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蟲來的時候，唐宓正在城郊的莊子上。

    王二妞沒有說自己“夢中”蝗蟲到來的具體時間，但大概給了個範圍。

    唐宓為了預防萬一，比王二妞預言的期限早了兩天來到山莊。

    經過半年多的準備，她的山莊裏已經養了幾萬隻的雞鴨鵝等禽類。

    這些禽類全都有專人飼養，一片一片的放養在山林、田地間。

    今年的旱災嚴重，地裏的莊稼早就半死不活。

    哪怕到了成熟季節，那些莊稼也隻結了一些幹癟的穗子。

    但再幹癟，也是糧食啊，收割下來，或許不如往年多，但總比顆粒無收強。

    唐宓早就知道了蝗蟲到來的大概時間，提前讓田莊的管事收割糧食。

    管事們雖然滿心疑惑，但主人發了話，他們必須服從。

    於是，唐宓來山莊時，管事正領著一眾不情願的佃農收割糧食。

    “唉，也不知道娘子是怎麽想的，這還不到收割的時候哩。”

    “對啊，因著大旱，糧食已經減產了，再提前收割，又是不小的損失。”

    “隔壁皇莊的管事都在笑話咱們呢，直說女人當家就是不行，還說咱們山莊早晚要被娘子敗光了。”

    “我呸，他們家的二皇子現在還在皇陵挖土方哩，若是二皇子能耐，咋不回京？”

    幾個管事一邊在地頭監督、催促佃戶幹活，一邊七嘴八舌的議論。

    說著說著，話題就跑偏了。

    唐宓這邊命廚房煮了消暑的綠豆湯，冷涼了，讓人抬到田間。

    另外，唐宓還讓廚房準備了飯食，凡是參與收割的人都能免費享用。

    主家這般厚道，佃農們雖然一肚子意見，但還是沒敢發作，而是賣力的幹活。

    足足忙了兩日，這才將地裏的莊稼全部收割完畢。

    脫粒、晾曬，又是一日。

    接著便是稱重、入庫，果然如實現預料的那般，糧食足足減產三分之二。

    望著比去年少了一多半的糧食，管事和佃農都有些欲哭無淚。

    唐宓當場表示，今年的租子全免。

    還表示，佃農可以賒欠來年的種糧。

    唐宓的這番話傳下去，佃農們感激的隻念佛。

    但即便如此，糧食還是不夠吃啊。

    “等蝗蟲來了，可以號召大家捕殺蝗蟲，然後用蝗蟲來換糧食。”

    跟著唐宓來山莊的柳佩玖悄悄的跟唐宓出主意。

    “蝗蟲真的能吃？”

    唐宓再聰明，她也是個土生土長的大梁人。

    在她讀過的所有書籍和劄記中，都沒有涉及“吃蝗蟲”這個問題。

    “能吃。”柳佩玖用力點頭，她為了讓唐宓相信，還舉出了例子，“田間不是還有蚱蜢嗎，平時我看那些農家熊孩子都捉來烤著吃。還有蠶蛹，其實也是蟲子啊，不是一樣能吃？”

    種花家號稱大吃貨國，隻有你想不到的，就沒有種花家不敢吃的。

    放到後世，就是蛆蟲這種看著惡心的東西，都有人將它做成美食。

    蝗蟲什麽的，跟那些比起來，都是小case啦。

    唐宓緩緩點頭，“不管能不能吃，都可以讓佃農們拿蝗蟲來換糧食、換雞蛋什麽的。”

    唐宓從未親眼見過蝗蟲過境是怎樣恐怖的場景，但聽那些積年的老人說過。

    那、絕對是一場災難啊。

    黑壓壓的蝗蟲一群群的飛過，所過之境糧食、青草、樹葉都會被啃光，蝗蟲多了，還會傷到人哩。

    而自古以來，人們對於蝗蟲更多的是敬畏，覺得這是老天對人類的懲罰。

    慢說尋常百姓了，就是許多朝廷官員，都會帶頭給蝗蟲上供。

    既然蝗蟲隻是一種蟲子，那就能殺多少就殺多少。

    尋常百姓不敢殺，可如果許以糧食，為了活命，想必大家會試一試。

    “貓、貓兒姐姐，你、你聽到什麽聲音了嗎？”

    柳佩玖聽到嗡嗡的響動，那聲音，讓人聽著頭皮發麻。

    唐宓的感覺遠比柳佩玖更加敏銳，她早就發現了遠處飛來的一片“黑雲”。

    “不好，阿玖，蝗蟲來了。”

    唐宓一把抓住柳佩玖的胳膊，拽著她就要往莊子裏跑。

    “啊？蝗、蝗蟲來了？！”

    柳佩玖有些傻眼，被唐宓拉著，踉蹌的跑著。

    一群丫鬟婆子也趕忙護在主人四周。

    而蝗蟲的速度比她們快多了，唐宓隻聽得那嗡嗡聲越來越近。

    隨後便是蝗蟲啃咬樹葉、地裏殘留的莊稼的聲音。

    哢哧、哢哧哢哧~~

    那聲音，聽著就覺得瘮得慌。

    唐宓忍不住心底的好奇，扭頭往後看了一眼，卻看到了讓她終身都難以忘記的一幕——

    隻見一群群的蝗蟲，仿佛一團黑雲，翻滾著朝這邊而來。

    黑雲途經的地方，樹葉全部被啃光，連樹皮都被啃掉了一層。

    至於地裏尚未收拾的莊稼根兒，直接被啃沒了。

    而地裏那些撿麥穗的孩子、婦孺們，也被蝗蟲襲擊，眾人一邊尖叫、一邊四處逃跑。

    那、那哪裏是蝗蟲啊，簡直就是地獄裏釋放出來的小魔物。

    唐宓心裏發沉，蝗蟲這般霸道，那它們途經的縣城、村落，是不是已經寸草不留？

    一群人終於在蝗蟲撲來之前，衝進了莊子。

    管事急忙上來，關切的問道：“娘子，您沒事吧？”

    唐宓木然的搖了搖頭，“我沒事，但外頭——”

    已經成了蝗蟲的狩獵場。

    說話間，蝗蟲已經飛了過來，撞到窗戶上，發出撲棱撲棱的響動。

    其中還夾雜著哢哧哢哧啃咬的聲音，不用說，院子裏種的那些樹木、花草全都糟了難。

    “趕緊的，把雞鴨鵝都放出去！”

    唐宓忽的想起王二妞的提醒，疾聲喊道。

    “對，對對，快讓雞鴨鵝出去吃蝗蟲！”

    柳佩玖也反應過來，連聲附和。

    管事的遲疑片刻，蝗蟲，那可是老天的懲罰，怎麽能讓那些禽類去吃？

    再者，人都擋不住蝗蟲的襲擊，就更不用說那些雞鴨鵝了。

    但唐宓已經發了話，管事的不敢違逆，且之前的提前收割糧食，已經證實是唐宓明智。

    若不是他們聽了娘子的話，早早的收割了糧食，蝗蟲一來，他們連那三分之一的收成都保不住啊。

    或許，這次娘子依然是對的！

    管事的想到這裏，趕忙出去傳話。

    唐宓看著外麵肆意大嚼的蝗蟲，心底裏忽然湧上一股怒氣，她讓人拿來撲蝴蝶的網罩，不顧丫鬟婆子的勸阻，拉開門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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