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林苑的角度，能看到許嘉言低著頭。
    雙手絞著放在身前，並沒有像其他同學那樣在寫作業。
    他的嘴唇緊繃成一條直線，垂落的眉眼，像是蒙上了一層陰翳。
    雖然不想承認，但林苑卻清楚的知道。
    他在發怒。
    怒火衝天。
    越是這種無聲無息的反應，怒意就越大。
    林苑很快收回視線。
    兩人現在愈行愈遠，再過不久說不定就連交集都沒有了。
    說到底，她現在對他的種種關注。
    隻不過是前世經曆的餘韻。
    就像不經意看到的一則新聞，若是聽人提起，總會關注上幾分。
    更何況是一個每天出現在眼前的人。
    這個時候，林苑就不得不懷念許嘉言掉到二班的快樂生活。
    不會有人時不時地飛你眼刀，也不會有人不停地給你使絆或者找你麻煩。
    可惜，這樣的日子可遇不可求。
    隻希望他能再受個什麽刺激掉下去。
    這一次就不錯。
    林苑有些陰惻惻地想。
    可她想了什麽，沈夙不會知道。
    他隻看到林苑的視線再一次落到了許嘉言身上。
    是“再”。
    而這，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個‘再’了。
    他不自覺收攏放置在桌上的手。
    沈夙不明白，許嘉言到底有什麽值得林苑在意的。
    是因為從小一起長大嗎？
    但這是他這輩子都無法彌補的遺憾。
    老實說，像許嘉言這樣的人，若是之前，他可能連一個眼神都懶得分給他。
    他太普通了，還有些自以為是的傲慢。
    像一隻不停上竄下跳的青蛙。
    誰會記得一隻青蛙什麽樣子呢。
    可現在......
    許嘉言就像根尖刺一樣紮進了沈夙的心裏。
    如果說，在林苑走近他之前，他還能忍受這種已經習慣的疼痛的話。
    那麽在那之後，他越來越無法忍受這根異物。
    心底有個聲音叫囂著讓他將之拔出。
    卻又被牢牢禁錮。
    她不會希望他變成這樣一個人。
    苑苑也不會希望。
    林苑在那短暫的一瞥之後，就沒有再關注許嘉言了。
    沈夙已經確定了學校，她還要更努力些，才能和他上同一所大學。
    可林苑不去找許嘉言，許嘉言卻來找林苑了。
    看到又又又一次攔在自己麵前的人，林苑無來由的有些煩。
    無論是前世，還是之前相處的十幾年。
    她都不知道，許嘉言能這麽煩人。
    林苑的嫌棄實在太過顯而易見，許嘉言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但他並沒有像之前那樣暴躁不已，反而異常的安靜。
    他凝視著林苑，語氣幽幽。
    “林苑，我再問你最後一遍。”
    “你真的喜歡沈夙嗎？真的不準備回心轉意嗎？”
    林苑氣笑了。
    “我都不知道有什麽心好回的？我一直都是現在的決心，從來沒有變過。”
    許嘉言的臉頰鼓了鼓，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咬著牙，隻對林苑說了一句話。
    “好，你不要後悔！”
    沒有氣急敗壞，也沒有惱羞成怒。
    聲音隻比平時重了一點點。
    林苑卻無端地感到一陣心慌。
    她想說幾句警告的話，可許嘉言已經繞過她回了教室。
    一整個上午，林苑都心緒難寧。
    她將前世的記憶又翻了出來，細細地查看。
    確定裏麵沒有遺漏的危險之後，才稍稍放下心。
    放學回去的路上，沈夙看出了林苑的煩惱，擔憂地詢問。
    “怎麽了？愁眉不展的。”
    “遇到問題的話說出來，說不定我能幫你想到解決辦法。”
    沈夙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仿佛對林苑有無限的包容。
    林苑不想讓沈夙和許嘉言有糾葛，隻能搖頭說沒有。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否認的瞬間，沈夙的臉色驟然變得異常難看。
    不過這種陰鬱隻持續了不到一秒鍾。
    等林苑抬頭地時候，他已經恢複了正常。
    “你應該會選京都大學吧？”
    競賽結束後，就可以開始選擇學校了。
    依照沈夙的成績，大概率有名的高校都會對他拋橄欖枝。
    隻要他想，任何學校都能去得。
    林苑的問題沒有馬上得到回應，沈夙似乎又陷入了某種沉思。
    最近這樣的情況發生了太多次，林苑的疑惑被拉到了頂點。
    “沈夙，你最近經常心不在焉的樣子，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嗎？”
    沈夙抬起頭看著林苑，卻沒有說話。
    他的眼神有些深，像藏著無數想說而未說的話。
    有一瞬間，林苑以為他會說出什麽秘密。
    可最終，他隻是搖了搖頭。
    “沒有。”
    和林苑剛才的回答一模一樣。
    她總算是知道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但隱瞞在先的是林苑，她自然不好強求沈夙說什麽。
    而且她有種直覺。
    沈夙的種種思慮，應該和她有關。
    私心裏，她不想讓沈夙知道，自己和許嘉言見過麵。
    每次將沈夙和許嘉言放到一起，她總是會想到前世的自己。
    那個眼瞎看上許嘉言的自己。
    那個無視沈夙的自己。
    那個想要一巴掌扇死的自己......
    那是林苑的黑曆史，也是不敢觸碰的黑暗麵。
    或許那隻是一場從未經曆的荒誕怪夢。
    可即使是夢。
    林苑也不敢去接受。
    這也是她每次見到許嘉言，總是無端暴怒的原因。
    她厭惡許嘉言，更厭惡......曾經的自己。
    兩人走在回家的青石板路上，沒有任何言語。
    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隔閡橫亙在彼此之間，又誰也不敢打破它。
    第二日，林苑依舊和沈夙一起上學。
    剛進校園就有很多目光投過來。
    準確的說，是投到沈夙身上。
    一開始，林苑以為是因為競賽得獎的事。
    可漸漸的，她發現了一些異常。
    那些人的視線帶著閃躲，帶著驚訝，帶著......忌憚。
    這樣的眼神，林苑曾經看到過。
    就是沈夙出事那一陣。
    可現在是為什麽？
    為什麽又這樣了？
    沒等她想通，口袋裏的手機忽地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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