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夙的家看著高端奢華，餐食卻很家常。
    四菜一湯，三個人足夠了，又不會顯得過多。
    “苑苑啊，沒法和林大廚相比，你將就著吃啊。”
    沈叔笑著將餐盤放到了桌上。
    這個林大廚，說的應該就是林父了。
    若論廚藝，整個南城都鮮少有能比過他的。
    可有時候，吃飯不隻是為了味道，還有一份心意。
    “不會、不會。”
    林苑連著說了兩次，“這些菜色澤鮮亮，看著就很好吃。”
    “沈叔，我幫你把剩下的菜端過來吧。”
    林苑是個閑不住的人，看到剩下的活就想幹。
    再加上沈叔年紀比她爸爸還要大上一些，實在不好意思幹看著老人家忙來忙去。
    “哎，別別別。”
    結果林苑一動，就被攔住了，“你啊，就乖乖和小少爺坐在一起就好了，陪他說說話。”
    “他呀，自小孤單的緊，鮮少有這麽聊得來的......朋友。”
    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沈叔停頓了一下。
    看林苑的眼神，也有些異動。
    林苑看出來，他是真心這麽想的，就沒有勉強。
    不過，對於沈叔口中的孤單有些介意。
    她望了一眼，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沈夙。
    他從以前開始，就是一個人嗎？
    接收到林苑的視線，沈夙轉過頭來。
    清淩淩的眼裏，泛起點點漣漪。
    如同一攤死寂的湖麵，忽然活了過來。
    林苑沒有和沈夙多聊，沈叔的速度很快，幾乎是說完那句話之後沒多久，就布置妥當了。
    這頓飯吃的很安靜。
    隻偶爾林苑會被沈叔問上兩句。
    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靜的。
    讓林苑想到。
    如果今天她不在，是不是整場用餐，除了碗具碰撞的聲音，再不會有其他的聲音發出。
    吃過午餐，林苑說想回家取一下作業本。
    原本她以為沈夙會要求和她一起回去，沒想到，他隻是送她到了門口。
    林苑還為此鬧了個紅臉。
    好在沈夙並沒有看見。
    也不怪林苑會有這樣的猜想。
    主要今天兩人一直待在一起，幾乎可以說到了形影不離的程度。
    依照她以前和朋友的相處。
    這種時候，他們一般都會跟著過去，再一起回來。
    倒是沒想到，沈夙竟然沒有這樣的打算。
    從家裏回來的時候，沈夙已經等在了門口。
    雖然已經被等過一次。
    可再次看到沈夙站在那有些年歲的門口時。
    林苑還是會忍不住遐想。
    有這麽一個人，會在遙遠的未來，在某個地方，等著你。
    他會一直一直的等下去。
    直到你的出現。
    很自戀的想法。
    卻又是那麽洶湧而不受控製。
    沈夙自然的接過林苑的書包，兩人回到那個寬闊的有些過分的書房裏。
    屬於林苑的位置上，已經放了上午買的輔導書，還有一杯清茶。
    林苑翻了翻，竟然在上麵找到了一些筆記。
    不用想，一定出自沈夙之手。
    他的字就如他的人一般，雋秀漂亮。
    一度被老師當成模板讚揚。
    如果它不是作為情書出現在公告欄上的話。
    它會一直是高台上的展品，供人欽慕。
    而不是作為緋聞，被人指指點點。
    明明現在的沈夙，已經和記憶中的相差很遠。
    可在某個瞬間。
    還是會讓林苑想起前世的沈夙。
    那個孤獨的、沉默的、消亡的......沈夙.....
    “怎麽了？”
    清冽的聲音將林苑的思緒拉回。
    沈夙看了眼林苑手上的書。
    “你要是不喜歡，我下次單獨記在本子上。”
    “沒有。”
    林苑努力擠出一個笑，“我很喜歡。”
    “以後每次看，都會很清晰。”
    笑容逐漸拉大，似乎這樣，就能將心底難言的酸澀掩蓋。
    沈夙點了點頭。
    不知道有沒有看出林苑的異常。
    桌案上的太陽光斑，隨著時間一點點的變化，直至完全被白色的燈光所替換。
    林苑的神情很專注。
    有了沈夙這位‘名師’的教導，一下午的學習效率比她平時周末兩天的都高。
    那些因為時間久遠而忘記的知識點，也隨著點撥逐漸蘇醒。
    她就像是一塊海綿，不斷的吸取那些曾經流失的知識點。
    與林苑相比，沈夙這個‘老師’就顯得不那麽專心了。
    雖然身前放著課本，上麵也是滿滿的筆記。
    可他的視線卻時不時的瞟向一旁。
    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試探過去，一有點風吹草動就倏地收回來。
    頗有些像秘密探聽的偵查員。
    可他的專業性，顯然比不上真正的探查員。
    甚至可以稱得上漏洞百出。
    但他也是幸運的。
    至少被他觀察的那個人，一無所覺。
    視線始終牢牢地黏在書本上。
    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該是慶幸還是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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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圓珠筆在白皙的指尖打個了轉，有一下沒一下的在紙上寫著。
    視線落在紙張上的時間，不及旁邊的一半。
    像極了那些被冷落的貓兒。
    可他又不能像小貓一樣去糾纏。
    隻能獨坐在一旁，等待對方偶爾過來的寵幸請教）。
    然而，他還沒等來新的交流機會，沈叔就上來叫兩人吃飯了。
    林苑原本是不想吃的，畢竟能請到沈夙做家教，已經算是占便宜了。
    哪還能白吃白喝。
    怕不是她給的費用，又讓她給吃回來了！
    這樣實在太不厚道。
    可架不住沈叔已經將她的那份做了進去，不吃又浪費了他的心意。
    “你要不和沈叔說說，以後不要做我那份了。”
    “哪裏有請人幫忙，還讓人包吃包住的道理。”
    在苦勸沈叔未果之後，林苑把主意打到了沈夙身上。
    但顯然，沈夙並不和她站在一邊。
    他沒有明確的說答應還是不答應。
    隻是用那雙淺色的琉璃眼瞳看著她，裏頭是明晃晃的難過。
    像是在無聲的問：是我家的飯菜不好吃嗎？
    麵對這樣的沈夙，林苑從來沒有招架之力。
    於是，她隻能換一種說法。
    “我爸平時也會做菜，要是經常不回去吃，他會傷心的。”
    這話倒也不算騙人。
    林父喜歡做菜，平日裏雖然忙的腳不沾地，但林苑的飯食還是管的牢牢地。
    若是一直不回家，他也會擔心、多想。
    林苑並不想讓他多操心。
    沈夙抿了抿唇，過了很長一會兒，才說道。
    “至少中午留下來吧。”
    說完，便不再開口。
    隻是執拗地看著林苑。
    林苑知道，這應該是沈夙最大的妥協了。
    想到一來一去花費的時間，林苑也應了下來。
    沈夙露出一個微笑。
    柔和的有些不可思議。
    林苑愣了愣。
    他似乎......笑容多了不少.....
    吃過晚飯，林苑照例和林父說了一聲，又學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
    沈夙送了林苑一程，在房屋逐漸密集起來的地方止了步。
    林苑猜測，他是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
    林苑就著青石板路往家裏去，走了一段距離，突然湧起了想要回頭的念頭。
    這樣想了，她也這樣做了。
    當看到那道在路燈下站著的清瘦身影時。
    她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明明兩人還沒有多深的交集，可她的直覺就是告訴她。
    隻要她回頭，就能看到他。
    沒來由的，奇怪的深信不疑。
    泛著薄霧的空氣裏，沈夙的身影愈發清寂，像是一抹困守於上個世紀的幽魂。
    風一吹，他就會消失。
    林苑下意識的想跑過去挽留，可腳步隻是動了動，又被強壓了下來。
    她該回家了。
    她這樣告誡自己，然後轉過了身，沒有再回頭。
    一直到臨睡之前，沈夙站在黑夜中的那幅畫麵，始終在腦中縈繞不散。
    夢境混亂而模糊。
    似乎有道聲音在叫她，仔細去聽，又什麽也沒有。
    最後的最後，是前世沈夙逐漸遠去的背影。
    沒有回頭，沒有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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