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年輪之城，沿著海岸線跋涉了三十七天，隊伍在一座孤零零的燈塔前停住了腳步。
    這座燈塔立在懸崖邊，塔身布滿海風侵蝕的痕跡，像位飽經滄桑的老人。
    奇特的是，無論天氣多晴朗，燈塔周圍總籠罩著一層淡白色的霧，霧裏隱約能聽見“嗚嗚”的聲響，像有人在低聲指引方向。
    可最近三個月，霧變得越來越濃，連燈塔的光芒都穿不透，不少漁船因此迷了路，在礁石上撞得粉碎。
    “這是迷霧燈塔。”燈塔看守人老霧推著輛裝滿燈油的推車，車輪碾過碎石路發出“咯吱”聲，
    “以前霧是淡的，能照出漁船的影子，燈塔的光像根銀線，牽著船回家。現在霧濃得化不開，光射出去就沒影了，連我都分不清哪是東哪是西。”
    艾琳娜走到燈塔底部，指尖觸碰潮濕的石壁。石縫裏滲出帶著鹹味的水珠，水珠落在地上，竟匯成小小的漩渦，像在旋轉著指引方向。
    她將共鳴花的花瓣貼在石壁上，花瓣化作淡紫色的光，順著石縫蔓延，在霧中織出透明的絲線，絲線盡頭指向不同的方向，有的通往深海，有的指向沙灘，還有的纏繞在礁石上。
    “不是霧太濃，是‘方向亂了’。”
    艾琳娜望著那些雜亂的絲線，“燈塔的‘引航靈’能發出指引方向的能量，這些絲線就是能量的軌跡。可現在的絲線纏成了團，像被風吹亂的指南針，船跟著走，不迷路才怪。”
    小托姆掏出星落之野的露水，往燈塔底座的凹槽裏倒了些。
    露水順著凹槽流淌，所過之處，纏繞的絲線漸漸舒展開，霧也淡了些，能隱約看見遠處海麵上漂浮的浮標。“是礁石在搗亂！”
    他指著懸崖下的暗礁，那些礁石表麵覆蓋著黑色的苔蘚，絲線碰到苔蘚就會改變方向，“這些苔蘚會吸收引航靈的能量，讓方向發生偏轉！”
    老霧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張泛黃的海圖：“十年前有艘走私船在這裏觸礁，船上的人把一箱‘迷航粉’扔進了海裏，粉遇水就化，礁石從此就變了樣。
    以前漁民能靠星星和燈塔回家，現在星星被霧擋著，燈塔又失靈，隻能硬著頭皮闖。”
    登上燈塔頂層，巨大的燈座積著厚厚的灰塵，燈芯周圍纏繞著黑色的細絲，像蜘蛛網。
    轉動燈座時，發出“嘎吱嘎吱”的摩擦聲，光線射出燈塔，卻在霧中散開，變成無數細碎的光點，像被打碎的鏡子。
    老霧說，這是引航靈在“哭”，它想指引方向，卻被迷航粉困住，隻能發出混亂的光。
    艾琳娜讓小托姆用平衡之樹的葉片擦拭燈芯，葉片接觸到黑色細絲，立刻燃起銀紫色的火焰，細絲被燒得幹幹淨淨。
    隨著火焰的跳動，燈座的轉動變得順滑，光線重新凝聚成一束，像把銀色的長劍，刺破濃霧，在海麵上劃出清晰的光路。
    霧中突然傳來“嘀嘀”的船笛聲，一艘漁船正順著光路緩緩駛來，船老大站在船頭，激動地揮手：“總算看見光了！我們在霧裏轉了三天，差點撞上礁石！”
    燈塔底層的石壁上，隨著引航靈的蘇醒，浮現出古老的刻痕——是幅簡易的海圖，標注著每塊礁石的位置和安全航道，旁邊刻著一行字：
    “方向從不在霧裏，在心裏。”老霧看著刻痕，突然想起什麽：
    “我爺爺說過，引航靈不是燈塔生的，是無數漁民的信念聚成的，隻要還有人相信它，它就不會真的失靈。”
    他從儲藏室裏翻出一箱“清霧油”，這是用海邊的“醒霧草”榨的，能暫時驅散迷霧。
    眾人合力將清霧油塗抹在燈塔的窗玻璃上，油與玻璃接觸，霧果然淡了許多，海麵上的光路變得更加清晰，連遠處的星星都露出了輪廓。
    “今晚能睡個安穩覺了。”老霧給燈芯添滿油，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溫暖的光暈，“以前總以為是霧擋住了光，現在才明白，是我們忘了給燈添油。”
    漁船靠岸後，船老大送來一筐新鮮的魚，說要感謝他們讓燈塔重獲新生。漁民們圍著燈塔升起篝火，烤魚的香味混著海風的鹹味，在霧中彌漫開來。
    有人唱起了古老的漁歌，歌聲與燈塔的“嗚嗚”聲混在一起，像一首關於回家的二重唱。
    離開燈塔時，霧已經散去大半，月光照在海麵上，與燈塔的光路交相輝映，像條通往天際的銀橋。
    老霧送給每個人一個用醒霧草編的手環：“戴著它，哪怕走在霧裏，也能聞到家的方向。”
    小托姆的日誌本上，畫下了纏繞的絲線和清晰的光路，旁邊寫著：“方向的平衡不是隻有一條路，是無數條路都能通向終點。
    就像這燈塔，光不是隻照一條船，是給所有迷路的人都留著亮。”他把一片醒霧草的葉子夾進本子，葉片在紙上留下淡淡的綠痕，像個清新的路標。
    回望迷霧燈塔，光芒在夜色中堅定地旋轉，霧中的絲線不再雜亂，而是像梳理過的琴弦，在海麵上彈奏著指引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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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琳娜知道，這裏的船不會再迷路了，引航靈的絮語與漁民的信念，會讓每一束光都帶著回家的溫度，就像那些藏在心裏的方向，無論霧多濃，都不會真正迷失。
    下一站會是哪裏？或許是標記著坐標的山穀，或許是指引著歸途的河流，又或許，是某個正在尋找方向的角落。
    但無論去哪裏，他們都帶著迷霧燈塔的啟示：方向從不是外部的指引，而是內心的篤定，就像燈塔的光，再遠，也照得見心裏的岸。
    告別迷霧燈塔，往內陸穿行五十一天，隊伍被一道懸掛在山間的瀑布攔住了去路。
    這瀑布與尋常瀑布不同，水流並非透明，而是像融化的琉璃，呈現出七彩的光澤——
    赤、橙、黃、綠、青、藍、紫，層層分明又交融漸變，砸在下方的水潭裏，濺起的水花也帶著斑斕的色彩，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彩虹。
    當地的山民說，這是“琉璃瀑布”，是山神打翻了調色盤化成的，可近半年來，瀑布的顏色越來越淡，有些地方甚至變成了渾濁的白色，像被稀釋的顏料。
    “以前瀑布底下的水潭能映出人的‘本心色’。”采藥的阿芩挎著竹籃，指著水潭中央，
    “我小時候來這兒，潭裏映出的是嫩綠色，老人說那是我心裏裝著草木的緣故。現在不行了，誰去看都是灰蒙蒙的，連魚都不愛往這兒遊了。”
    艾琳娜走到潭邊，伸手掬起一捧水。水流過指尖，留下微涼的觸感，掌心卻沾著細小的白色顆粒，像未融化的鹽。
    她將水湊近鼻尖，聞到一股淡淡的刺鼻氣味。“這水裏有雜質，破壞了瀑布原本的色彩和潭水映出本心色的能力。”艾琳娜皺著眉說道。
    小托姆在潭邊仔細觀察，發現潭邊的石頭上附著著一層白色的薄膜。他用工具刮下一些，放在手心研究，“這薄膜和水裏的白色顆粒應該有關聯。”
    這時，阿芩想起一件事，“最近山上來了一夥挖礦的人，他們在山的另一頭開了礦洞，會不會和他們有關？”
    眾人決定前往礦洞一探究竟。來到礦洞，裏麵彌漫著刺鼻的氣味，地上有不少白色粉末狀的東西。
    原來，挖礦過程中產生的廢料被隨意排放，順著水流進入了瀑布，汙染了水源。
    艾琳娜他們決定清理水源，淨化瀑布。小托姆拿出淨化石，艾琳娜施展淨化魔法，經過一番努力，瀑布的顏色漸漸恢複，水潭也重新能映出人的本心色，琉璃瀑布又恢複了往日的光彩。
    她將共鳴花的花瓣撒進水裏，花瓣在水麵旋轉，泛起銀紫色的漣漪，漣漪所過之處，渾濁的白色漸漸褪去，露出底下原本的色彩，隻是那些色彩像被揉皺的紙，邊緣模糊不清。
    “不是顏料被稀釋了，是‘色魂散了’。”
    艾琳娜望著瀑布頂端，水流從崖壁落下時，有幾處明顯的斷層，七彩的顏色在斷層處散開，變成白色的水霧，
    “瀑布的水流裏藏著‘色魂’，是每種顏色的精元。你看那些斷層，色魂在那裏被撞碎了，所以才會褪色。”
    小托姆用樹枝攪動潭水，水底的泥沙被翻起，露出幾塊帶著棱角的黑色石頭。石頭表麵光滑，像被水流打磨過，卻散發著與幻夢森林貪夢樹相似的氣息。
    “是‘吸色石’！”他認出這是能吸收色彩能量的礦石，“這些石頭沉在潭底，會慢慢吸走色魂，難怪顏色越來越淡！”
    阿芩指著瀑布左側的崖壁：
    “上個月暴雨後，那裏塌了塊山，露出個山洞，這些黑石就是從洞裏滾出來的。以前山洞被藤蔓擋著，誰也不知道裏麵有啥，現在藤蔓都枯死了，洞口黑黢黢的，怪嚇人的。”
    往山洞走的路上，能看見不少枯萎的植物。
    這些植物原本該是山間最鮮豔的品種——紅的山丹丹、紫的桔梗、黃的蒲公英，現在都變成了灰白色，像失去了生命的標本。
    阿芩說，它們的根須紮在靠近瀑布的土壤裏，色魂被吸走後，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山洞裏陰冷潮濕，岩壁上鑲嵌著更多的吸色石，石頭表麵泛著油膩的光澤，像吸飽了色彩的海綿。
    洞的盡頭有個天然的石槽，槽裏積著黑色的液體，散發著刺鼻的氣味，液體表麵漂浮著七彩的泡沫，泡沫破裂後，就化作白色的霧氣，順著洞口飄向瀑布。
    “是‘凝色池’。”艾琳娜捂住口鼻，
    “吸色石吸收的色魂被聚集到這裏，化成了這種黑色液體。液體裏的泡沫就是未被完全吸收的色魂，飄出去後遇到瀑布的水流，就會讓色魂再次碎裂。”
    她讓小托姆把星落之野的露水倒進石槽，露水與黑色液體接觸，立刻產生劇烈的反應，液體翻滾著冒泡，七彩的泡沫越來越多，最終化作一道光帶，順著洞口飄向瀑布。
    隨著光帶的流動，洞外傳來“轟隆”的巨響，瀑布的斷層處湧出新的水流，原本模糊的色彩開始變得鮮亮。阿芩驚喜地喊道：
    “山丹丹開花了！”果然，洞口附近的灰白色植物重新染上了紅色，桔梗也冒出了紫色的花苞，連蒲公英的絨毛都變成了金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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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琳娜將平衡之樹的葉片貼在吸色石上，葉片迅速生長，根係纏繞住石頭，將黑色的光澤一點點吸走，石頭漸漸變得黯淡，失去了吸收色彩的能力。
    她又在石槽裏種下平衡之樹的種子，種子生根發芽，長出的樹葉呈現出完美的七彩漸變，像濃縮的彩虹，將凝色池徹底淨化成了清澈的泉水。
    走出山洞時，琉璃瀑布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絢爛。
    水流從崖壁落下，七彩的顏色層層分明又自然過渡，砸在水潭裏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下架起一道完整的彩虹，彩虹的一端連著瀑布，另一端落在潭邊的花叢裏，像是給花朵鍍上了一層光暈。
    阿芩跑到潭邊，往水裏看了一眼，突然笑了：“我看見我的本心色了！是碧綠色的，比小時候更深了！”
    她指著潭水裏的倒影，果然有一抹碧綠色的光暈圍繞著她，“老人說，本心色變深，是心裏的念想更堅定了。”
    山民們聞訊趕來，圍著瀑布載歌載舞。有人帶來了彩色的布料，將布料浸入潭水，布料立刻染上了鮮豔的顏色，而且永不褪色；
    孩子們用潭水澆灌枯萎的植物，灰白的葉片很快就恢複了生機，綻放出比以往更絢爛的花朵。
    離開時，阿芩送給每個人一塊用瀑布水流凝成的七彩水晶：
    “這水晶裏藏著色魂，戴在身上，能讓人記得自己本來的顏色。”陽光透過水晶，在地上投下斑斕的光斑，像移動的小彩虹。
    小托姆的日誌本上，畫下了瀑布的斷層和修複後的彩虹，旁邊寫著：
    “色彩的平衡不是隻有一種鮮豔，是每種顏色都能在自己的位置上發光。就像這瀑布，缺了一種色，彩虹就不完整了。”
    他把一片七彩的樹葉夾進本子，樹葉在紙上留下淡淡的彩痕，像個明亮的驚歎號。
    回望琉璃瀑布，七彩的水流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潭水裏映出無數人的本心色，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艾琳娜知道，這裏的色彩不會再褪色了，色魂的回歸與山民的守護，會讓每一道水流都帶著彩虹的溫度，就像那些藏在心裏的本色，無論經曆什麽，都不會真正改變。
    下一站會是哪裏？或許是孕育著斑斕的山穀，或許是收藏著絢爛的河畔，又或許，是某個正在找回自己顏色的角落。
    但無論去哪裏，他們都帶著琉璃瀑布的啟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本色，不必羨慕別人的鮮豔，守住自己的色彩，世界才會像彩虹一樣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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