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塵埃落定

字數:7327   加入書籤

A+A-


    方錦容豎起耳朵認真聽了一秒,然後毫無預兆的開始掉眼淚,“那你要我怎麽辦?我也知道縣太爺是我們方家得罪不起的,但那個淫賊,見我的第一麵就要上手輕薄與我,我祖父還笑著說我小家子氣,不識好歹。他在我家住了一個月,但凡家裏有點姿色的丫鬟小侍他全染指過了。方雲若不是我身邊的小侍,早就被他拉到榻上去了,真讓我嫁給這樣的人,還不如讓我去死!”
    他哭的傷心欲絕,還帶著稚氣的臉真的浮現出了一絲決絕之意。
    孟晚聽了不免動容,他內心掙紮片刻,突然說道:“你既然連死都不怕,那怕不怕名聲?”
    “名聲?”
    既然方大爺下不定決心死遁,那就幫他一把吧。
    方家小少爺失蹤,方家人不敢大張旗鼓的去找,但宅子裏的人也出動大半,方大爺在家焦躁不安不提,竟真的有小廝在街上找到了方錦容。
    彼時他身為小哥兒衣衫襤褸,破爛的衣服上印著焦痕和腳印,臉上被泥土糊的隻露著鼻子和眼睛,小廝還是聽了他的聲音才辨別出來他人的。
    護著小少爺從指指點點的人群中出去,小廝為了邀功還沒到家門口便高呼找到小少爺了。
    這下子有一直關注的鎮民們瞬間明白了,原來是方家小少爺丟了偷偷摸摸的找呢。
    “哎呦老天爺,那小少爺衣服破的都沒法看。”
    “你說才丟一天,衣裳咋破成那樣?”
    “你問我我問誰去。”
    “我跟你說,我看像是誰給扯的。”
    “啊?真的假的?”
    “我跟你說,那小少爺是晌午的時候從呂家出來的,我親眼看見的,那會正好人多,除了我,好多人都瞧見了。”
    “呂家父子倆都在外頭做工呢吧,白天也不在家啊。”
    “你傻啊,他家兩間廂房不是常年對外租著嗎?”
    “你的意思是?”
    方家大宅的祠堂外,方錦容已經被人淨了麵,身上的衣裳也換了幹淨的。
    “你如此行事,真是丟盡了我方家的臉!”
    一名六十來歲穿著富貴的老者怒指著跪在祠堂門口的方錦容。
    方錦容的父親上前勸說:“爹,讓錦容跪在祠堂外麵實在不成樣子,不然還是讓他進祠堂裏麵去吧。”
    方老爺用力揮開嫡子的手,怒不可遏道:“他任性妄為,敗壞方家名聲,都是你平日縱容的!”
    方大爺一把年紀當眾被老爹責罵,咬緊了牙關還是不鬆口“爹,事關容兒名聲,還是……”
    他忽而想到了什麽關竅,突然不語了。是啊,兒子沒了名聲就沒了,他又不是那些迂腐的鄉民。沒有好人家迎娶,難道以方家財勢還找不到個窮人家的兒郎做上門女婿?
    失了名聲好,既不用離開他身邊,縣太爺礙於麵子也定不會讓兒子迎娶!
    甚妙!甚妙!
    “呦,方老爺原來在這兒訓孫呢,好大的派頭啊。”一道嘲弄的聲音,打破了方大爺的臆想。
    來者帶著四五個隨從,一副官家公子的派頭,小眼睛、鷹鉤鼻,嘴往上一翹就讓人覺得沒蹦什麽好屁。
    他穿著一身錦衣長袍,腰間墜著玉墜子和七八個荷包,不倫不類,像是窮人乍富,狗穿皮褲。
    偏偏方老爺就吃這一套,一張還不算太老的臉硬是笑出一堆褶子,“賢侄啊,莫要聽外人胡亂編排,我家容哥兒最是循規蹈矩……”
    “爹,都到這個份上了,就別瞞著趙二爺了。”
    方大爺指甲狠狠摳弄著手心,從牙齒縫裏硬生生擠出一句話來,“容兒確實被人破了身子。”
    他旁邊的幾個兒子一臉震驚的看著自己父親,有反應快的已經猜到怎麽回事了,想到手下小廝得到的消息,湊到方大爺身邊低語了幾句。
    “撈屍的?”
    方大爺深吸了兩口氣,無視老爹的怒容,硬著頭皮往下說:“容兒是和四處漂泊的撈屍人有了肌膚之親。”
    趙二爺的小眼睛竟能看出幾分陰毒,他音調一厲,“好個膽大妄為的下九流,方家這還不派人去拿人嗎!”
    方大爺又是攔了老爹的話,“我兒剛派人去尋,已經人去樓空了,他無父無母隻有個從小撿了他的師傅,如今兩人早就不知去向。”
    剛才給方大爺遞消息的少爺一拱手,順著方大爺的話往下說:“容兒雖是年幼不知事才被歹人脅迫,可如今……唉,卻是配不上二爺了。”
    “好啊。”趙二爺背著手來回看他們幾眼,又死死盯住方錦容白嫩清秀的臉,忽然展顏笑了。
    “即是破了身子,的確配不上我趙家正頭夫郎的位置,但做個妾室我還是不嫌的,如此倒省了事,過幾日我回縣城家裏去,便叫他直接跟著吧,方老爺,你該沒什麽意見吧?”
    “什麽!”方大爺氣急敗壞,怎麽也沒料到趙二如此無恥。
    更沒想到的是,方老爺變了變臉色,竟然就這般應了!
    方錦容眼淚一滴滴的砸在地上,忽然起身往祠堂的柱子上撞了去,幸而幾個哥哥都時刻注視著他,這才能一把攔下。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趙二爺冷笑著瞧著這一幕,上前用手指挑起方錦容的下巴,一張泫然欲泣的小臉映入眼簾。
    “小美人,記住你現在這副姿態,嫌你二爺我?等入了趙家,我讓你知道什麽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方錦容這才真的怕了,不是厭惡,是恐懼。從得知祖父要將自己嫁入趙家他便開始鬧,原來這些趙二都知道。
    這樣看來哪怕他是以正經夫郎的名頭嫁進去,隻怕也不會有什麽好日子過,更何況如今趙二要納自己為妾。
    孟晚在家裏來回踱步,呂家婆媳在井邊說著閑話,準確說是呂氏在說,慧娘一言不發的在聽。
    “還是地主家的哥兒呢,就這麽不知檢點,大半夜的和人跑出去私會。”
    “葛小子也沒看出來這麽有本事啊,連富貴人家的哥兒都能勾搭到手。”
    “他還有半年的租錢的,都不要了直接帶著葛老頭子跑了。”呂氏占了便宜還要背後說人一通。
    說起來葛家師徒倆算是無妄之災,但這件事瞞是瞞不住的,鎮子就這麽大,昨晚呂氏沒回過神來,早上聽到消息也立即明白過來昨晚東廂房的動靜是怎麽回事了。
    哪怕如今方家顧不上,來日也會報複到他們身上,便是葛全與方小少爺清清白白,但兩人有肌膚之親是事實,一樣於方錦容名聲有礙。
    所以方錦容回家前,孟晚是實打實的對他與葛全說了其中利害關係。
    葛全也算是在江湖上常年混跡的浪子,瞬間回過味來,比孟晚想得決絕,當即便收拾行裝帶上師傅走了。
    孟晚此時聽著呂氏的話心中也是煩躁,唯恐弄巧成拙,方小少爺真出了意外。
    就這樣一連幾日方家都沒了消息,方雲也再沒來鋪子裏買過油果子,倒是常舅母意外看見了賣油果子的常金花。
    “這鋪子是你開的!”常舅母不可思議道。
    常金花冷冷淡淡的打了聲招呼,“弟妹。”
    當年兩家幾乎撕破了臉,已經兩年不走動了,再見麵皆是神情複雜。
    常舅母失了算,沒想到大姑姐一個寡婦,竟然還有能耐在鎮上開鋪子,早知道便留些餘地,沒準還能借借光,如今再張口卻是有些難了。
    她拉不下臉,扭著身子走了,第二天挽著婆母又過來找常金花,這次是孟晚接待的她,二話沒說上來便是一頓哭窮,直言房租錢剛還完,馬上宋亭舟又要去府城,請常舅母借些路費來花,等宋亭舟考中了秀才定會還她雲雲。
    常舅母嚇得臉都綠了,拽著老太太便走。
    外祖母擔心他們處境是否真的那麽艱難,還偷偷來找過常金花,得知鋪子裏賺著錢才安了心。
    二月最後一日,孟晚照例看著鋪子,由常金花收拾用過的鍋碗瓢盆,崔姐又過來買油果子,與孟晚說了兩句閑話,“那煞星終於要走了。”
    孟晚舀豆腐腦的手一頓,“你說的是縣城來的趙二爺?”
    “可不就是他嗎。”
    崔姐捏著帕子壓低了聲音,“這位二爺還說要帶了方家的小少爺走。”
    孟晚歎了口氣,倒是沒多少意外,嘴上卻還是問了句,“帶走?這是什麽說法?”
    想必崔姐的人在趙二嘴裏套了不少話出來,她道:“原是方家之前有意將他家小少爺嫁給趙二做夫郎,怎料前陣子方小少爺出了事,趙二便說既如此正經迎娶是不能的了,要將方小少爺帶回去做妾呢!”
    崔姐走後,孟晚琢磨著,事情到了這一步,這幾日也該有動靜了。
    方錦容如今算是一步廢棋了,方老爺怕得罪趙家,送去做妾也就算了,趙二若不提,隻怕他留在家裏也沒什麽好果子,如此情況下,方大爺也隻能讓他詐死。
    果然,白日還風平浪靜的方家,後半夜便吹起了送葬的喇叭聲,泉水鎮本來就不大,這聲音在淩晨響徹在街道上。
    按理說這種事風聲該瞞得死死的,哪怕方家宅子不像世家那樣家規森嚴,但也不至於第二天便有人在街上議論方家小少爺投了河吧。
    可孟晚就是聽到了許多模棱兩可的消息。
    “方家喪的是方小少爺,據說是橫死,不讓埋在祖墳裏,也不讓擺設靈堂。”
    “怪不得什麽消息都沒有,今兒就直接下了葬了。”
    “我聽人說呀,方家小少爺其實偷跑出去好幾天了,方家怕丟人才沒往外說。”
    “昨天白天有打魚的從河裏撈出屍體來,都泡的不成人樣了,靠穿著打扮才認出來是小少爺。”
    “那可不,方大爺最心疼這個小兒子,說是夫妻倆都哭抽過去了。”
    街邊傳來一陣馬蹄聲,趙二陰著張臉帶著一眾衙役穿過街道。
    孟晚側身避了避,明白這便是成了,他心裏放下了一樁大事,收了鋪子去後頭幫常金花收拾東西。
    “天兒漸暖了,厚襖子雖說還能穿幾天,但是帶著上路怕是不方便吧?”常金花整理了幾個大包裹出來,絮絮叨叨的說著話,她頭次出遠門,難免惴惴不安。
    孟晚將鍋碗瓢盆的放進廚房的櫥櫃裏,回她道:“路上肯定還是冷的,不如穿一身厚的,再帶一身薄的吧,我聽說考場不讓穿夾棉的襖子,隻能穿單層,如此便給表哥買匹厚實的布料,再做身單衣。”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如此也好,那我這就去買。”常金花說了便要動身。
    孟晚攔住她,“也不用那麽著急,左右明日還有工夫。”
    常金花怎麽能不著急,“明日一早就要坐柱子的牛車回村了,還不知他啥時辰來,今日都備下吧。”
    孟晚隻好放她出去,自己在家整理,米麵油糧和被褥等一應要搬回村裏,鐵鍋帶來一個,又打了一個,也要帶回去。剩下的零碎物件鎖進櫃子裏。
    宋亭舟晚些回來,東廂房裏已經被收拾的幹幹淨淨。
    孟晚喚他:“你回來啦,同夫子告假了?”
    宋亭舟放下書箱回他:“已經告好了假,你們怎麽沒等我回來一起收拾?”
    “沒多少東西,順手就收拾完了,我將鍋裏的飯菜拿出來,你幫我把鍋卸了吧。”孟晚起身揭開鍋蓋,裏頭熱了些剩下的豆腐腦,還有半盆幹飯。
    炕上的炕桌已經放好,孟晚往上端菜,“今日簡單吃些,免得剩了還要收拾。”掙錢不易,去府城花銷又大,還是省著些吧。
    正說著,常金花抱了兩匹粗布進門,“大郎也回來了,那便吃飯吧。”
    孟晚接過她懷裏的布,叫她去洗手,“怎麽買了這麽多回來?”
    兩匹布皆是青色,比藍色稍淺的顏色,倒是正適合初春,一匹布料厚實緊密些但是質感也偏粗糙,另一匹偏柔軟輕薄。
    “你去年也沒有薄衣,都是穿的大郎舊衣,既出門總不該還那麽不像樣,順便再做一身吧。”
    孟晚擔心她累著,“你又要做表哥的,又要做我的,這幾日怕是來不及吧?”
    常金花坐到炕上,冷笑的著看他,“多大的哥兒了,還指望著我給你做呢?我給你裁好了,你自己一針一線的縫去。”
    孟晚欲哭無淚,“真要我自己做啊,你不怕糟蹋了你的布?”
    常金花心一狠,“糟蹋便糟蹋,早晚你得學!”
    喜歡穿成哥兒下一秒請大家收藏:()穿成哥兒下一秒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