北區營地的倉庫氣息沉悶，白小柔細致地在貨架間移動，將補給品一一核對，借著整理的動作，把一張準備好的紙張悄悄塞進了位於文檔櫃角落的文件夾裏。
    紙張上用工整的字跡描繪著“地下水源開發計劃”，內容簡明扼要，刻意留下諸如“南區已完成布控，北區需加快動作”等字眼。
    她深呼吸一下，裝作無意間用手肘帶偏文件夾，讓紙齊齊露出一角。
    沒過幾分鍾，一位穿著帶灰色肩章的北區軍需官快步走過來。
    他叫蘇誠，是營地裏負責物資分發的負責人。
    蘇誠低頭點數著箱號，忽然眼角掃到那一頁字，皺著眉頭把紙拽了出來。
    他翻開兩遍，壓低聲音問：“這是誰放的？”
    白小柔裝出愣住的樣子，忙不迭地解釋，“我也是方才才看見的！
    這些都是剛從新來的南區補給車卸下來的東西，我還沒仔細翻查……這個文件我也覺得不尋常，本想等吃完飯就報告。”
    她說話時特意用急促語氣，還帶著三分不安。
    蘇誠盯了白小柔兩眼，神色沒有放鬆，但終歸點頭，“東西先給我。
    這個事情，你少說話，抽空把補給清單也再拷一份給我。”
    他把紙遞進隨身外套裏，推開庫門離開。白小柔收拾物資時，有意無意地讓幾個同在倉庫幫忙的夥計聽到她和軍需官的對話，並在隨手整理時露出一臉後怕的神色。
    午飯時間，白小柔端著餐盤在食堂一角坐下，主動挨著兩名正在竊竊私語的北區士兵。
    他們都是普通士兵，一個叫姚亮，一個叫秦曉軍――兩人正說著午前繳獲的補給不夠分配的話題。
    白小柔低聲插進一句，“你們有沒有聽說，南區調集的補給最近一下子多了起來？”
    姚亮隻聽了個邊角，順口回道：“又是他們那幫人搶先申報？
    咱們還沒吃飽，他們總是品種豐富。”
    秦曉軍掏出一支煙，咬著頭笑道：“我都不信補給能公平分啊。”
    白小柔聲音低了下去，湊近些，眼裏帶著擔憂，“我剛才整理物資的時候，發現南區單獨申請了好幾批貨，東西全新不說，好幾個箱子還特意封條標記著‘可緊急調撥’。
    我打聽了下，連水源的開發計劃都提前過來了，根本沒打算和北區分享。”
    兩名士兵對視一眼，都沒接話。白小柔又補充，“聽說南區那邊最近一直在聯係衛新的基地……不會是暗地裏達成協議了吧？
    哪天真把我們甩了也說不定。”
    這個說法無疑觸動了姚亮，他拍了下餐盤邊緣，“南區一向自私。
    要是他們真有打算單幹，咱們遲早得栽在他們手裏。”
    秦曉軍愁眉苦臉地點頭，把煙夾回耳後，兩人聲音也低了下去，不住猜測南區的下一步。
    白小柔心裏明白，這些話已經足夠了。隻要種一粒懷疑的種子，這個消息就會迅速蔓延。
    傍晚時分，白小柔被營地一名勤務員叫去，說是副指揮官趙剛找她談話。
    這個趙剛身材魁梧，臉上刻著常年的警惕。他坐在一個簡易辦公桌後，麵前擺著一摞整理過的物資單據。
    屋內沒有其他人，氣氛壓得人透不過氣。
    趙剛開門見山：“有人報告你在倉庫發現了‘機密文件’。
    你還說，隻是沒來得及上報？”
    白小柔站得筆直，顯得有些緊張：“是的。我平時主要負責整理進出庫的數據，今天看到這文件感覺不對頭，想著對接完物資就馬上交給軍需官了。”
    她停頓一秒，遲疑著說，“裏麵提到了南區近期的調配和一些不正常的貨物分配。
    我以前在基地做賬，對這些批條和格式也稍有印象，不太吻合正常流轉。”
    趙剛饒有興趣地盯她幾秒，沒有表態，隻慢慢說：“如果你看到什麽不尋常的，都可以直接來找我，不必隻匯報軍需官。
    南區最近的確有不少動靜，這事影響很大。”他把文件合上，語氣變得嚴厲，“你繼續觀察，如果再有什麽線索，一刻也不能耽擱。”
    白小柔低頭稱是，見機告退。她離開後，一邊整理記憶中每句話的語氣、細節，一邊將新獲得的情報通過發夾偷偷錄了下來，並在角落借機整理衣領時，用細細的指甲劃動隱藏開關，發出一條加密短訊：“北區警惕加深，懷疑南區。
    已按指令植入消息。”
    夜已漸深。白小柔手心微微出汗，不敢有絲毫大意。
    臨近零點，她熟練穿上灰色工作服，避開前兩批換班的隊伍，摸至北區通訊中心側翼。
    那裏值守不緊，防護門開合間有人值夜班。
    利用側門一片陰影，她蹲下，從腰間掏出一枚像硬幣大小的幹擾裝置，借檢修配電箱的間隙，按下按鈕。
    兩分鍾後，通訊室的監聽頻道短暫斷續，再恢複穩定。
    正值北區監聽小組頭頭林峰整理收錄記錄時，他突然發現頻道接到一段雜亂但清晰的南區對話：“水源一旦掌控，北區必須立刻被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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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人數太少，不足為慮，遲早會分我們的資源……”
    錄音反複回放，林峰幾乎不敢停下。他一邊讓值守人員寫好三份報告，叫人備齊資料立刻上報，一邊低頭翻查信號來源。
    屋裏氣氛一觸即發，連警衛都全副武裝等著命令。
    白小柔躲在門洞背後，等待他們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段假通訊上，才鬆了口氣。
    她小心翼翼從攝像頭死角挪開，把發夾偎在身側，把幾張軍官們激烈討論的畫麵都收錄了進去。
    再返回宿舍途中，她發現路口出現兩人巡邏，停下腳步；白小柔屏住呼吸，記起下午統計過巡邏路線。
    她咬咬牙，從垃圾箱後的窄縫穿過去，鑽進黑暗的儲藏室，等了約十分鍾，在小路另一端悄然再現，安全溜回寢室。
    基地廣場上，氣氛異常沉重。基地最高崗位下令召集所有非必要職員。
    衛新站在新搭建的三層高台上，身旁站著身材結實的兩名警衛和趙剛、藍娜娜等少數幹部。
    台階下，軍人、技術員、普通居民，全都被迫列隊，無人敢出聲。
    今天，“李四的公開處決”成為唯一焦點。
    衛新沉聲宣布：“今天，我們將處決一名叛徒。
    他出賣了整個基地的安全，向敵對勢力持續通風報信，給大家帶來巨大風險。
    任何人的背叛，都會帶來無法估量的後果。”他的語調沒有起伏，每句字都敲進眾人的骨頭裏。
    被軍警架著推上台來的是一個眉目清瘦、下顎微微顫抖的中年男人，頭蒙黑布。
    外人都以為是李四，但實際上，這隻是易容過的替身。
    隻有台上少數三四人才知道，真正的李四早已秘密轉移，關押在安全屋內。
    衛新看都沒看替身，隻舉起一個筆記本，開始複述李四的罪責，每項指控都逐條清晰、無情。
    他把叛國通敵、蓄意泄密、私下聯係敵特等所有罪行公開，“李四”被警衛架得無法站直，嘴角抽搐，一句話也沒有。
    宣判完畢，沒有任何儀式和拖遝，衛新抬手，兩名警衛當即拔槍，對準“李四”的胸前。
    槍聲突兀炸響，兩道模擬血漿從替身胸膛噴濺開來。
    這“死狀”直接嚇得不少底層士兵發出細碎吸氣，幾名年輕人不敢直視。
    全場靜得幾乎能聽見呼吸。在場的每一個人心裏都打了個寒戰。
    衛新收回手勢，低頭繼續說：“所有人必須明白，基地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隻要有人危害集體生存，都要付出同樣的代價。
    希望沒有下一個。”
    他掃視全場，沒有人再敢出聲。有人眼圈發紅，更多人低下頭，帶著或者是惶恐或是順從的沉默。
    這個上午，沒有任何其他工作再被提起。全基地都在傳這個消息。
    普通人員惦記著李四的末路，一些隱晦的猜疑戛然而止，之前那些蠢蠢欲動的人心在肅殺氣氛中歸於沉寂。
    而衛新站在台後，簡短對白後隻安排兩名警衛押著“屍體”撤離現場，又指示趙剛繼續全麵排查內部隱患，嚴控進出與傳遞。
    灑過的血跡未及清理幹淨，眾人便在警衛驅趕下回到各自崗位。
    夜色降臨之前，整個基地都陷入一種凝重、秩序極嚴的氛圍。
    白小柔的假情報在北區軍營發酵，李四“被處決”的畫麵也開始在地下傳開——每個人都知道在下一階段的行動裏，任何失足都意味著無法挽回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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