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苑拉起塑料袋的兩端，掂了掂。
    還頗有些分量。
    再直起身的時候，就見到沈夙正直直地看著自己。
    也不知看了多久。
    她剛想問怎麽了，竟然聽到對方先開了口。
    “你不喜歡喝牛奶嗎？”
    音量不大，透著少年人少有的沉靜，可又不乏清亮幹淨。
    林苑覺得，那真是她聽過最好聽的聲音。
    前世今生獨一份的那種。
    她緩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意思。
    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倒也不是，隻是不喜歡這些而已。”
    她提起手中的大袋子，在沈夙麵前晃了晃。
    “這些，都不喜歡。”
    也不知是不是林苑的錯覺。
    她感覺，沈夙在聽到不喜歡三個字的時候，眼瞳微微縮了縮。
    但那實在太細微，仿佛隻是一個錯覺。
    “你不回去嗎？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吧。”
    “晚些時候，住校生該回來上晚自習了。”
    林苑邊將書包背上身，邊勸誡。
    教室裏目前隻有林苑和沈夙。
    等林苑一走，就真的隻剩下一個沈夙了。
    可惜，林苑的話，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她也已經習慣了。
    對於沈夙，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有種能讓人受寵若驚的惶然感。
    有些人還誇張的說，要是沈夙能和她說一句話，就算讓她立刻去死也行！
    當然，這種超級腦殘的話，也就是聽聽而已。
    但由此可見，沈夙的話，是多麽難得。
    有時候，即便是老師求著，也得不到一個回應。
    真真是....奇怪的人.....
    林苑想著，路過窗戶的時候，又朝著裏麵看了一眼。
    沈夙已經收回了目光，依舊低著頭。
    林苑覺得，他應該沒在看書。
    空落落的教室裏，顯得有幾分孤寂和落寞。
    很詭異的是，林苑居然覺得有幾分愧疚。
    雖然不知道在愧疚些什麽，但心裏就是有些不好受。
    想了半天沒想出所以然。
    林苑將此歸結於，將同學獨自留下來的內疚感。
    林苑住的地方，是一片城中村。
    離主城區不遠，坐公交半小時就到了。
    早些年也聽說過，要拆遷什麽的。
    可後來隻拆了一半又停了下來。
    據說是，為了保留曆史，準備做個旅遊景區。
    但也有小道消息稱，他們村裏有個不得了的家族，不願意祖宅被拆，使了些手段。
    對此，林苑也就是過了一遍耳朵。
    不拆遷，對她們家來說，是件好事。
    無論是林父還是林母都不喜歡去住那種平層，擁擠不說，人情味也沒有。
    像進了一個鴿子籠。
    不過有件事倒是真的。
    他們村裏，有一個幾百年前留下來的老宅。
    據說是封建時期的一個大官員的家。
    林苑還去參觀過，確實是氣派。
    隻可惜，後來出了意外，一把火，所有的都付之一炬了。
    那個小道消息，估計也是由此來的。
    林苑前世的時候，村子倒也的確發展成了一個小有名氣的網紅景點。
    但真正期盼它的人已經沒有了，林苑也隻是把鋪子都租了出去。
    落日餘暉。
    林苑踩著青石鋪就的地板，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後，已經是跑了起來。
    她急促地喘息著，奮不顧身想要奔向某處。
    突然，她停了下來。
    眼前是一座有些歲月的拱橋。
    林苑曾在上麵走過無數次，也曾在這上麵.....
    一躍而下。
    沉入河底。
    她的瞳孔劇烈收縮。
    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那種被河水淹沒的窒息感，再次席卷而來。
    伴隨著的，還有那道越來越遠的身影。
    “救......”
    林苑下意識從嗓子裏擠出了一個字。
    對麵卻忽地傳來了輕快的聲音。
    隻一聲，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就驅散了林苑滿身的寒冷，眼睛在一瞬間，滾燙而炙熱。
    “苑苑~”
    胖胖的身影由遠及近，踏上了橋麵，小跑著來到林苑的麵前。
    林苑的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
    怎麽止也止不住.....
    “爸.....爸爸.....”
    出口的聲音破碎而微弱，近乎呢喃。
    可她的動作卻是那樣的劇烈。
    那人還沒站穩，就被林苑抱了個滿懷。
    “爸爸、爸爸......”
    她抱著來人，不停地哭喊，仿佛隻會說這兩個字。
    聲音又大又絕望，像是遭遇了天大的委屈。
    林爸被嚇了一跳，忙不迭拍著林苑的背安慰。
    “這是怎麽了？這是。”
    “是不是有誰欺負你了，和爸爸說，爸爸替你去揍他！”
    “這早上出門還好好的，怎麽放學就成這樣了。”
    有相熟的人路過，好奇地問。
    “老林，你家閨女這是怎麽了？被欺負了？”
    林歎了口氣，眉頭皺的能夾死一個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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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我也不知道啊~”
    “要真有這人，我非把他打死不可。”
    “哎哎。”那人不住地應著，“可得好好收拾一頓。”
    “苑苑那麽好的性子，都能欺負哭，肯定是那人的問題。”
    “到時候，你叫上我，我和你一起去！”
    “好好好！”
    林爸胡亂應著，心思卻全在女兒身上。
    在他的印象中，這個小女兒鎮定的很，哪怕是天塌了，她都能反過來安慰他的那種。
    現在她哭成這副模樣，也不知遭了多大的罪。
    雖然嘴上說著報仇，可傷害已經造成，就算把人打死了，也彌補不了他乖女兒的心理啊！
    一想到這裏，林爸幾乎是疼的連心髒都開始抽抽。
    過了好長一會兒，林苑終於好受了一點，從林爸身上下來。
    一雙眼，紅腫的像兩個核桃。
    林爸又是一陣心疼，忙從兜裏掏出一包紙巾，擦拭林苑臉上的淚漬。
    也不敢用力了，就一點一點地擦。
    “這到底是怎麽了？”
    “你和爸爸說呀，不說，我怎麽知道呢？”
    “別怕，不管遇到什麽事，爸爸都替你擺平！”
    聽著熟悉的絮叨，原本有些止住的眼淚又開始不受控製的往外淌。
    但還是搖了搖頭，給了回應。
    “沒、沒事。”
    林苑打著哭嗝，“就是、就是壓力太大了。”
    “功課有些多，我怕考、考不上好學校。”
    一聽這話，林爸沒好氣地斜了林苑一眼。
    “嘿！我還當多大事呢？”
    “不過是考試嗎？考不好，爸爸養你，養你一輩子都成。”
    “咱家好幾套房子呢，到時候全給你。”
    “我聽說，現在租金老高了！到時候，你就拿著一串鑰匙，去收租。”
    “走路累著了，就回家睡覺，想幹啥就幹啥。”
    林苑被樂笑了，噴出一個大大的鼻涕泡，又被林爸仔細的擦掉。
    “那不行。”
    她的聲音還帶著大哭後的沙啞，“哥哥知道了，該不開心了。”
    “管他做什麽，到時候踢部隊去，國家會養著。”
    林爸頭也不抬地說道，一下就將他兒子的未來給定下了。
    林苑看著滿麵紅光，健康非常的林爸，心髒開始微微發痛。
    上一次見到他，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血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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