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擊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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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兩日後,正在朝會時間,宮門外突然鼓聲震天。
一名身形瘦削的高大男子在宮門前,手握鼓槌,不停地捶打著宮門外的登聞鼓。
“前刑部侍郎杜奉之之子杜止卿為父伸冤,
十年前鎮國將軍雲鶴之死蹊蹺,我父杜奉之請求複查,卻被他人誣陷,全家貶到遠地暗害,
草民作為家中唯一活口,今要為父親伸冤,請陛下,
一複查多年前的雲鶴大將軍謀反之罪,將軍無罪,我父無錯!
二查明當年陷害我父之人,還我父清白!”
……
瘦削的男子鼓聲不停,眼淚壓不住他的聲音,哽咽打不斷他的呼喊。
他滿臉淚水,口中一直高聲的重複著壓抑了這麽多年的冤屈,
被迫潛伏在南風館裏每一日的屈辱,在無數個想要尋死的夜晚的痛楚,
此刻都隨著他手中鼓槌一次次的敲擊,而逐漸粉碎。
今日站在這裏的,不是南風館的晚風,他是杜止卿,是被陷害的公卿之子!
他站在這裏,就是要推翻自己父親曾經遭受到的陷害!
漸漸地,有百姓圍在周圍,越來越多的交頭接耳起來。
他們聽到了雲將軍的冤屈,也聽到了維護雲將軍的人遭受的構陷,
不平聲,抽泣聲,哽咽聲,越來越多,越來越高,有人伏地,與杜止卿一起呼喊起來。
終於,鼓聲停歇,宮門緩緩開啟,侍衛出來將擊鼓男子帶入大殿。
百官圍立,杜止卿昂首挺胸停在大殿正中,跪伏在地,雙手高舉證據,聲音洪亮而堅定:
“陛下!草民杜止卿今日冒死擊鼓,是為替家父伸冤!
家父前任刑部侍郎杜奉之,一生清廉,忠於朝廷,
卻隻因疑心鎮國將軍罪責有內幕,隻上疏請求徹查,就遭奸人算計,被貶至遠地戕害!”
他抬起頭,目光直視著龍椅上的皇帝,繼續說道:
“多年來,草民隱忍不發,暗中查訪,終於找到當年有人陷害家父的真憑實據!
而當年死的蹊蹺的鎮國將軍,其通敵賣國的罪名也是另有隱情,為人蓄意構陷!
家父不忍忠良被國民誤解,不惜以身犯險,卻最終無聲慘死!”
男子將手中的證據一一展開,聲音愈發激昂:
“此乃我父杜奉之當年查到的雲鶴將軍案件當中的疑點證據,
而這些是將我全家逼到遠地之後,依舊利用卑劣手段殘害我家人的指使信件!”
說罷,杜止卿重重叩首,額頭觸地,聲音變得哽咽:
“陛下!家父一生為國為民,最終卻落得如此下場!
草民懇請陛下明察秋毫,還家父清白,還當年的鎮國將軍一個公道,還天下萬民一個朗朗乾坤!”
大殿內一片寂靜,唯有杜止卿的聲音在回蕩。
他若是現在抬起頭,定能看到皇帝憤怒的臉,那不是對於發現了冤案證據後,對於幕後之人的憤怒,
而是對於杜止卿的憤怒!對於這個要公然挑戰他皇權威嚴之人的痛恨!
“你所言之事,朕已知曉。
此案朕之後會親自過問,若你所言確定屬實,朕定會還你父親清白,嚴懲奸佞!你且退下吧。”
“陛下,草民可以……”
“你可以什麽?你在禦前大放厥詞,朕沒有治你的罪就已經是天恩了,你還想做什麽?”
杜止卿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皇帝突然而起的怒罵聲將他打斷了,語中盡是唾棄之詞,
他緩緩抬起頭,皇帝的眼神冷冷,早已不在自己身上!
杜止卿心中嗤笑一聲,他想起昨晚連鈺告知自己如何做之後,麵色不善的又補了一句,
“此舉皇帝必然會表麵打發你,之後怎麽查,派誰查,以及案件的後續發展都不是你能過問的了!”
此時皇帝的神色,恰恰驗證了連鈺的話,
他後來追問過如何做能夠讓皇帝真的用心查案,連鈺隻是神秘的笑了笑,囑咐他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
如今自己已經跪在禦前,卻似跳梁小醜一般,在這金鑾殿上被百官圍賞,那視線,比在南風館的時候那些露骨的凝視,還讓他如芒在背。
杜止卿在大殿上僵持著不肯退下,白勝看了一眼上麵的成恩,悄悄退下去,然而還不到兩息的功夫,他又回來了,成恩在皇帝耳邊悄聲傳話,
“陛下,刑部郎中連鈺連大人求見!”
皇帝眉頭一皺,想到連鈺一向能夠急中生智,為自己解決問題,肅聲將人宣了進來,
連鈺走到杜止卿身旁,伏跪行禮後,直起上半身,郎朗開口,
“陛下,臣剛才在上值的路上,聽到百姓議論,知今日有人要翻查陳年舊案,特來請旨參與查案!”
語罷,百官轟然,所有人都覺得連鈺剛來到朝堂,還不知道皇帝的態度,就直接請旨參與查案,簡直是膽大包天!
連鈺仿然不覺,繼續說道,
“當年的鎮國將軍雲鶴,實際是被奸人算計,背負了莫須有的叛國罪責,全家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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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年對此案有疑竇的刑部侍郎杜奉之,大膽請求陛下重查將軍之案,卻被人構陷,以包庇之罪被貶出京,全家客死他鄉。
陛下,這些風言風語在民間傳播之廣,恐怕若沒有一個合適的交代,將難堵悠悠眾口啊!”
“你你你……連鈺你說什麽?誰給你的膽子在朝堂上這般口無遮攔!”
皇帝聽到連鈺說起的民間的傳言,頓時心中一慌,指著連鈺高聲斥責,
連鈺麵無表情的抬起頭,
“陛下,臣沒有胡言亂語,左指揮使不是已經出去幫您探聽消息了?稍等片刻自可見分曉,
隻是,民間流言殺傷力之大,陛下應知其危害!”
皇帝立刻大怒,侍衛聽令進來,將連鈺拉出去,在殿前的空地上架了起來,
一板一板打在連鈺的後背,她一聲沒吭,咬著牙靜靜等著。
翻案的事,本就不可能毫發無傷,她作為出頭之人,自然首當其衝。
她感覺到身上的力氣在慢慢抽離,握緊的拳頭,鬆鬆緊緊的不知多少次,
左聿經過趴伏在地,悄無聲息的連鈺,快步跳過去進了大殿。
隨後,大殿內再次響起皇帝的聲音,
“給朕繼續打,狠狠地打,給朕往死裏打!”
身上的痛感一下子加重了,連鈺能感覺到後背的血在後腰上聚在一起,
又立時被木棍全部打散,“啪啪”的聲音,是血與木板直接撞擊的聲音,
溫熱的血滴飛在地上,棍子上,後頸上,還有行刑的侍衛身上,
漸漸地,她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身上的痛覺也變得麻木起來,手掌最終無力的攤開,她暈倒在原地。
杜止卿看著眼前的一切發生,他想要上前幫連鈺擋住那些板子,想要開口替連鈺求情,放她一條生路,
但是他卻牢牢地記得,連鈺送他出門前叮囑了無數遍的話,
“你的任務就是在殿上陳詞,殿上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要事不關己!
隻要你的訴求變了,皇帝就會順著你的意思,處理接下來的事,我們這麽多年的堅持,將會功虧一簣!
記住,你必須像一根釘子一樣定在朝堂上,罵不走,打不走,不能被任何事分去注意力!”
腦海中是連鈺沉靜卻堅定的目光,如今......
杜止卿閉上眼,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的眼中已經隻剩堅定。
皇帝看到連鈺軟塌塌的趴在那裏,仍然覺得不解恨,還要繼續開口懲罰,
這時,鍾首輔站了出來,
“陛下,連大人殿前不遜的話語,已經得到懲罰,但她罪不至死,不如就到此為止吧。”
“鍾首輔,連鈺對皇權不敬,就算打死他,那也是朕為朝堂、為大臻除去了一害,
否則以後得朝堂上,還不是誰都敢上來胡言亂語的?”
鍾首輔看了眼隱到後麵的左聿,輕輕笑出聲,
“左指揮使剛剛已經出門探查過,請問連大人哪一句是自己胡亂編造,胡言亂語的?
請告知老臣,讓老臣和百官也引以為戒,避免陛下再次因此動了怒氣,傷了龍體。”
左聿立刻上前,將剛剛百姓傳的流言重複了一番,比連鈺說的還要捕風捉影,離奇至極,
所有人都白了臉,恨不得剛才那番話自己全都沒有聽到。
鍾首輔卻閉著眼點點頭,接話道,
“陛下,剛才左指揮使在殿上大放厥詞,不尊皇威,請陛下務必嚴懲!”
左聿立刻伏身下跪,
“鍾首輔不可嚇唬卑職,卑職隻是將民間之言傳給陛下,並未藐視皇權。”
“剛剛連大人也隻是將這些傳言傳給陛下,為了維護朝廷的尊嚴,還美化了其中的一些用詞,
怎的她就活該被打的半死不活,左指揮使卻沒有任何事情?”
左聿臉色一變,立刻向上方的皇帝求饒,
皇帝此時的臉色,比亂葬崗的怨氣還要難看,他憤怒的看著下方優哉遊哉的鍾首輔,一腔怒氣無處宣泄。
“陛下,臣認為鍾首輔所言有理,連大人隻是重複了一些流言,
而她請求徹查舊案,也不過是為了將這些流言抹去,穩定民意,
其出發點本就是為了朝廷,為了皇權威嚴,陛下不應再降下懲罰。”
左僉都禦史郎自忠第一個站了出來,都察院都禦史司嬰作為最高官員,亦是出列,對郎自忠的發言作出肯定。
此後都察院五六人全部出聲表了態,並且請求皇帝,
“事關前鎮國將軍雲鶴的罪名,那雲鶴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一直不低,此時謠言這般猛烈,百姓恐生逆反心理,
此事絕不可草率處理,請陛下務必徹查,否則,日後民間輿論將會徹底失控!
堵不如疏,善加引導才是正途!”
長久的安靜之後,禮部尚書趙展,工部尚書韓溯,昭武將軍羅功這些中立的高位官員也紛紛站出來請旨,徹查前案,
其餘百官臉色精彩,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人腳下開始猶豫,是否要邁出這一步。
“陛下,臣……依舊懇請……陛下,徹查此案。”
門口一個虛弱的聲音傳進來,是剛剛暈倒後,又強撐著出聲的連鈺,皇帝咬著後槽牙,眼神裏盡是恨意。
“陛下,外麵有人自稱是雲鶴的後人,求請為自己的父親雲鶴翻案!”
白勝語落,朝堂上所有人再次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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