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殺青之日那天，為了能夠更好的塑造嚴默憔悴的模樣。
    池野頭一天晚上一夜沒睡，眼睛下麵一片烏青，白色的眼球布滿了紅血絲。
    甚至從昨天晚上七點鍾之後，就開始斷水斷食了。
    幹裂的嘴唇上是翹起的死皮，再加上化妝師高超的化妝技術。
    一個在精神上飽受折磨，像老鼠一樣東躲西藏，身心俱疲的惡人形象， 完美的呈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為了能夠深度體現出嚴默的絕望。
    池野甚至從昨天晚上就開始給自己洗腦。
    他將自己因為拍戲受的苦，全都寫在了一張紙上。
    36度的天氣在攝影棚裏穿棉襖。
    淩晨兩點收工，第二天早上六點繼續上工。
    吃不飽飯，被投資方欺負。
    ……
    並且在最後寫到，投資了一個小目標，如果電影沒有賺到錢，不光苦白吃了，錢也沒了。
    一整個晚上，池野不眠不休，翻來覆去的看著自己手裏的那張紙。
    “前途一片黑暗，好涼快，人生一波三折，好便宜，生活千瘡百孔，好透氣！”
    沈知凡看著那精神已經完全處於崩潰邊緣的池野，也是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
    狠起來連自己都pua的人，遲早能幹成大事。
    “你幹什麽啊？”
    白浩哲看著那原本已經躺下，卻又重新起來，開始收拾東西的沈知凡問著。
    “我去和周奇睡。”
    沈知凡說話的同時還不忘了看了一眼，坐在下麵房車窗戶旁邊。
    那拿著一張破紙，像是疼痛青春文學女主角，拿著自己死去愛人給自己寫的信，在那緬懷故人的池野。
    “我覺得他現在這個狀態，獨處可能更有利於他入戲，我先走了。”
    沈知凡說著就拿著枕頭，出了房車，頭也不回的往周奇的平房走。
    所謂的讓池野獨處，無非就是沈知凡給自己尋找的逃跑借口。
    明天殺青的這場戲，對於情感的爆發是有很高要求的，不然池野不會從現在就開始醞釀情緒。
    沈知凡不知道池野現在有沒有將自己代入嚴默，但如果他繼續在房車裏待著，繼續感受池野那臨近爆炸點的氣壓。
    不出意外的話，他那無聲的恐懼，會率先讓他代入到被嚴默鯊害的那些受害者中。
    “唉，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見沈知凡溜了，白浩哲拿著枕頭，緊隨其後的跟著跑了。
    徒留房車裏的池野一個人在房車窗戶邊坐了一夜。
    “秘殺，第xx場，第4條，開始！”
    在打板人員進行打板後，鏡頭推進。
    “把刀放下，把人放了！”
    “我放過他們？那我呢？誰放過我了？”
    嚴默幹裂的下嘴唇，在他說話時，隱約往外滲血。
    他手裏的軍刀死死的抵住了懷裏男人的脖子。
    “孟老師，您還記得您第一天上課的時候，和我們說了什麽嗎？”
    嚴默聞著空氣裏彌漫著的尿騷味，輕聲在孟照慶的耳邊問著。
    那道嘶啞的聲音，像是惡魔的低語，又像是催命的魔咒。
    “我來告訴你吧，是做人，你告訴我們要尊敬師長，孝順長輩，團結同學，與人為善……”
    “那你呢？你是怎麽做的？”
    “一個帶領班級同學對學生進行霸淩的老師，在開學的第一課教學生與人為善，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你說得對，我就是個沒人要的賤種，早在我出生的那一刻，我的人生就已經爛了，如果我這一輩子都隻能在臭水溝裏發臭發爛，那你也別想好過。”
    嚴默說完沒有片刻猶豫將手裏的刀，快準狠的刺進了孟照清的脖子裏。
    砰砰兩聲，那被打出的子彈，同樣隱沒在嚴默的身體裏。
    代表著正義的子彈，迫切的想要結束嚴默的生命還給受害者一個公道。
    嚴默倒在地上，就這樣看著那衝向孟照清的醫護人員。
    他的視線逐漸模糊，左眼的眼淚劃過鼻梁眉心，滴落在了他的右眼裏。
    他的血液力氣都在大量的流失，別說是說話，就連發出一個單音音節都顯得吃力。
    他是殺了人，可孟照清呢？他就沒殺人嗎？
    他是沒有將刀子插在自己的心髒上。
    可沒用刀就不算殺人了嗎？
    那些被塞進嘴裏的粉筆灰，被淋在頭上的汙水，撕扯壞的衣服，三天兩頭的拳打腳踢，帶頭的言語霸淩又算什麽呢？
    當一個連環殺人犯死了的時候，所有人都會為他的死亡，為正義的到來而歡呼。
    那他呢？
    屬於他的正義呢？它為什麽這麽多年了還沒有到來呢？
    這麽些年，除了他自己，又有誰替他伸張了正義呢！
    當從左眼流出的那一滴淚，途經右眼落在地上的時候，嚴默的呼吸停止了。
    沒有人知道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到底想了什麽。
    也沒有人知道，他的那一滴眼淚，代表的究竟是不是後悔。
    嚴默很喜歡下雨天，因為下雨的時候，雨水能灌溉到的一切，都是潮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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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如果是在晴天，就隻有陽光照不到的地方才是潮濕的，就像他的心一樣。
    “卡！”
    伴隨著鄧雲凱的那聲“卡”，那突然停下的傾盆大雨，將劇情和現實割裂開。
    所有人都在為池野的第一次電影殺青，而感到高興。
    唯獨作為當事人的池野艱難的從地上坐起，依舊未曾出戲。
    緩了好半天，才踉蹌的從地上站了起來，對著劇組的工作人員鞠躬，道謝。
    沒有多說什麽就回到了自己的房車裏，洗澡去了。
    浴室裏溫熱的水，從池野的頭上淋下的同時，似乎也在將池野本人同嚴默這個角色分離開來。
    直到殺青這一刻，池野才明白，他對於嚴默這個角色的共情程度，是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深刻的。
    即便是飾演嚴默的池野，也不知道他最後到底有沒有後悔。
    或許這個問題就連劇本的創作者，張俊偉都不知道。
    從片場回來，池野就一頭紮進了床裏開始補覺。
    另一邊從片場追回來的沈知凡，看著臥室床上的隆起，沒有出聲。
    而是默默地將一早就準備好的飯盒給拿了出來。
    依照他對於池野的了解，他這一覺，不睡到天黑估計是不會醒的。
    而他剛好可以借著池野睡覺的功夫，將他點名要吃的，土豆絲，肉末豆角，幹鍋包菜和紅燒肉給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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