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生如戲,全憑演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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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連鈺到達翰林院時,看到值事房自己的位置旁又圍了三個人,連鈺無語,
“總不能又是曹軒風吧,”連鈺邊搖頭邊想,
“他看著也不像是腦子長在腳上……的人啊,”
連鈺在後方遠遠站著,發現那幾人中間站著的還真有曹軒風,連鈺不可置信的瞪圓了眼睛。
但看到翰林院學士李嵩大人也在那裏,李嵩還態度恭敬的說了什麽。
連鈺並沒有聽清,依稀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但聽得並不真切。
見李嵩說完話,曹軒風姿態似乎是更加恭謹的,向裏麵的那幾個人回複著什麽,
“李大人,曹大人,可是有什麽事情要尋瑞山?”
連鈺覺得既與自己相關,還是早些問清楚些,
她走到聽曹軒風回話的那三人身後站定,行禮後謙遜的問道,
那三人此時聽到聲音回過頭,連鈺才發現剛才和曹軒風說話的,竟是皇帝身邊大太監成恩的弟子——白勝。
“連大人。”白勝與連鈺恭敬的行了一禮,
“白公公。”連鈺亦恭敬還了一禮,
“師傅聽說連大人身體有恙,特遣雜家來翰林院打聽打聽,”
白勝頓了一頓,看了眼曹軒風,繼續道,
“這不,正跟李大人和曹大人問著呢。”
白勝說著話,麵帶笑意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連鈺,見她麵色如常,心中也微微鬆了口氣,
“連大人今日看起來很是康健,昨日大夫可曾診斷出突然暈倒的病因?”
白勝問出病因,也好回去回話。
白勝的師傅成恩謹慎伺候皇帝多年,某一方麵來說,他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
連鈺沒想到昨日自己演得那出鬧劇,竟能驚動了皇帝?
“勞公公記掛,昨日隻是熱氣打了頭,突然意識抽離才暈倒了,
杏安堂大夫的醫術遠近聞名,他一出手,手到病除,瑞山今日已經生龍活虎了。”
連鈺想起程叔昨日一頓竹筍炒肉,身上就不敢不痛快…
“雜家看今日連大人精神也是好得很,”白勝看向李嵩和曹軒風,
“李大人,雜家看連大人今日應是不必休沐了,一陣兒就由雜家引連大人過去,您和曹大人就先請回吧。”
白勝送走李嵩,再次麵向連鈺,
“連大人,聖上有請,請隨雜家來吧。”
白勝說完,拂塵一甩,走在前方帶路,他身後跟著的兩個小太監倒還站在連鈺的身後,未曾挪步。
連鈺意識到,這兩人應是在等自己跟上,
於是整理了一下衣冠,跟著白勝走了出去,兩個小太監立即緊隨其後。
待幾人身影消失在翰林院,值事房的曹軒風等幾名修撰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又都不敢率先出聲,於是這值事房再次安靜了下來。
乾元殿
白勝進去通稟,連鈺在店外垂首候著。
這個時間,皇帝應是剛下了早朝,此時可能正在裏間更衣,果然不過一會,白勝便再次出來傳連鈺進殿。
“臣連鈺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連卿平身。”皇帝已經換上明黃的常服,端坐在案前,
“謝皇上。”
連鈺起身後,依舊垂首侍立一側,等著皇帝自己挑明召見自己的心思,誰知來這一趟到底是福是禍?
皇帝凝眸盯著連鈺好一會兒,方才開口,
“朕聽說連卿昨日於長麟街當街栽倒,甚是擔憂。”
他頓了一頓,感歎道,
“好在大夫醫術了得,朕才能看到今日神采奕奕的連卿啊。”
“多虧有聖上洪福庇佑,臣才能毫發無損的回來,”
連鈺小心斟酌著拍個馬屁,
“聽手下人說,臣昨日是臉先著地的,今日卻麵貌無損。
隻能感歎唯有聖上龍澤,才能如此這般,庇佑住大臻的臣民,
哪怕隻是臣這不值一提的臉。”
她見皇帝對著馬屁沒有排斥的意思,便大著膽子,再扣一頂高帽子,當權之人哪有不愛高帽子的。
“哈哈哈,連卿這張嘴還是和入殿試時一樣,這麽能言善辯啊,”皇帝果然看著心情大悅,
“聖上明察,臣說的句句屬實,不敢有半點詭辯取巧。”
連鈺卻覺察到皇帝話語裏的不信,連忙伏跪請罪,
皇帝並沒有讓連鈺起身,他走到連鈺身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伏下的背影,聲音乍然提高,
“大膽連鈺,私下勾結皇子,你可知罪?”
不隻連鈺,連在旁邊侍候的成恩都跪慌忙了下來,天子之怒,誰人可以承受?
連鈺此時反而開始淡定下來,
皇帝雖怒,卻一未曾遮遮掩掩的一味試探,二未曾直接將自己拖出去,
說明皇帝還是想聽聽自己的狡辯,不,是說辭的,
連鈺身體伏的更低,一字一頓的說道,
“皇上明察,臣對聖上忠心,日月可鑒,天地可表。”
她悄悄吸了一口氣,繼續說,
“臣自去年十一月進京以來,除了認識了幾位同屆考生,從未與任何與朝廷有關的人員結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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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皇子殿下都是身份尊貴的,豈是臣卑賤之軀可以肖想的。不過…”
連鈺頓了下來,
“哼!不過什麽?到底是想起自己勾結過皇子的事實了?嗯?”
皇帝龍袖一甩,走回龍案坐下,死死盯著下麵已經伏的不能再低的連鈺,麵上盡是怒氣,
“皇上息怒,臣想起前日休沐之時,臣曾因好奇去靜園見識了一番,
在那裏臣確實遇到過一次五皇子殿下,隻是臣實在福薄,殿下未曾與自己說上兩句話,便匆匆離開了靜園。”
“哼!”
皇帝聽著似是怒意未減,
但連鈺猜測,皇帝對五皇子應是完全掌控著的,自己說的並無歪曲,應與皇帝手中情報完全相符,
皇帝對自己的懷疑在一點點消退,隻差臨門一腳了!
連鈺再接再厲,
“之後臣再未見過五皇子殿下,昨日…確是五皇子殿下相邀,怎奈連鈺確實福淺至極,在前往見麵的路上便一頭栽倒…
臣句句屬實,不敢有虛。臣對皇上,對大臻絕無二心,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連鈺該說的已經說完,之後不再出聲,隻伏跪在原地,等著皇帝開口。
“贇兒急了點,但你們每次見麵,不是他有事就是你出事,看來你們二人確實氣場不和啊,”
良久,皇帝的聲音從龍案後方傳過來,給這段問話下了結論,也算是明白的警告了連鈺。
“罷了,連卿,起來吧。”
他的聲音已經恢複到最初的冷靜淡漠,連鈺知道,這事到此便是過去了。
“朕聽說昨日翰林院出了點事,連卿還是當事人?”
皇帝很是好奇,看著連鈺這細皮嫩肉,弱不禁風的,倒是個什麽事都愛找的主兒。
皇帝隨意地翻著桌上的書冊,盯著連鈺繼續說道,
“朕也是十分好奇,連卿快給朕說說。”
得,剛翻過一座山,又要趟一條河,那皇帝手上翻著的,不正是自己的東西嗎?
連鈺認命的斂好情緒,再次恭敬跪下,先請罪道,
“臣懇請皇上恕罪,因此事確是因臣而起。”
“起因便是臣從涼州邊境帶回的那一本手劄,” 連鈺言簡意賅點出那本關鍵書冊,
“起來吧,站著說話。便是這本?”皇帝說完,揚了揚手中剛剛一直在翻著的書冊,
“這上麵所書都是他國文字,倒是這一本字體遒勁,語義清晰,是它的譯本。
連卿自己做的?”皇帝又晃了晃另一本冊子,一頁一頁的翻著,
“正是臣所譯寫,邊疆苦寒,臣想著找點事情做,
也可以讓日子有點趣味,便為書冊寫了譯本,
後來覺得書中記述有點過於匪夷所思,還曾找很多當地百姓求證過。”
連鈺輕笑道,
“沒想到當時的一點趣味,如今竟派上了用處,真是幸哉。”
皇帝放下書冊,起身走出桌案,
“你說你曾去邊關,還通曉番邦文字?”
“回皇上,是這樣的。臣當時是跟著老師一起去遊學,
因邊境百姓與夷人交流機會較多,臣也有幸在遊學期間跟著當地人學習了番邦文字。”
“哦?那你師父想必也非凡人?”
“回聖上,微臣老師隻是一頑劣老頭,平時也不務正業。
若他知道自己能得陛下的如此盛讚,想必會激動地幾日不睡覺。”
連鈺想到自己老師那不靠譜的模樣,實在是忍俊不禁,
“連卿看到的涼州邊境是怎樣的?”
皇帝目光突然望向遠方,聲音都似乎跟著縹緲起來,
“臣去涼州邊境時正是冬季,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雪停後,百姓們會在冰湖上冬捕,雪場上滑雪,雪地裏打滾,
在那樣的氣氛中,臣也曾忍不住參與其中,與百姓一起載歌載舞,吃肉喝酒”
連鈺似乎回到了在涼州的那些日子裏,
“臣在那裏第一次見到,潑水成冰,”
她十分興奮,連皇帝都被她的描述吸引,定定看著她,
此時,連鈺的眼睛裏此時閃耀著星星般的光,
“皇上,請您想象一下,在寒冷的冬日,
美麗的女子端著一盆熱水,對著空中使勁一潑,盆中水以女子為中心,呈圓形向四周散去,
又由於氣候寒冷,水頃刻成了冰,在日光的映照下仿佛是一圈光,而那女子就仿佛在光圈中舞蹈的仙女,美極了。”
皇帝似乎也透過連鈺滿含笑意的眼中,看到了那仙女一般美麗的女子,
“真美。”
皇帝不自覺眼中也帶上了笑意,成恩在旁十分欣喜,不由得也悄悄看了一眼還沉浸在情緒中的連鈺。
“還有嗎?”皇帝此時更加意猶未盡,
連鈺斂了笑容,靜靜低下頭,
“回皇上,還有一些不一樣的,就如陰與陽,暖與寒都是相伴而生的,”
她悄悄抬眸看了一眼皇帝,接著道,
“除了這煙火幸福,臣也看到一些不幸的百姓瘦骨嶙峋,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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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對於這些不幸的百姓似乎格外殘忍,凍傷,疾病,
若是沒有當地州郡官員積極實施陛下的良政,不知他們的生活會比現在苦多少倍。”
連鈺說道這裏含了淚光,接著說道,
“那本番文冊子是邊疆一對母子的傳家寶,陛下可知,臣是如何得到它的?”
“足夠的銀錢?”皇帝疑惑猜道,
“兩瓶凍傷膏,兩個燒餅,他們便獻出了自己的傳家寶。
說來慚愧,但是當時臣的身上也沒有很多銀錢。”連鈺輕輕搖頭,
皇帝也沒有想到最終竟會這樣簡單,
“陛下可願再猜一猜他們是怎麽分配的這兩樣東西?”連鈺膽子又肥起來,
“朕不知,朕無法想象,直接說吧,連卿。”皇帝思考良久,還是笑著搖了搖頭,
“他們將一瓶凍傷膏賣給了小越過來的小商販,得了對他們來說的許多銀錢;
將一個燒餅分給了一個與他們一樣窮苦的小姑娘,
最後母子和小姑娘三人一起分享了剩餘的那瓶藥膏。”
連鈺說完,見皇帝未作出反應,繼續道,
“臣能力有限,當時能做的隻有這些。
無論是生活美好的百姓,還是艱辛求生的百姓,他們都在涼州,在大臻西北境,那一片美麗的涼州大漠裏。”
之後連鈺垂下眸子,侍立在旁,不再講話,
“你說那母子把凍傷藥膏賣給了小越過來的商人,還得了不少銀錢?”
良久,皇帝問出一個問題,
“是。”連鈺再次言簡意賅,
“那小越國內,他們也會有凍瘡煩惱?”
“回皇上,小越與大臻涼州相接,氣候相似。”
連鈺依舊是一個字也未曾多說,隻是簡單回答皇帝的問題,
皇帝聽後,沒再說話,隻是盯著麵前桌案上的奏折出神。
“若朕…”良久的沉默之後,皇帝抬頭看著連鈺,再次出聲,
“命連卿為巡疆大使,代朕巡視北境疆土,慰問軍士,安撫百姓,愛卿可為朕代勞?”
連鈺一聽,這麽美的差事怎麽可能輪到自己這個翰林院的區區修撰?
皇帝是在試探自己心思,若是應了,在皇帝看來就是狂妄自大!
若是直接拒絕,便是目無皇帝!連鈺斟酌片刻,再次雙膝跪地,磕頭行了一禮道,
“皇上愛護微臣之心,臣銘感五內,但若巡疆,臣並不合適。”
“哦?連卿細細說來。”皇帝饒有興趣,
“論資曆,微臣剛剛入朝為官不足一月,
無論是政事還是處事思維,都有大把更優秀的官員勝過微臣,
若是做一個跟隨巡疆隊伍的隨行人員尚可,巡疆大使實實抬舉了微臣,
論起地位,臣更是位微言輕,若…”
連鈺抬頭看向皇帝,麵上略帶猶豫,似是為難,
“恕臣鬥膽,微臣認為此次巡疆,本就是皇上掛念邊疆百姓和軍士才成行,
若是由皇室中人來領導,可讓軍士和百姓都更加記念皇恩,於社稷更是百利而無一害。”
連鈺說完便俯首做請罪狀,
“好了,朕乏了,連卿先下去吧。”
皇帝並未降罪,隻是低頭的連鈺無法看到皇帝帶笑的眼中流露出的欣賞,
皇帝亦沒有讓連鈺抬頭,隻是沉默了一會兒後,語帶沙啞的下了逐客令,
連鈺心裏悄悄地鬆了口氣,她知道,這一關算是徹底過了,
連鈺行禮退下,依舊是由白勝引著,這次是出宮朝翰林院方向回去。
在路上,連鈺依舊在思考今日和皇帝的對話,
皇帝中年繼位,至今十七年間政策溫吞,無大過亦無可為當代,為後世稱頌的作為。
今日皇帝既然詢問自己邊疆麵貌,連鈺便想到他對於功業的想法,
所以她說了邊疆的好,也說了邊疆的糟糕,一個想留名青史的皇帝,會有自己的想法,
她今日說的已經足夠,點到即止也不顯得僭越,
今日之後,皇帝遇到一些事情,也會有更多的可能想到自己。
連鈺悄悄握了握袖中的手:她需要得到皇帝的重用,才能一步一步達到自己的目的。
成為大臻有史以來第一個三元及第是第一步,
而今天這第二步跨出的比預計的要早了一些,不過,正合連鈺心意,越早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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