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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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郡忙著安撫他的雲哥兒,哪怕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似乎惹了同年生厭,但一顆心墜在屋裏受了委屈的愛人身上,這會兒什麽也顧不得了。
宋亭舟帶著夫郎到了前院,孟晚叫身邊跟著的丫鬟去叫祝三爺。
“怎麽突然就要走了,柴狀元不會怪罪吧?”
宋亭舟提到柴郡便不自覺的擰眉,他與柴郡雖然沒有幾分情分,但讓他背後說旁人的不是他又說不出口,隻能憋出一句,“他不是什麽良人,今日昏禮恐生事端。”
孟晚站在圓拱門內輕搖團扇,眼睛看向後院柴家的家眷和富家的親戚。
“不是良人?”家裏一群刁蠻的親戚,人又不是良人,那還圖個什麽?
祝三爺被丫鬟從席麵上叫出來,聽到宋亭舟說要走,雖說祝三爺十分信任宋亭舟,但這會兒也不得不問一句,“澤寧呢?”
他那麽大一個乖兒子呢?
——
蘭娘的花轎一路走來難免被人指指點點,沒見過誰家新娘是自己坐花轎到男方家去的。
“新郎呢?怎麽就一個轎子,新娘沒接到?”
“什麽眼神,沒看到旁邊的儀隊和喜娘在,定是接到了新娘。”
“那新郎官怎麽不在?”
“這……前頭騎高頭大馬的莫不是新郎官?隻是怎麽沒穿喜袍?”
祝澤寧打馬在前頭給迎親隊帶路,聽到路旁的議論聲在馬上左扭右扭,心道:柴郡這廝真是個坑,但是宋兄怎麽還不回來啊!
這一路不止坐在花轎裏的蘭娘煎熬,替柴郡迎親的祝澤寧更是像紮了軟刺般局促不安。
終於回到了新宅,祝澤寧隔了老遠便看見自己爹和宋亭舟孟晚三人在門口等他。
“宋兄,你怎麽不等我!”祝澤寧埋怨道。
一路護在花轎旁的富佩晟本來臉色難看,憋了一肚子的火,怎料看到孟晚的刹那突然定住,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勾勾的盯著孟晚,一腔怒火也變成了別的,眼見著一張臉瞬間漲紅起來。
宋亭舟敏銳地察覺到他目光落在自己夫郎身上,迅速將還在喋喋不休抱怨的祝澤寧撥動到一旁,微微側身擋在孟晚身前。
他一張俊臉緊緊繃著,眼眸中像是覆蓋了一層寒霜,冷冷的看著富佩晟,一字一頓道:“不知兄台有何指教。”
指教兩字他咬得極重,像是下一秒就真的要叫上富佩晟去“指教指教”了。
富佩晟視線被人擋住,這才回過神來,對,這位哥兒是有郎君的,他如此盯著人家看確實不該。
他低頭不自然的理了理衣袍,身後鑼鼓聲又重新響起,他瞥了眼妹妹乘坐的花轎,叫媒婆上前來。
“幾位可是柴郡親屬?大婚之日他一人騎馬走了,剩下我妹妹獨自坐花轎前來。如今我家的花轎都到了跟前,難道他還不出來迎親嗎?”
富佩晟越說越怒,是柴家先放出風聲想找盛京中的女娘成婚,他家蘭娘也不小了,前些日子正好想通,想找一家世普通的進士嫁過去,這才派媒婆過去接觸。
柴家急著成親,又沒錢大辦,婚房酒席都是他們富家出的錢,這些他家都忍了,可新婚之日柴郡竟拋下未過門的妻子不知跑去哪裏,到底把他妹妹置於何地!
祝三爺看架勢不對,忙撇清幹係,“我們兩家隻是被請過來的賓客,柴家的人在院子裏頭待客。”
鑼鼓的聲音這麽大,柴家的人當然聽見了,柴父柴母和兩個兒子兒媳都迎了出來。
“花轎來了,好好好,快叫新娘子和媒婆都進來吧。”
“親家哥哥,你快請進。”
“後邊那都是嫁妝吧,速速抬後院去。”
柴家人一人一句說的熱鬧,可誰也沒叫柴郡出來的意思。
富佩晟隻覺得荒唐至極,“自古迎親哪有新娘自己進門的道理,你們……你們簡直不可理喻!”
柴家人胡攪蠻纏,“親家說的不對,我們安平府的規矩便是新娘自己進門。”
“就是,我們不都過來陪著了嗎?還有什麽好說的。”
“總歸進了門就是我家的媳婦,規矩要早早適應,可不是待字閨中的小姐了。”
柴家這一家老小,沒一個是講理的,富佩晟一個老實巴交的書生,被堵得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這場麵太過心酸,連祝澤寧這樣錦衣玉食堆砌起來的富家公子哥都看不下去的嘟囔道:“我要是富家人,幹脆把花轎抬回去,好過讓姑娘嫁給這樣的人家。”
他這話倒是有些擔當,但卻是不能作數的。
孟晚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隨後說道:“在一步一矩的盛京,富家姑娘的花轎沒有新郎接親就夠引人爭議了,若真為了堵上一口氣,把花轎就這麽抬回去,流言蜚語便能將她給活活逼死。”
祝澤寧為這姑娘可惜,“可真的吞了這麽一口惡氣,又如鯁在喉。還沒過門就忍了如此委屈,往後的日子隻怕更不好過。”
孟晚彎起眼睛對祝澤寧身旁的祝三爺說:“三叔,澤寧如今說話辦事,比從前老成許多,若是成了親你也能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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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寧的親事還沒著落,富家家境簡單,但看與柴家辦事,人應該也都是老實厚道的。富家有名,祝家有錢,豈不相配?
祝三爺本是覺得孟晚誇兒子這句莫名其妙,但一對上他帶著笑意的雙眼,突然間醍醐灌頂。
敲鑼打鼓的人眼見著氣氛不對紛紛停下了動作,花轎裏傳來蘭娘平靜的聲音,“還請柴家的尊長將柴郡叫出來。”
沒人能看見,她在花轎裏蓋著紅蓋頭,雙手死死抓著鎖了金邊的紅帕子,掌心被摳破一道傷痕,血都揉進了帕子裏。
柴家的人左右看看,沒人動換,他們來就是為了拖延時間。早先柴父柴母不想兒子娶個夫郎,如今又覺得兒子有出息娶了伯爵府女兒後,納上幾個小的是應該的,地主老爺還有好幾房姨娘呢,別說他兒子這樣的狀元。
柴母笑盈盈的裝聾,“蘭娘啊,先進門,進門再說,我讓你倆弟媳婦攙你。”
眼見著柴家兩個兒媳婦往花轎處走,要硬將蘭娘給拽出來,祝三爺將手伸至兒子身後用力一推——
祝澤寧無緣無故就擋到了她們前頭,他茫然的看著麵前兩個插著腰的村婦。
“你不是我大伯哥的同年嗎?攔著我們作甚?”
富家的人和柴家的人都看著他,祝澤寧嘴巴張張合合,硬著頭皮說:“富……富姑娘與柴郡還未拜堂成親,那兒來的弟媳?你們不過是見富家的長輩沒來,使些野蠻手段欺負人家姑娘!”他越說越是義憤填膺。
蘭娘在轎子裏聞言一愣,此人是和柴郡同年的進士?人倒是個古道熱腸的好人,竟肯站出來替她說話。
眼見著富佩晟一介老實巴交的斯文人,半天也沒什麽作為,祝三爺輕咳一聲,站了出來,看似誠懇的勸道:“柴家哥嫂,這大喜的日子也不好讓人看了笑話,還是把柴郡叫出來吧。”
要是不想娶就趕緊給他兒子騰騰地方,雖然這種拾人牙慧的事有點不道德,可祝三爺行商,這種事還真幹的多了。隻不過往日都是搶生意,這次是給兒子搶媳婦。
“不是我們不叫,大伯哥是真有要緊事,左右從今天起都是一家人了,我們扶著也是一樣的。”
柴家倆兒媳還想找機會闖進花轎裏硬拉蘭娘,被轎子門口守著的祝澤寧擋的嚴嚴實實的。
柴家的人態度極為光棍,管別人看不看笑話,一家子就站在門口,有本事就衝進去找人。
富家的人都憋著這口氣,今天的婚事怕是不能善了,一行人怒氣衝衝,但又不能真不顧忌街坊四鄰的眼光,還當他家姑娘恨嫁似的。
兩家人就這麽僵持在門口,巷子口引來不少看熱鬧的。
孟晚在這當口挪動腳步到了柴父柴母麵前,雙手一插和柴家人站到同一戰線上,不滿的看著麵前的花轎,嘟囔道:“富家的人是怎麽想的,這不是讓旁人對咱們柴家指指點點嗎!還沒進門就這麽能拿喬,真成了婚住一個院裏……”
他說到一半似是覺得這樣說話不好,無視柴家人支起來的耳朵住了嘴。
怎麽不說了,真住到一個院裏會怎麽樣?難不成還敢欺壓公婆?
她敢!
老兩口被自己腦補的東西氣得怒上心頭。
孟晚覺得自己話說得不對,忙找補道:“柴叔柴嬸,要不還是叫柴大人出來吧,雖說福恩伯爵府沒錢沒勢的,可好歹有個伯爵的稱號。柴大人不一樣,都是靠自己一路考上來的,實打實的受陛下冊封,整個禹國可都是找不出來幾個狀元郎啊,要是被他們這樣在外麵鬧,傳出去耽擱了柴大人的前程可怎麽是好啊!”
柴郡雖然任書早就下來,但還沒開始去翰林院走馬上任,孟晚一口一個柴大人,把老兩口哄得心裏發飄,好像兒子明天上任,後天就能當首輔大臣。
柴母不知不覺仰起脖子,聽到後頭咧到一半的嘴巴一收,問孟晚,“被人說說閑話,還能耽擱我兒前程?”
孟晚吹捧她,“柴嬸,我家夫君的官職沒有柴大人高,懂得也不如你家多,這些都是從旁人那兒打聽來的,也不知道對不對?”
柴父將臉板起來,“對,是有這麽個說法,不能壞了大郎的前程。”被孟晚一捧,他這會兒又開始裝懂了。
叫二兒子,“二郎,你去找你大哥過來,讓他將人先領進去再說。”
一盞茶的功夫柴家老二就將大哥叫了出來,柴郡似乎也覺得自己做的不對,滿臉的愧疚,“富姑娘,實在對不住,家裏有急事,這才耽擱了,我這就背你下轎子。”
富佩晟本來一肚子火氣,但妹妹晾在這裏也不是辦法,見柴郡態度還算誠懇,便讓開地方,同意讓他過來接人。
祝澤寧本來也想退開,但抬手一看,他爹和他大嫂,一個對他橫眉豎眼,一個偷偷對他擺手,他一時不知道是退是進。
轎子裏的蘭娘悄悄揭開蓋頭,透過薄紗似的轎簾,隱隱綽綽能看見擋在外麵的挺拔身影,一時間也沒說話。
柴郡不解的望著祝澤寧,“祝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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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郎~”
這會兒院子裏竟跑出來個眉目清秀的小哥兒,大喜的日子他額頭卻包著條紗布,隱隱透出一點紅色的血跡。夏日衣薄,能看出小哥兒腹部圓滾一片,竟是有孕在身的。
周圍看熱鬧的人群傳出一陣嘩然,孟晚和祝三爺對視一眼,好家夥,這事估計是真能成。
這場麵估計用不到他拱火了,孟晚退回到宋亭舟身邊,被他牽住手,然後小聲的問:“這就是你說他不是良人的原因?”
宋亭舟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然後輕聲問孟晚,“你和祝三爺?”
孟晚用極低的氣音說:“撮合撮合試試看。”
柴郡護眼珠子似的護住雲哥兒,責備的話中透著關心,“你怎麽跑出來了,不是讓你留在屋子裏休養嗎?”
雲哥兒一臉淒苦,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郡郎,你真要娶旁人?既如此我便離開你身邊,不耽誤你金榜題名,如花美眷!”
他語氣決絕,轉身便要跑開,卻被柴郡一把拉住。
柴郡痛苦的說:“我說過我是有苦衷的,你再等等……”
“等什麽?等娶了我之後納了他,還是幹脆等你發達了直接將我一腳踢開,好娶了你的情郎?”
蘭娘一直在隱忍,忍到現在等來的結果卻是這樣,未婚夫還沒娶妻就弄出個孩子來。
便是京中紈絝子弟再能胡鬧,都辦不出來這樣的事,反而是小地方好不容易考上來的狀元郎如此風流,真是可笑。
蘭娘一把甩開蓋頭從花轎裏走出來,掌心一片血紅,氣得渾身發抖,心中又酸又痛,但一出來對上的不是一對你拉我扯的狗男女,反倒是扭頭一臉無辜望向她的祝澤寧。
怒火突然就熄了大半。
柴郡還在狡辯,“我絕無欺騙姑娘的意思,但雲哥兒是我此生摯愛,我斷不會放他離開。我向姑娘保證,今生隻納他一人,隻要姑娘能容他,我必將好好珍惜姑娘。”
別說是蘭娘,旁觀的孟晚都快惡心透了,他看見蘭娘緊抓著手上的帕子,間或點下兩滴紅色的液體。
孟晚推推宋亭舟,伏在他肩頭輕聲說:“你去附近的醫館買瓶傷藥來,要好的,盒子好看的。”
宋亭舟輕輕點頭往巷子外走去,臨走前還托付祝三爺照看孟晚。
蘭娘深吸了一口氣,眼眶微紅,“左右與柴公子還未拜堂,幹脆就說個明白,柴公子所言所行恕我不能接受。”
她眼裏含著淚看向富佩晟,“哥哥……”她這樣回去會壞了名聲,哥哥還未娶妻,可會嫌她連累家裏。
富佩晟嘴拙,心疼妹妹也說不出什麽,隻是拉住她袖子,沉聲道:“柴家不嫁也罷,我們回家去。”
樂隊就地解散,富家找來的媒婆都不知道從何勸起,她招牌是被砸了。
富佩晟扶著妹妹進轎子,將上頭綁著的紅綢一把扯下扔到柴郡身上,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柴郡,你真是好樣的,我們富家絕不會忘了今日大恥。”
眼見著他就要將妹妹重新抬回家去,柴郡欲攔又被雲哥兒絆住手腳,鬧著要回安平。
父母兄弟不幫忙就算了,被孟晚捧得發飄,還在一旁說起了風涼話。
“伯爵府就了不起了?自己送了新娘過來又自己灰溜溜的回去,我家大郎是不怕什麽名聲的,怎麽說也是男娃,就看你家姑娘還怎麽嫁的出去!”
“就是,再送上門來,我們可就不這麽好聲好氣了。”
“我兒是翰林院裏的狀元郎,你們這等莊戶出身,攀上我們就夠高攀了,還敢拿喬?”
孟晚小步追上去踩了祝澤寧一腳,語氣急促的指點他:“快過去告訴富姑娘,不能坐花轎走,這宅子是富家買的,要走也是柴家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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