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老漢一聽，臉色頓時又黑了，這還不夠丟人嗎？他竟然還不走。
    趕忙先轉頭給陳老漢賠了個尷尬的笑臉，“親家，讓你見笑了，這小子就是沒規矩。”
    說著猛地站起身，伸手就揪住了黃大樹後頸的衣服。
    黃大樹見爹動真格的，知道再賴著也討不到好。
    趕緊用筷子往碗裏扒拉了好幾塊肉，端著碗、攥著筷子慌忙站起身。
    臉上還強裝著笑：“爹，我回去，我這就回去還不成嗎？”
    可他轉身前，卻狠狠剜了黃三生一眼，板著臉撂下話：“你明天就別在你二叔家做工了！
    家裏現在忙得腳不沾地，你爹我天天挑著豆腐擔子走街串巷，累得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你明天跟你爺去賣豆腐，爹在家要把田裏麵的事情幹好！”
    黃三生一直看著沒吭聲，就知道爹來不會有好事。
    平淡的出聲說道：“爹，我沒時間回去。二叔已經把工錢給我了，我不能失信於人。”
    “你說什麽？”
    黃大樹一聽火氣又上來了，剛才被爹拽著沒發作的氣全撒在了二兒子身上。
    氣的上前一步就用左手狠狠捶了黃三生肩膀一拳。
    “你說沒時間就沒時間了？在這兒幹活倒是積極。
    一個銅板不往家裏拿，我都沒說你什麽！
    現在家裏缺人手幹活，你還敢說不回去？你想翻天了不成！”
    黃三生被一拳捶在肩膀上，身子晃了晃，卻隻是抿緊了嘴唇，臉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
    黃大樹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火氣更盛，揚手又要再打。
    黃雨夢站在一旁，趕忙上前拽了一下黃三生，抬眼瞪著黃大樹，語氣帶著警告：
    “我剛剛的話你是沒聽進去，是吧？你再賴著不走，別說我不客氣。
    以後你家的豆腐，我一塊都不會賣給你們！我說到做到，我爹也不敢背著我偷偷賣給你們！”
    黃老漢在一旁聽得心頭一緊，家裏大孫子正在學堂念書，可現在全指望賣豆腐的錢撐著。
    沒分家前，家裏還能靠種地、幾個孩子打零工貼補。
    如今分家後日子本就緊巴，這豆腐生意要是真斷了，這大孫子學也不用上了！
    他趕忙朝黃大樹厲聲吼道：“我讓你回家你不回，在這兒丟人現眼還不夠？
    現在就給我滾回去！再敢在親家麵前撒野，我打斷你的腿！”
    黃大樹一聽這才慌了神。
    知道侄女說一不二，要是真斷賣豆腐路，兒子的學堂肯定念不成了，這可是家裏唯一的指望。
    他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但卻還是嘴硬，轉頭看向黃老漢說道：“爹走就走唄，誰稀罕在這兒蹭飯啊！”
    黃二樹在一旁看得直歎氣。
    這大哥都多大歲數了，脾氣還是一點沒改。
    在家就慣會欺負弟弟妹妹，如今在親家麵前也這般蠻橫。
    他趕忙上前拉住黃大樹的胳膊，半勸半推地往門口走：
    “大哥，先回去吧，有啥話改天咱們兄弟再慢慢說。”
    黃大樹被推到院門口，還不甘心地回頭狠狠瞪了黃三生和黃雨夢一眼，那眼神像是要噴出火來。
    黃二樹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才輕輕將院門關好，轉過身時，臉上滿是無奈。
    屋裏總算暫時安靜下來。
    黃老漢連忙端起酒杯，尷尬地衝陳老漢舉了舉：“親家呀！讓你見笑了。
    孩子們年輕氣盛，鬧點小別扭很正常。來，咱接著喝。”
    可陳老漢卻沒舉杯，臉色沉著沒說話。
    親家的大兒子在自己麵前都敢這般撒野。
    可想而知自家閨女嫁過去後，在黃家受了多少委屈？
    可閨女每次回娘家，從來沒抱怨過一句，總是報喜不報憂。
    想到這裏，陳老漢“啪”地一聲將酒杯扣在桌上，臉上擠出一絲生硬的假笑：
    “親家，你看我這老骨頭不經喝，剛一杯就暈乎乎的，實在喝不了了，你自便吧。”
    黃老漢舉著酒杯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自然知道親家這是真生氣了。
    他訕訕地將杯裏的酒一飲而盡，也跟著扣下酒杯，幹笑道：“那行，咱不喝了，吃飯，吃飯。”
    陳老漢這時，目光掃過桌上，見黃雨夢還抿著嘴，臉色不太好看。
    心裏想著自己這外孫女性子平時看不出來這麽潑辣、沒想到這麽有主見。
    不然按她爹娘那老實巴交的性子，在這家裏指不定要受多少欺負。
    他目光落在一盤鮮紅的菜肴上，故意岔開話題，笑著對黃雨夢說：
    “三妮啊，你看這盤子裏紅紅的是什麽菜？看著水靈靈的，外公還是頭一回見呢。”
    黃雨夢這時心裏有點生氣，剛才大伯揮拳打黃三生時。
    他就跟個木樁似的杵在那兒，不知道躲一躲，也不知道抬手擋一下。
    就那麽硬生生受了一拳，看著就讓人窩火。
    可聽到外公特意岔開話題問起菜名，她連忙壓下心頭的不快，臉上擠出一絲笑意。
    開口解釋道：“外公，這個叫西紅柿。
    您看，這兩盤是西紅柿炒雞蛋，旁邊這兩盤是涼拌的，拌了白糖，冰冰涼涼的。
    您都嚐嚐，兩種味道都特別好。”
    陳老漢笑著點頭，依言夾了一筷子涼拌西紅柿送進嘴裏。
    冰涼的汁水在舌尖化開，酸甜的滋味順著喉嚨往下淌，清爽得很。
    他頓時想起下午喝的那杯糖水，也是這般冰冰涼涼、甜絲絲的，讓人渾身舒坦。
    他咂咂嘴，笑著對黃雨夢說：“三妮，這菜真好吃！
    外公現在滿嘴都是甜味兒，心裏都亮堂了。你也快吃幾塊，消消氣。”
    黃雨夢被外公說得彎了彎嘴角，夾了塊西紅柿塞進嘴裏：
    “外公，我哪有生氣呀，您別擔心。桌上的菜多著呢，您多吃點。”
    陳老漢見她臉色確實緩和了不少，這才放了心，轉頭招呼著滿桌人：“都快吃，都快吃。”
    可這頓飯吃得實在算不上舒心，每個人心裏都打著自己的算盤。
    黃三樹一直低著頭扒拉碗裏的米飯，筷子都沒怎麽動桌上的菜。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黃雨夢，心裏想著：
    沒想到三妮性子這麽烈，竟然敢當眾把大哥攆走。
    可轉念一想，自家一家老小都在二哥家吃飯。
    雖然妻子在這裏幹活，但是還有兩個小的在這裏吃飯，自己晚上還在這裏吃。
    如今鬧出這檔子事，他臉上頓時有些發燙。
    暗自琢磨著明天得跟二哥說一聲，明天晚上還是回自家吃飯算了，別再給二哥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