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方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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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個男子一副小廝打扮,個子不高,態度卻趾高氣昂,與剛才的女子天差地別。
“你一個小哥兒就該滾回後頭去,如此拋頭露麵的也不嫌丟人,我家三爺要買兩份那什麽油果子嚐嚐,還不快去弄來!”
宋亭舟臉上一片寒冰,怒形於色。他這人別看是個書生,卻有種武夫才有的幹脆,俗稱能動手盡量不逼逼。
握緊拳頭,宋亭舟腳剛向前踏了一步,見勢不對的孟晚便飛速拽住他,怕光扯衣料拉不住人,孟晚實實在在的抱住了他一條胳膊。
“表哥你去後頭燒火,我在去做就好了。”
他們初到鎮上做買賣,那些占便宜的大爺大娘雖說有些也很蠻橫,但那是瞎橫,看見身高挺拔的宋亭舟便啞了火,不像這小廝,說話鼻頭朝天,是自帶了股底氣在。
鎮上有錢人家就那麽多,敢這麽看人的除了全鎮唯一的秀才——何秀才,也就是鎮東的地主老爺,和鎮上僅此一家的鹽行,祝氏鹽行了。
何秀才如今教導著宋亭舟,而且全鎮基本所有讀書識字的讀書人基本都被這老頭教導過。和錢財無關,純粹是人脈龐大,身份讓人敬仰,連地主老爺也要敬他三分。
每年過節的年禮都能堆滿一整條巷子,宋家年後也送了豬肉和果子,但估計放在一堆禮物裏人家都沒打開來看。
何秀才家的仆人應該都認識宋亭舟,這個應該不是何家人,孟晚聽常金花說祝氏鹽行的主家不在鎮上,鎮上鹽行管事的隻是個掌櫃,掌櫃也是打工人,再有錢手底下人也不會這麽囂張,那就隻有住在鎮東的地主老爺了。
孟晚心裏轉了一圈,臉上掛起笑,“小哥,不是我這會不做,而是這油果子做法繁雜,一時半會根本做不出來。”
在那小廝圓目厲瞪即將發火前,孟晚又道:“但既然方老爺看得起我們家的小買賣,那我說什麽也得做出來讓小哥拿回去交差,這樣,也不用小哥再來回跑,午後我做完了送到方府成不成?”
那小廝臉上的怒火漸漸變成得意,哼了一聲道:“算你這哥兒識相,我家老爺才不稀罕你這啥果子,是府上小少爺瞧著稀罕要嚐嚐。如此也行,那就做上個二十來根送去方府,記得敲西北角的小門說是找方六的。”
他交代完又昂著頭離開,孟晚看著他趾高氣昂的樣子覺得他不像是地主家小廝,像是地主他爹。
明明是奴才,真是主家身居高位才越是應該謙卑屈膝,若是往後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主人家第一個拿他出去祭旗。
孟晚想起剛穿越到此間的小姐,與她身後的嬤嬤,那位才是真正的厲害角色,方方麵麵都為主子考慮到了,也能左右主人家的決策,當時若不是她的一句話,孟晚現在屍體都快爛的差不多了。
“晚哥兒,這可如何是好,能做出來嗎?”昨晚的麵都用完了,常金花見孟晚放了一晚上今日才下油炸,這會兒能來得及嗎?
孟晚讓宋亭舟關了鋪子,勸慰常金花,“沒事的姨,咱們一會多燒些火,將麵盆放到炕頭發酵,兩個時辰也差不多的。”
分明是寒冬,常金花卻忙出了一身汗,恨不得前半輩子的話都不如今早這麽小會兒說的多。
聽了孟晚的話她放下了心,三人走到屋裏開始忙活,孟晚舀麵揉麵,常金花給他拿老麵引子,宋亭舟蹲下燒火。
“你燒完了灶就去炕上睡會,不然明日去私塾該沒精神了。”孟晚手上和著麵,眉頭蹙著看向宋亭舟眼下的青色。
他和常金花也困,可宋亭舟不知晚上才睡了多會就來了,定是沒休息好。
這會兒屋裏燒了炕暖和,他與常金花在廚房忙活,大白天總不會有人闖進屋裏去。
常金花也勸他,“你進去吧大郎,剩下沒啥事了。”
宋亭舟也沒勉強,淨了手洗了臉,合衣躺在炕上閉目養神,耳邊還能聽見廚房壓低的聲音。
“晚哥兒,你咋知道那人是方老爺府上的?”
從鎮上到四周的村子,就沒人不認識這位土財主,他在周邊許多村子裏買了大片的田地,佃農為他種糧,以將閨女哥兒嫁給他當小妾為榮,這樣不光免了佃租,得了個方老爺親家的稱呼旁人也會避讓幾分。
“我不光知道他是方府的,還猜他估計是方老爺嫡子身邊伺候的,方老爺幾個嫡子年紀都大了,他剛才說的小少爺定是方老爺的嫡孫小哥兒。”
方老爺娶了十二房姨娘,子女無數,有的沒準他本人都不知道叫什麽,犄角旮旯裏蹉跎著。
那小廝氣勢高傲,定是跟著的主子得臉,他才會如此,按孟晚猜著應是方府裏的大爺,嫡長子身邊跟著的。
宋亭舟躺在炕上琢磨著孟晚的話,心中思量一番發現真的能對的上,不免也想:若是剛才晚哥兒沒有阻我,方家哪怕不會為了個小廝與我翻臉,隻怕也得罪了這個鎮上一手遮天的土財主,往壞處想,晚哥兒和娘沒準也會因我受難。
再遇事不該如此衝動了,要在確保家人安危下,掂量著後果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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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沒有孟晚,宋亭舟這種無背景,接受刻板教育墨守成規,從底層一步一個腳印爬上去的官員,該是掌權者最好的棋子,可誰知幾年後入京的已經是宋亭舟pro專業加強版了。
“姨,昨晚我捶麵你見了沒?往後咱們每天晚上把麵捶好了,備著早上用,還有老麵引子也要時時備著,不能等沒了再續,不然來不及。”
按著今日來看,明天應該開始有回頭客了,店鋪外麵有空還要做塊招旗掛上,不用太複雜,讓人一眼便懂是賣什麽的就好。
家裏麵和柴也不太夠,還要采買,油是在鎮上油坊買的豆油,四十五文一斤,一鍋油用一日,起碼一斤半的油。
成本也貴在這兒,若是生意好了,一日最少炸上一百根油條,那就是三百文,刨除六十七文的油錢,二十文左右的麵粉錢,和兩三文的柴火錢、十七八文的房租錢,還能剩下近二百文,那便是賺的。
孟晚琢磨著怎麽再節省些開銷,若是和油坊訂好了常年在他那兒拿油會不會再便宜幾文。
他前世聽說宋朝產油技術成熟,不光有用於烹飪的芝麻油、菜籽油、苧麻油和大豆油。
竟然還有杏仁油、白蘇籽油、蔓菁籽油、蒼耳籽油、烏桕籽油和桐油,其中烏桕籽油和桐油都不適合食用,前者用來做蠟燭,後者用來做油紙傘和防雨靴。
禹國不知道有沒有那麽些稀奇古怪的油類,但豆油已經做得極為成熟了。
鄉下的村民多數還是喜歡買肥豬肉,煉豬油,她們覺得那樣更解饞。
更貧困些的村民買豆油也舍不得多放,一斤二斤的能用半年,因此鎮上的油坊豆油生意一般,倒是芝麻油賣的火熱,人人皆愛。
不過常金花是不舍得買一百二十文一斤的芝麻油,她認為這錢還不如買豬肉,鎮上人家倒是常用。
孟晚眼見著呂氏的兒媳婦打了小壺的芝麻油回來,味道香的霸道,從他身旁過便久久不散。
他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一鍋油怎麽也會剩,不然再烙些芝麻餅來賣?
午後申時,集市還沒散,又增多了許多賣燈籠和花燈的小販,宋亭舟起來後將鋪子門前也掛了兩盞,是書肆黃掌櫃送的,上麵的畫出自孟晚手筆,一盞是兔子在吃元宵,一盞是小蛇卷了根糖葫蘆,倒也應景,可見人家是用了心。
今天午後便不開門了,孟晚將炸的油果子送了五根給黃掌櫃,留下三根常金花說給呂氏送去,院子裏另一家租戶聽說是回鄉下老家了,至今還未回來。
最後二十根大頭,孟晚與宋亭舟一同前往,鋪子偏西,方宅偏東,這一路就當是逛燈會了。
可實際孟晚並無心去看風景賞民俗,隻想快些送到東西交差。
找到了方宅,孟晚尋到了小廝所說的西北門,是關著的,從這座小門往兩頭看都是見不到頭的圍牆,正門是丁點看不見邊,可見宅子之大,占地怕不是要按畝。
不輕不重的敲了兩聲門,等了幾秒沒人答應,孟晚又加大了力道。
裏麵傳來叫罵聲,“來了來了,催啥催,催命呢?啊呸!呸……催你奶奶!”
門被打開,一個與孟晚年齡相仿的哥兒叉起腰不分青紅皂白的就開噴。
“敲一聲我聽不見啊,敲敲敲……”
他打開門的瞬間止住了尖銳的罵聲,麵前的小哥兒好看的似是畫裏出來的,那眉毛像是精細描繪過,臉比擦了脂粉還白淨細膩,戴著頂灰色的兔毛帽子,更顯臉蛋小巧,臉頰還有沒褪去的圓潤嫩肉,年齡不大,笑容討喜。
我滴個乖乖,咋有這麽好看的人啊!
孟晚見他看著自己不說話,歉意的說:“真是抱歉,初來貴地,不懂規矩,萬望海涵。”
開門出來的哥兒回過神來臉頰微紅,側過身匆匆彎腰行了一禮,動作生疏僵硬,像是從誰那兒現學的。
“海什麽寒?那……那啥,我們宅子裏好像沒有叫這個名的。”
孟晚差點被他這句話逗笑,他從宋亭舟手裏接過籃子,掀開上麵的麻布給對方看,“方六在我家店裏訂了二十根油果子,他吩咐我們做好了送過來。”
那小哥兒明白過來自己搞錯了,紅著臉想接過籃子,“定是給我家小少爺買的,我這就送過去。”
孟晚手握著籃子沒鬆開,臉上笑意不減,“方六還沒付錢。”
那小哥兒性子潑辣的很,當即罵道:“死方六,買東西不知道給定錢!”
轉身麵對孟晚時音調又小了下去,“那你等著我進去取錢,即刻便回來。”
孟晚收好他的籃子,“我就在此等候小哥兒,不急的。”
那小哥兒像是極為喜歡孟晚這樣慢條斯理的說話似的,一步三回頭的看他,“我叫方雲,你叫啥啊?”
“孟晚。”
“好,孟晚,你等我會兒,很快就來。”
方雲說了很快便真是很快,一盞茶的功夫還沒到他便拿了錢袋子出來。
“你這一筐油果子多少錢。”
孟晚將籃子遞給他,“三文一根,裏麵一共二十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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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雲掰著手指數了兩下放棄了,“你直接與我說是多少錢罷了。”
孟晚伸出手,中間三隻手指攥下,拇指尾指翹起,“共六十文。”
方雲聽了就扒開錢袋子數了銅板給孟晚。
孟晚接了錢好奇的問他:“若是我騙了你呢?”
“啊?騙我?騙我啥?”方雲懵了,想不出孟晚為什麽會這麽說。
孟晚笑著搖搖頭,“沒什麽,我家就在書肆東麵的第二條巷子口,若是宅子裏的貴人再想吃,盡管去招呼一聲,我家可以給送過來。”
這可是大戶,要搞好關係。
回去後常金花已經將明早要用的麵都捶好了,滿滿兩大盆,豆子仍是泡了今早那般多,今日豆腐腦賣的一般,基本上是半賣半送出去的,她心裏心疼,琢磨著今日沒賺到什麽錢。
鋪麵後頭的炕她也燒了一遍,“大郎今晚便住鋪子裏吧,那炕我看也差不多了,隻是確實窄了些。”
孟晚估摸那炕也就隻有一米二寬,不到一米九的長度,宋亭舟身高在這兒,躺上去定是有些憋屈。
宋亭舟將自己鋪蓋搬過去,他倒是覺得還好,起碼娘和孟晚都在,他每日起了還能幫他們做些活計。
三人都累的不輕,又舍不得出去再買吃食,常金花便煮了半鍋粘稠的粥,切了些醃蘿卜絲,就這樣這半鍋粥也被吃了個精光。
飯後孟晚讓常金花給他找了塊灰色的麻布,裁好了做招旗用,他現在運筆已經極為熟練了,寫字也不似之前那般巨大。
磨了硯,筆尖輕蘸了蘸,手腕轉動下麻布上便多了兩根油條,和一碗冒著熱氣的豆腐腦。
依舊是孟晚熟悉的簡筆畫,寥寥幾筆便畫的極為生動,讓人一見便知道是做吃食的。
孟晚將畫麻布遞給宋亭舟,他個子高,掛的也高,於是第二日鋪子門的最上頭便掛了條簡陋又不簡單的招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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