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湯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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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亭舟飛速將人救了上來,拖回家才發現這人也隻剩下一口氣了,他剛欲出門找郎中上門。
孟晚攔住他:“你別去,我去叫春芳嫂子,我們倆去!”
孟晚躡手躡腳的走進東屋,輕輕推了把盧春芳,“春芳嫂子,起來下。”
“晚哥兒?咋啦?”盧春芳睡眼朦朧的說。
孟晚小聲道:“你陪我出去一會兒,小點聲,別吵到我娘。”
盧春芳也沒細究,爬起來穿衣,孟晚在門口等她。
“晚哥兒,這大半夜裏,咱們去哪兒啊?”
“去街上同善堂。”孟晚回著盧春芳的話,回眸望去,宋亭舟正在巷子口目送他。
同善堂就在主街上,路上孟晚大致與盧春芳說了,宋亭舟救了個人回家,像是被人打壞了,人命關天,這才連夜去請郎中。
盧春芳性格善良,聞言也急得不行,兩人腳步飛快,很快就走到同善堂門口。
不過他家店鋪在前,住宅在後,店裏半夜是無人坐堂的,孟晚直接繞到後頭敲門。
“當當當”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巷子裏格外醒目。
裏頭有人問:“什麽人?”
孟晚沉聲道:“我是柳堤巷第一家宋家的,家裏有人得了夜裏摔了,勞煩郎中帶些傷藥過去看看。”
“夜都深了,隻是摔傷,明日再去。”是老郎中的聲音。
孟晚聲音急了幾分,“郎中還是去看看吧,他還吐了血,我怕內裏也有損傷。”
“等著。”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院門被打開,老郎中穿戴整齊背上藥箱,走在路上還在抱怨,“怎麽就摔到吐血了?是從高處跌下來了?這大半夜的不老實睡覺還爬什麽高啊。”
盧春芳看了眼孟晚,見他不說話自己也不吱聲。
宋亭舟就在巷口接人,他先對郎中施了一禮,“有勞了。”
然後拉著孟晚在前頭帶路,今日月光明亮,眾人倒也能看清腳下。
一路進了西屋,櫃上點著油燈,地上鋪了舊褥子,那人被宋亭舟放在上頭,鼻青臉腫看不清相貌不說,渾身血跡斑斑,眼見著進氣少出氣更少。
老郎中趕緊著手救治,嘴上還喊道:“這就是你說的摔得?你這小哥兒真是……真是!”
東屋常金花也聽到了動靜,孟晚怕嚇到她,留了宋亭舟在這兒,自己和盧春芳忙去了東屋。
“娘,你怎麽起了?”到了東屋,常金花果然正在穿衣準備下炕。
“家裏是不是來了生人了?我聽見有外人聲音。”
孟晚還是那套說辭,“夫君救了個人回來,有些不好了,既見了咱們也不能見死不救不是,便出去請了郎中回來看看。”
常金花也沒想到事情是這樣,多少還是不放心,“那我過去看看。”
那人渾身是血,能不能活還未可知,再嚇到常金花怎麽辦?
孟晚忙攔住她道:“夫君在那屋看著,要什麽用什麽還有我和春芳嫂子,用不到你。你病剛好,快好好歇著,不然明早還是再歇一天好了。”
再讓常金花躺在床上看其他人幹活,她不得難受死?幹脆重新躺回炕上,慪著氣說:“不去便不去,左右你們現在主意大,也用不到我了,我還省的起來。”
到底是還困著,白天去勾欄又來回走了半天,頭沾上枕頭人就睡著了。
孟晚讓盧春芳也上炕睡覺,等了會兒,他回到西屋門口,隔著簾子問宋亭舟,“如何了?”
宋亭舟正在幫郎中給地上那人用藥酒擦拭身體,聞言道:“可救,今夜你先在娘那屋睡,明早再說。”
“用藥呢?要不要我先幫忙煎藥,明早你還要早起。”孟晚怕宋亭舟什麽都自己做不叫自己。
老郎中不耐煩他們倆在一旁膩膩歪歪,“煎什麽藥?如今他這樣,便是生灌也是灌不進去,一會兒我回同善堂開了藥,讓藥童給你們抓好了,到時再灌兩副先試試。”
得了準信,孟晚也不再堅持,回東屋淺淺的眯了一小會兒,天光微亮,郎中才被宋亭舟送走。
盧春芳已經起了,拎著豆子桶同兩人說:“今日我去磨豆子,你們再歇歇。”
宋亭舟倒也沒堅持,回在屋子裏小眯了一會兒,受傷那人昨夜被宋亭舟擦洗幹淨身體,又上了藥,如今被挪到炕上,仍舊昏迷不醒,不過呼吸已經平緩了不少。
豆香味傳出來的時候,宋亭舟被孟晚輕輕推醒,“舟郎,該起了。”
宋亭舟閉著眼睛將孟晚攬進懷裏,兩人在炕上依偎了會兒,孟晚也心疼他一夜沒睡,勸道:“不然今天便告個假,在家裏歇一日吧。”
宋亭舟起來換了件外袍,將身上皺了的放到一邊,“府學裏告假麻煩,還是去吧,若是撐不住午後我早些回來。”
“如此也好。”
宋亭舟洗漱的時候,孟晚去街上包子鋪買了幾個包子回來,他家早飯日日都是豆腐腦油果子,再好吃的東西都吃膩了,今日吃素包子,大家倒是吃得香。
宋亭舟牽了馬去上學,李雅琴過來上工,一家子又忙活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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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收攤的時候孟晚才想起西屋還躺了個人,急急忙忙去回春堂開了藥,前天常金花中暑家裏買了藥爐子,如今剛好不用再買,將藥煎上,孟晚進小屋探望。
那人臉色烏青,看不出樣貌年歲,但除了某些天賦異稟的外,孟晚如今也能看出小哥兒是比漢子骨架小些的。
他家炕上躺著這人雖然個頭不高,但確實是個漢子毋庸置疑,不然昨晚宋亭舟也不會自己留下讓孟晚避開。
最重要的是,從昨晚救了這人起,孟晚便覺著他像是平橋勾欄被打手圍起來打的那人,長相不說,衣裳顏色是一模一樣。
如果真是那人,倒也算有緣了。
常金花收了鋪子也進來看人,“這人咋被人打成這樣?”
“大半夜的大郎是在哪兒救的人?”
“不會是啥偷雞摸狗的被人抓住了打成這樣了吧?”
孟晚同她解釋:“偷雞摸狗應當不是。”比起來昨天拋屍那人才更不像好人。
等藥煎的差不多了,叫手勁最大的盧春芳過來,生生掰開那人的嘴,灌了一碗進去。
藥撒了大半,孟晚怕藥力不夠,又喂了一碗,同樣流出來不少。
藥材昂貴,常金花有些心疼,“藥渣子別扔,再添點水煮煮,哪怕是當水喂他呢,別浪費了。”
孟晚憋著笑,“娘說的是,我這就再出去添些水。”
就這樣等晚些宋亭舟下學回來,飯後他們再喂他喝藥,那人雖然閉著眼睛,但竟也能自主吞咽了。
家裏沒有別的地方住人,孟晚這幾日便隻能和常金花他們擠擠,宋亭舟獨自和那人住一屋。
又喂了兩天藥,那人已經清醒過來,隻是還不能下炕,孟晚問他是不是平橋勾欄裏戲班子的人,他倒也應了,問他還要不要回去也隻是流著淚搖頭。
一家子商量了一下,戲子是賤籍,離了戲班子也沒什麽好去處。他們鋪子裏李雅琴要走,不然問問這伶人願不願意留下來做活?
孟晚替他端了碗稀粥,將話同那伶人說了。
“你意下如何?”
那伶人起不了身,隻能躺在炕上用沙啞的聲音說:“多謝夫郎與相公救我,救命之恩本就無以為報,願為兩位做牛做馬。”
孟晚也是從賤籍過來的,竟能領悟幾分這人的心思。
“你不必害怕,我家人口簡單,也不是磋磨人的人家,你的戶籍可能還在戲班子裏,便先這樣也好。但為你治病我們花費了不少,你好了後在我家做活,我每月按八百文給你算工錢,好歹你還夠了我的藥錢再說其他。”
若是他說的天花亂墜,那人可能心中更是惶恐,還不如說先讓他留下還錢,也是實實在在的話。
果然聽孟晚說完,那人眼中警惕散退,磕磕絆絆的向孟晚道了謝。
找好了替代李雅琴的人,但他還要休養不說,孟晚還想給李雅琴湊個整月,便又留了她幾日。
頭幾天,他見李雅琴頭上久戴著的銀簪換成了發帶,沒太在意。
沒過幾天孟晚又發現她洗碗都不摘的銀手鐲,竟然也跟著不見了。
不光是他,盧春芳也看見了,“琴娘,你的簪子和手鐲呢?”
李雅琴不自然的捋捋頭發,“這幾日不想戴。”
下工的時候她找到孟晚,幾遇張口都沒好意思說,最後還是沉默著回了家。
孟晚琢磨下覺得不對,又不好直接問她,便找機會同周嬸打聽,越是和她不對付的人,便越是關注對方生活。
果然,周嬸衝著李家的大門翻了個白眼說:“人家心氣高著呢,先是說了個肉攤子上的屠子,那小夥老實厚道家裏也清白,嘿!偏生她看不上人家,不知從哪兒托了個私媒來,說是找了個秀才相公。”
周嬸冷哼一聲,“這回她尾巴是要翹上天了。”
孟晚念了句,“秀才相公?是哪家的?同在昌平府,沒準我夫君還認得呢?”
周嬸早忘了,她叫來自己兒媳,“鵑娘,李家那老姑娘找的秀才姓甚名誰來著?”
鵑娘打著扇子出來,想了一陣才說:“那天夫君說是在酒樓遇見過幾次,旁人都叫他湯相公。”
看來還真是昌平府的秀才相公,回去問問宋亭舟認不認得吧。
“姓湯?此姓應當不多,我白日裏和同窗打聽打聽。”宋亭舟在府城這些時日,倒也有了幾位相熟的同窗,平日裏不說多熱絡,打聽個人還是可行的。
過了兩日,李雅琴在宋家的鋪子裏幹滿了整整一月,孟晚拿出錢匣子給她結算工錢,
“琴娘,本來說好每月給你六百文的工錢,但你既然沒在我家吃住,活計做的也細,便再添八十文當作補給你的飯錢了。”
孟晚將錢數給她,“你看看錢數對不對。”
李雅琴接過錢,對孟晚說了句,“多謝了。”
不光如此,還對常金花與盧春芳都喊了句謝,兩人倒是稀罕,都是大度的人,都也沒將她之前的態度放在心裏,各自客客氣氣的說了會兒話。
常金花做為長輩,主動提了句,“聽說你未婚夫也是秀才,可是府城附近村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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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雅琴羞澀的說:“是城北大官村湯家的人。”
孟晚道:“這就巧了,給我家送柴的樵夫便是大官村的人,那他如今在哪兒進學?”
其實他這話問的有些僭越了,可李雅琴隻沉浸在找到如意郎君的喜悅中,並未覺得不妥。
“他考的不如宋相公考的那般好,隻是勉強考中,就沒再進學了,如今想著在附近縣城找個主簿或典史做做。”李雅琴語氣中帶著份期盼。
孟晚又道:“如此看來,倒是個上進的人,隻是縣衙的小吏好似也不好做,他家中可是花了銀錢疏通?”
李雅琴看了孟晚一眼,咬著下唇道:“他家產不豐,爹娘都是地裏刨食過活的。”雖沒明說,但眾人都猜到她私下偷偷補貼了那湯秀才。
常金花插了一句,“能供出個秀才相公已是不容易,如今窮困些倒也不怕,待在衙門謀到了正經營生,這些錢也不算白花。”說完瞪了孟晚一眼,管人家那麽寬做什麽,把人琴娘都問的不快了。
李雅琴展顏附和,“確實如此。”
送李雅琴出門的時候,孟晚突然說了句,“琴娘,你不是蠢人,若是覺得不對,萬萬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若那秀才真是實心實意和琴娘過日子,又真將銀錢都用作打點了,那孟晚今日可就將她們兩口子得罪了,吃力不討好。
“怎麽就你能找秀才相公,別人找的就是別有用心?”
李雅琴聽了他的話果然臉色不好,甩袖而去,走到一半又有些後悔,悄悄側過身去,再看宋家門口已然空無一人。
旁人是勸是說終究不是當事人,李雅琴此舉算是豪賭了,嫁得好了,爹娘放心,在二嫂與鄰裏間也能出一口惡氣。
嫁的不好,湯秀才成不了氣候,畢竟也有個秀才名份在,這點他是不敢作假的,便是婚後日子不太好過,好歹嫁出去讓父母安心,秀才娘子的名頭總也比屠夫娘子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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