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是灑滿陽光、潺潺流淌的長江水。
    夏天的日頭總是格外不錯。
    如果現在身處室外，毒辣的陽光恐怕早已將人的意誌力炙烤殆盡。
    還得感謝本世紀最偉大的發明——中央空調。
    整個“小皇冠”內部的溫度被調節到了最合適的溫度，包括頂層總裁辦的專屬休息室。
    這裏不僅有能用來短暫休息的床鋪，還有獨立的觀景室等多功能區域。
    但最漂亮的觀景室，已經被白梨改造成了一個類似和室的空間。
    全屋鋪設了竹製的清爽涼席，中間是一張冬暖夏涼的矮桌。
    不僅可以用餐，還可以休憩。
    盡管公司有多個餐廳可選，但白梨還是喜歡家中的口味。
    如果她中午在公司，無其他安排，都會自己帶飯。
    家中管理夥食的npc堪稱米其林級別，餐品完全是按照白梨的口味，進行個人定製。
    這是她日日自己帶飯的原因之一。
    她也喜歡避開人群，享受安靜的用餐環境。
    和室兩麵是極為通透的落地窗，陽光斜斜地灑入室內。
    按照溫室效應來說，這裏應該熱得驚人。
    事實上，正相反。
    頭上的中央空調悄無聲息地不斷提供著冷空氣。
    使得這裏不僅不熱，甚至非常涼爽宜人。
    白梨懶洋洋地陷在沙發裏，赤腳踩在竹席與羊絨地毯的交界處，西裝小外套也被她隨意地擱在了背後。
    麵前的矮桌上是一份翻到一半的財表。
    靜夜端著骨瓷餐盤推門進來時，就是這樣的場景。
    白梨的半個臉頰已經陷進了懶人沙發裏，被壓得鼓鼓的，安詳地閉著眼睛，發絲被空調吹得微微翹起，看上去已經睡好一會兒了。
    此刻白梨甜甜睡去的模樣，完全不見談判桌上的老練鋒芒。
    拋開白梨如今的地位，她本就是個年輕的花季少女。
    但就是這樣年輕的女子，支撐起了如此龐大的商業帝國，且這個帝國還在以一種令人驚歎的速度不斷擴張。
    靜夜駐足欣賞片刻，才輕手輕腳地帶上門。
    靜夜的身影穿過陽光，來到了白梨的身邊。
    白梨動了動鼻子。
    好香！
    靜夜進來的動靜並沒有將她吵醒，食物的香味喚醒她了。
    見白梨悠悠轉醒，靜夜也解開了外套的扣子，鬆了鬆領結，在矮桌的另一邊坐下，輕聲問道：“昨晚沒睡好麽？”
    想到昨晚發生的，白梨眨了眨眼睛。
    她可不能說，自己是因為看了虞星瀾的記憶碎片，導致心情不暢，心煩意亂之下，沒有睡好覺。
    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眼睛都是抽痛的，像是自己在夢中哭過了似的。
    但白梨推測這應該不是觀看記憶碎片的“負麵buff”。
    因為她在看完其他人記憶碎片後，也沒有發生這樣的事。
    應該是因為虞星瀾的記憶大多數都是跟家庭和事業有關，而這些又恰恰是自己身為孤兒的軟肋。
    虞星瀾到底還是自己的命定之人。
    他的遭遇讓自己格外感同身受。
    不過經過一個晚上的時間，她的狀態已經恢複好了。
    白梨撐著下巴，打哈哈道：“就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
    靜夜看出了白梨刻意的遮掩。
    畢竟已經和小姐相處了兩年有餘，他已經將小姐的各種小動作熟記於心。
    比如小姐心虛的時候，會不自然地眨眼睛。
    說謊的時候，也總是有一些小動作，比如撐著臉頰，不正眼看人，摸頭發……
    雖然已經看破，但靜夜隻是輕笑一聲，並沒有揭穿白梨，將骨瓷餐盤中的菜品一一擺開。
    靜夜的飯盒中依舊是一些五顏六色的時蔬。
    白梨這裏的就豐富多了。
    小菜有剝了膜的嫩豌豆扮切掉毛刺棱角的秋葵。
    主菜是廚房特意用話梅汁醃的糖醋小排，還有被高湯煨得軟糯的蟹粉豆腐，頂端撒著金紅色的蟹肉碎，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欲大動。
    最後還有一盅熱氣騰騰的菌菇湯，掀開蓋子就能聞到雞油菌、羊肚菌和竹蓀混合的馥鬱香氣。
    靜夜今天穿著合身的西裝，袖口扣得板板正正，嚴絲合縫地包裹著骨節分明的手腕。
    在別的男人那裏稀疏平常平平無奇的穿搭，在白梨看起來卻極為禁欲。
    特別是靜夜今天穿得像個商業精英，卻在此刻為自己貼心的布菜，修長的手指將菜肴輕輕擺放在自己的身前。
    “吸溜……”白梨咽了咽口水。
    不管是人，還是食物，都是如此秀色可餐。
    在白梨正式開動前，靜夜抽了一張消毒的濕紙巾，拉過白梨的手，仔細擦了擦，再將幹淨的碗筷交到她手裏。
    白梨接過筷子後，才從美色中回過神，看了看時間。
    時間顯示“12點半”。
    她和靜夜的約飯時間是12點整。
    靜夜遲到了？
    這可是稀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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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意識到哪裏不對勁的白梨挑了挑眉毛。
    難怪自己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壞家夥！
    一進來先興師問罪上了，明明是自己遲到了，卻說她睡著的事。
    越是和靜夜相處，白梨越是能感受到靜夜溫和外表下隱隱的腹黑屬性。
    想到這裏，白梨麵上的表情沒什麽變化，隻是夾起一粒豌豆不經意地問道：“今天上午的行程不順利麽？靜夜總——”
    聽到白梨不尋常的叫法，再加上她刻意拉長的語調，靜夜迅速get到了白梨的言外之意，解開袖口的動作頓了頓。
    意識到小姐應該是要發難，而自己逃不過的靜夜，態度端正地道歉，並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上午的行程。
    白梨前陣子一共提出了兩個企劃。
    其中偶像選秀節目的企劃已經圓滿收官。
    剩下的另一個企劃——《天工》大電影，依舊還在籌備階段。
    一部電影的製作成本和周期，絕非選秀節目可以比擬。
    更不用說《天工》這種級別的大體量投資電影。
    不僅需要高規格的cg特效技術支持，同時需要完成全球版權登記、多語種劇本版權預注冊等。
    這些前期的籌備工作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可以說《天工》前期的籌備工作量甚至是《問仙》的兩倍不止。
    而今天早上，靜夜是去約訪《天工》的原著作者黃文老師，以及本次《天工》的導演塞翁先生，促成兩人初識以便後續拍攝。
    塞翁先生是個在國際上也赫赫有名的導演，而且是個新加坡華裔，不僅有中華文化底蘊，同時也接軌國際電影市場。
    雖然第一部電影《問仙》，晝夜娛樂與徐敏導演合作得非常融洽。
    但徐敏導演有個硬傷，並不會說英文，而且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科幻風的電影拍攝，對著這方麵一竅不通。
    而這一次《天工》又是接軌國際市場的科幻電影。
    相較之下，塞翁先生可能更適合。
    事實上，徐敏導演早在之前就主動聯係過白梨，但聽說了《天工》的題材和受眾後，便主動放棄了擔任此次電影的導演，並將塞翁推薦給白梨。
    靜夜邊說，白梨邊幹飯，聽完他的講述，喝了一口菌菇湯，潤了潤嗓子，問道：“他們相處地怎麽樣？”
    “意外投機，這也是我中午遲到的原因了。”靜夜無奈一笑。
    這一次的約談，是塞翁先生提出來的。
    在讀完了《天工》的原著後，塞翁先生便無可救藥地沉迷了進去，又再研究了整整一個月後，才提出要去見見這位原著作家的想法。
    塞翁先生讀《天工》，和他們可不一樣。
    他們隻是走馬觀花，而塞翁先生作為導演，是用電影思維去讀，電影的各個細節，比如設定、鋪墊、節奏、情緒、轉折、高潮等等都需要考慮在內。
    理清楚了這些後，塞翁帶著自己的理解與原著作者進行切磋。
    塞翁先生與黃文老師，竟然巧合地是同一年生的同齡人。
    兩人一見如故，對原著進行了長達三個小時的切磋和辯論。
    事實上，三個小時，還是靜夜促進下的結果，不然，兩人甚至還能談得更久、更深入。
    “他們二位已經加上了聯係方式，之後也能通過線上進行溝通。”靜夜補充道。
    白梨之前就已經與塞翁先生見過幾次麵了。
    此人對完美似乎有一種幾乎固執的追求。
    比如在選角方麵，為了一個角色，他可以跑十幾個地方，前前後後舉辦十幾場麵試，就為了找到那個自己最心儀的角色。
    還好自己這裏資金管夠，不然真不夠塞翁先生折騰的。
    也許追求心中那個極致的藝術，是所有優秀導演的“通病”。
    也難怪徐敏導演會推薦塞翁先生來擔任《天工》的導演，原來是“同好”。
    白梨已經能想象到，塞翁先生撞上原著作者黃文老師的場景。
    兩個老爺子唾沫橫飛、各抒己見。
    雖不見得刀槍相向，但語言的切磋大戰肯定是少不了的。
    竟然討論了整整三個小時，還沒有討論完。
    白梨不禁暗自鬆了一口：幸好今早讓靜夜去了。
    看了看靜夜一碗的綠葉蔬菜，剛剛還想追究他遲到的白梨已經完全原諒他了，甚至再一次覺得他可憐。
    任勞任怨的執事大人吃這點真的不會餓死嗎？
    就在白梨心中嘀咕的時候，眼角無意間瞥到了靜夜潛藏在西裝下完美的肌肉比例，悻悻地移開了視線。
    自己想多了，任誰餓死，他都不會餓死的，有勁得很。
    ……
    既然《天工》的各項籌備工作進展順利，白梨便放心了。
    兩人之間的對話轉到了更為“隱秘”的話題。
    雖然洛氏的案件早在兩個月前已經結束，該落馬的人也已經被周承璟一並收拾掉了。
    但對白梨來說，潛藏在暗處的危險，其實並沒有消除。
    在這起案件中，其實還有一個極為重要的一環並未被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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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水組織”。
    當時阿虎派人在保護洛南的過程中，抓到了一名正在跟蹤洛南的人。
    後來通過盤問，得知此人來自一個名為“下水”的組織。
    白梨對這個組織極為在意。
    在洛氏的案件中，下水組織不僅是提供了假證，其次也充當了打手、善後的工作。
    據了解，下水組織在國內的灰色市場非常活躍，並且有非常嚴密的組織結構，業務水平極為專業。
    可惜，抓到的那個人隻是一個小嘍嘍，根本問不出什麽有用的內容。
    但抓到之後，總不能把人放了，讓他回去與組織告密。
    但一直這麽關著，也不是什麽辦法。
    白梨自認為自己是個三好公民，可不能做違法犯紀的事情。
    本來她想在周承璟處理洛氏案件的時候，順便將下水的人交給他一並處理了。
    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主要是因為周承璟對“下水組織”的態度非常微妙。
    他作為官方接手洛南案件的第一責任人，必定非常清楚各個環節，也必定會發現“下水”的痕跡。
    但他隻是將一眾龐然大物拉下馬，便結束了整個洛氏案件，有關於“下水”組織的相關調查都沒有，更不用說清繳了。
    第一種可能，周承璟和“下水”有關聯。
    第二種可能，連他也動不了“下水”。
    最後一種可能，周承璟接手洛氏的案件，隻是為了鏟除自己的政敵，其餘的他懶得處理“下水”。
    在這三種可能中，白梨最傾向於最後一種，但她不敢賭。
    這個男人太神秘了。
    雖說是官方的人，但全身上下都透露著濃濃的匪氣。
    就算他裝得很好，但白梨還是能感覺出來，那種接近他後，皮膚傳來的灼熱感。
    也許是來自小動物的第六感，如今的周承璟，還不是自己能抗衡的。
    所以，白梨才沒有將下水的人交給周承璟，並且從未在周承璟麵前表現出自己了解“下水”的樣子。
    就算周承璟在案件結束後，給了自己一份天大的禮物，將自己拉入他的政黨下，白梨也並未第一時間交出下水的人質。
    經過幾次試探，在確認了周承璟的安全後，白梨才將“下水”的人交給了周承璟。
    “周承璟說那個人沒有身份，是個已經被注銷的黑戶。”白梨將自己從周承璟那邊得到的消息和靜夜分享。
    雖說自己有很多逆天的詞條，但是在政治敏感度上，還是不及靜夜。
    特別是和周承璟這樣的人打交道，白梨心裏總是毛毛的。
    和靜夜商量謀劃後行動，白梨舒坦一些。
    白梨也不是沒想過直接詢問烏海有關於周承璟的事。
    畢竟，烏海應該與周承璟相熟。
    但自從上次全球旅遊過後，烏海便去忙烏家的事務去了。
    如今，整個烏家，包括他爺爺的產業——環球航海集團，他自己的產業——海禦集團，以及眾多烏家的附屬產業都在烏海的管控下。
    半個月陪白梨瘋玩的環球旅行，到底還是給這位身兼幾大重任的烏家負責人，積壓了一堆事務。
    白梨聽說了之後，感動之餘，好好調侃了他一番。
    明明走不開那麽長時間，非要“打腫臉充胖子”。
    考慮到這位極為忙碌的友人，白梨還是沒有將自己和周承璟的事情告訴他。
    好在，周承璟並非與“下水”有關聯。
    白梨的猜測是對的。
    以他的家世和地位，不屑與這種下水道的玩意兒作對。
    他沒有選擇在洛氏的案件中，處理“下水”組織，隻是怕節外生枝。
    這些趴在黑暗溝壑中的老鼠，最善於隱藏和逃跑。
    周承璟忙著和自己的政敵鬥智，還來不及管他們。
    如今案件已經結束，聽白梨說抓到了“下水”的人，周承璟才生出了幾分興趣，從白梨的手中將人接走了。
    到底是官方，接走後，便查到了僅靠盤問問不出來的信息。
    白梨咬了咬筷子，尋思著：
    ——原來是個黑戶。
    難怪阿虎他們押了他這麽久，失蹤人口名單上也沒有多一個人。
    難道下水組織的人都是黑戶？
    雖然白梨挺好奇的，但她還是忍住了自己探索欲。
    “下水”就是個燙手山芋。
    如今這燙手的山芋終於扔出去了，白梨輕鬆多了。
    接下來隻要看周承璟怎麽“表演”，自己跟在後頭看就得了。
    靜夜的想法與白梨是一樣的。
    這種髒活累活，還是扔出去為好，不要髒了小姐的手。
    兩人一邊慢悠悠地進食，一邊討論，話題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從“下水”過渡到“洛氏”。
    白梨上一次見到洛南，還是在他母親的葬禮上。
    最近，洛氏忙著處理家產，進行“重建”，做一些“戰後修複”工作。
    洛南並沒有回去上學，而是在他父親身邊學習並幫忙，前陣子，聽他在電話裏說，自己忙得不可開交。
    白梨撂下筷子，結束了自己的午餐：“洛南說自己最近才稍稍空下來一些，準備找個時間登門拜訪。”
    靜夜垂了垂眼眸，和善笑道：“好啊，歡迎，隨時，來之前和我說一聲就行，我好安排接待。”
    隨後瞥了一眼桌上的剩菜，目光又落在白梨已經擱置的筷子上：“小姐，怎麽才吃這麽點呢？”
    ……
    高樓之上異常安靜，夏日標配的蟬鳴是不可能出現的。
    中央空調吐出口口白霧，在清涼的杯壁上凝結出水珠。
    白梨拎著小勺子，美滋滋地挽著靜夜給自己準備的飯後小雪糕。
    “小姐，下次再剩下這麽多菜，甜品可要取消了。”靜夜溫和道。
    剛剛耍賴成功的白梨抖了一個激靈，也不知道是被雪糕冰的，還是被靜夜的笑中寒芒給刺的。
    就在白梨準備投降的時候，和室的門被敲響。
    “打擾了。”
    門外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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