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秋秋眯了眯眼睛。
    然後緩緩蹲下身子與駱家五叔在一條平行線上對視。
    她伸出手捧住了五叔的臉：“五叔，您告訴我，是不是有人曾經同你說過什麽？”
    吳叔抬起眸子和吳秋秋對視，渾濁的眼睛裏看不出情緒。
    但吳秋秋卻依稀瞥見了幾縷縈繞的黑霧。
    黑霧？
    是有什麽曾經上過五叔的身嗎？
    五叔時而清醒，時而混沌。
    吳秋秋原本以為五叔是在裝瘋，但她仔細看了看，發覺五叔他是真瘋，並不是裝的。
    那偶爾回來的幾縷神誌隻是出於本能。
    又或者說是有人曾經在他腦海中拓印下了什麽，這才導致他堅定的認為慧娘馬上能與他長相廝守。
    若他要與慧娘長相廝守的話，駱家人必然是阻礙。
    “您恨駱家人嗎？”
    吳秋秋突然問道。
    “哈哈哈哈哈哈。”五叔拍起手掌來，看起來天真爛漫，看起來毫無神智。
    雖然是在笑，隻是吳秋秋聽到的是恨。
    沒錯，他恨整個駱家。
    怎麽可能不恨呢？
    “吳秋秋你為什麽問他恨不恨駱家人，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駱雪然若有所思地看著吳秋秋。
    吳秋秋點點頭：“我懷疑，找過慧娘的那個神秘人，也來找過你五叔。”
    這個人到底要做什麽？
    “五叔可記得那個人的模樣？”吳秋秋輕輕詢問，卻又仔細看著五叔的眼睛。
    但是，五叔隻顧著拍手。
    嘴裏說著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仔細聽又完全聽不明白，隻像是一個瘋子在不停的嘟囔著什麽。
    見狀，吳秋秋也隻好放棄了繼續問下去的想法。
    畢竟五叔的樣子，也問不出什麽來。
    她起身和駱雪然對視了一眼：“走吧，他不想說。”
    駱雪然點點頭，然後瞪著那個下人。
    下人哆哆嗦嗦的走上前低著頭不吭聲。
    “扶我五叔出去洗漱幹淨，給他弄頓好吃的，我會一直關注著你們的。”
    那下人有些猶豫。
    一方麵是不敢，這是萬一被族長和家主知道以後，說不定會怪罪他。
    二來嘛，這這五爺看著實在是太髒了，這誰敢碰啊？
    看他的窩囊勁兒，駱雪然就氣不打一處來。
    “還不快點?\"
    下人的屁股又被駱雪然踹了一腳。
    這雪然小姐實在凶悍。
    這家夥沒辦法，隻好忍著惡心上前扶著駱家五叔說道：“五爺，咱走吧，小人陪您去洗漱幹淨。”
    唉，不管了。
    天大的事兒反正有小姐擔著。
    他就是一個辦事兒的，家主怪罪下來也怪不到他頭上。
    駱家五叔看了看不遠處打開的院門，拍著手：“好啊好啊，出去看慧娘。”
    他並沒有反抗被扶著出去了。
    駱雪然趕緊在鼻子麵前扇了扇，這地方確實味兒太大了。
    五年啊，真不知道五叔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但越是這麽想，駱雪然心裏漸漸越發不忿。
    駱家所做的事情也太過分了。
    怎麽會有如此殘忍的人呢？
    吳秋秋垂著頭，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駱雪然一連叫了她幾聲都沒發現。
    事情好像有些串聯起來了。
    剛開始吳秋秋不知道那個神秘人在水底做的陣法是幹什麽。
    片刻前又聽了五叔的隻言片語。
    如果那個神秘人同時也來找過五叔，那麽這件事的中間就還有個駱家。
    也就是說，那個神秘人做的這件事情和駱家始終脫不開幹係。
    駱家如果是也隻是一枚棋子的話，這件事最後的獲利者隻會是那個神秘人。
    而其他的，不管是慧娘，還是五叔又或者是駱家人，都成為這個陰謀之中被挪動的一環。
    吳秋秋真是越來越好奇那個神秘人的身份了。
    “駱雪然，你能想辦法把我留在駱家嗎？還有我弟弟，你恐怕也得安排人去照顧他，可以嗎？”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吳秋秋有種預感，自己必須留在駱家。
    一定會等來那個神秘人。
    但是也不能忘記了自己還有個小老弟安安。
    爹娘死了，姐弟相依為命，她得盡一個姐姐的職責。
    駱雪然一口答應：“當然沒問題，這一次，在駱家他們還是挺疼愛我的，我提個要求，要買個小丫鬟，他們不會拒絕。”
    “好。”
    吳秋秋點點頭。
    駱雪然差人送吳秋秋離開。
    途中，遇到了四五個十幾歲的女孩子。
    “雪然小姐。”
    看到駱雪然之際，她們齊齊衝著駱雪然行禮。
    “這是......”
    駱雪然滿眼疑惑。
    這些女孩子，好像不是駱府的人啊。
    吳秋秋卻有了一個猜測。
    她側身站在駱雪然身後，其他人隻以為她是個丫鬟，並未在意。
    領著那群女孩的大娘趕緊回道：“是這樣的大小姐，這幾位姑娘都是駱家分支的小姐，族長心善，將她們接來上族學，以後就養在駱府，也好與您有個伴。”
    駱雪然腦子裏嗡地一下，似乎明白了什麽。
    族譜記載，那被做成活人樁的少女，就是駱家從旁支挑選出來的。
    連名字都沒有。
    就是......這幾個女孩其中之一。
    心中有定論之後，駱雪然看向這幾個少女的眼神都變了。
    “為什麽突然把她們帶來？”
    這件事絕非那麽簡單。
    “這，就是族長吩咐的，族長憐憫她們生在旁支，未受教化，這才將人接過來......”
    領頭大娘低著頭匆匆回答。
    吳秋秋暗中與駱雪然對視了一眼。
    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了。
    隻不過，吳秋秋可不相信那勞什子族長會這麽好心。
    其中恐怕又有小人作祟。
    駱雪然接觸到吳秋秋的眼神，點了點頭。
    “你們都抬起頭來。”
    她下頜微抬，有千金小姐的威風，淡淡說著，瞳孔卻緊緊盯著那些少女的臉龐。
    女孩們聞言，乖乖抬起頭。
    吳秋秋便與駱雪然一起，打量著這些姣好年輕的麵容。
    忽然，一張清冷如月的臉龐闖入吳秋秋眼中。
    與記憶中那個滿身泥濘的女孩慢慢重疊在一起。
    是她！！
    被做成活人樁的女孩。
    “你叫什麽名字？”
    駱雪然見吳秋秋的眼神，馬上詢問道。
    “駱月然。”
    駱月然低著頭，怯生生說道。
    是她！！
    駱月然就是被做成活人樁鎮橋的女孩。
    “我不喜歡她，趕她走。”
    駱雪然立刻說道。
    駱月然留在駱家，會死的。
    然後陰娘娘的怨念就再多了一層。
    絕不能這樣。
    若是現在將駱月然趕走，也許之後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呢?
    駱雪然有些天真地想著。
    “不，不要趕我走。”
    結果駱月然卻主動站了出來，求駱雪然不要趕自己走。
    甚至給駱雪然跪下來了：“雪然小姐，我不能回去，我想留在駱家。”
    那張天真純粹的麵容，隻有對留在駱家的渴望。
    “你知不知道留在駱家會發生什麽？”
    駱雪然蹲下身子低聲說道。
    “您，您討厭我嗎？都是我的錯，求您不要趕我走，我一定會安分守己，不招惹您的，您就把我留下吧。”
    駱月然抓住駱雪然的衣角，求著駱雪然不要趕自己走。
    駱雪然：“......”
    哈，咋是個小綠茶？
    “你起來，我並不討厭你，但是你不能留在駱家。”
    駱雪然想要把駱月然拉起來。
    “既然姐姐不討厭我，為什麽不讓我留下？是我哪裏做錯了嗎？”
    駱月然抬起頭，泫然欲泣。
    完了。
    駱雪然對著吳秋秋無語凝噎。
    這家夥自己不願意走。
    本來她還想著將駱月然趕走就好了，結果......
    而且這用的，全是她從前愛使的招啊，
    原來她從前那麽討人厭啊？
    駱雪然感覺到了回旋鏢的威力。
    “你先起來吧。”
    “吳秋秋，怎麽辦？”
    駱雪然肩膀碰了吳秋秋一下。
    因為命運的軌跡很難改變的。
    換句話書，就算駱月然今天被趕走了，壞人也不會因為你離得遠就停止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