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族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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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金花哪怕在府城住了幾年,也從沒見過這麽精致首飾。
    見她光看不動,孟晚幹脆拿起一支直接給她帶到手上,“你看!多好看。”
    常金花被他的動作驚了一下,“你小心著些。”
    孟晚哭笑不得,“反正是金子打的,又不會磕壞。”他就是怕給常金花買了玉質、翡翠等飾品常金花會舍不得戴,這才買了對金鐲來。
    常金花不聽,當易碎品似的摸著手腕上鐲子,嘴角不自覺往上牽。
    “喜歡吧?”孟晚叉著腰問她,臉上帶著得意。
    這對鐲子是他在盛京買的,還把聶知遙叫著兩人一起挑了好久,一對加一起重約三兩,但貴的卻不是金價,而是工匠製作的工藝,這可不是現代用機器批量生產那種,而是金匠一點一點細細打磨雕琢出來的,每一件都堪稱獨一無二。
    孩子的心意她哪能不懂,紅著眼睛說了句,“喜歡,但是……”
    她話鋒一轉,“娘戴一隻就夠了,另一隻你自己戴。”
    孟晚早就猜到她會這麽說,將略有寬鬆的袖子往上一擼,白皙的手腕上晃著一隻白玉手鐲,還不是單隻,而是一對。
    “我自己當然也買了,還不止一對呢。”
    孟晚又抱出個妝匣子來,並一隻單獨的長盒子。
    這些都是他那天從懷恩伯爵府出來後,在家思索一晚,找聶知遙和他一起去挑的。
    當時還不知宋亭舟將要派官至何處,若是留在盛京,少不得要和其他夫人、夫郎等交際,沒兩樣像樣的首飾,這群人第一眼就會將你排擠在外。
    那群人可不是隻會在後院繡花而已,有的人精個頂個的厲害,甚至能靠內宅社交給家裏郎君帶來助力。
    在其位謀其事,其實想想,若是宋亭舟被授官在京都,孟晚自己也少不得和她們打打交道,勾心鬥角想想就累,還是出去外派好。
    孟晚將匣子裏的首飾都打開給常金花看,裏麵頭釵、發簪、耳飾、項鏈、項圈、手鐲、腰飾,樣樣齊全,每種樣式不多,但件件都是精品,常金花看著便覺著精貴。
    孟晚又把手裏的長木盒打開,“這件本來想明天拿給你的。”讓她緩緩,省的會再罵他一遍。
    兩個金鑲玉的簪子擺在裏麵,工藝相似,都是用金絲纏繞玉身,華中帶貴,隻是一支雕琢的是荷花,一支是金烏。
    “咱們倆一人一個,這支荷花的更適合你的年紀,金烏的我自己留著。”去了趟盛京,他備的東西還多著,嶺南氣候溫熱,又多毒蟲瘴氣,他還買了不少絲質的布匹和草藥留在拾春巷裏,等走的時候要拿著。
    “都是貴重的好東西,你年紀輕打扮打扮是應當的,給我個老婆子買豈不可惜了。”常金花還是舍不得,回鄉穿戴的也都是細棉布衣裳,孟晚買的那些提花料子也就在府城穿穿。
    “不給你買我給誰買去,不光你,我這還有套銀質發釵是給碧雲買的。”碧雲也十九了,之前自己用月錢買了個素銀簪,這麽多年也沒換過,對比起來聶知遙身邊的小侍阿尋,打扮得就比他精心多了。家仆不好過於張揚,孟晚卻也不是個苛刻的主家,這次回來便給碧雲也買了一套。
    握住常金花粗糙的手,孟晚雙目描繪著她比同齡人還要蒼老不少的臉,認真的說:“娘,從前夫君在外讀書,家中隻有你一人操持,你們孤兒寡母人微言輕,謹慎些是對的,這些年你辛苦了。但如今不同了啊!夫君被派了官,你如今也是官老爺的娘了,隻要不殺人放火,咱們不怕什麽的,往後你想穿什麽穿什麽,想戴什麽就戴什麽,誰也不敢說你半分。”
    從院子裏剛走進來的宋亭舟也聽到了這番話,他不知該怎麽和母親提及這些親昵的話,隻是重重的“嗯”了一聲,沉聲附和道:“娘,晚兒說的對。”
    有灼熱的水一滴滴落到孟晚手上,他和宋亭舟對視一眼,啞然又心疼。
    常金花並不習慣煽情,她板著個臉麵無表情的抹了抹眼淚,“給碧雲的你明天自己給他,今晚早點睡,明早娘給你們磨豆漿喝。”
    她說完紅著眼睛,小心翼翼的包好首飾揣進懷裏,回了東屋。
    宋亭舟跟在她身後送她過去,“娘,我被派官到嶺南地界了,那裏氣候……不是太好。”
    宋亭舟抿了抿唇,“娘你……”
    “我現在這把身子骨還行,等七老八十了不用你說我也不跟著。”常金花頭也沒回的甩給他這麽一句話。
    孟晚把頭從窗戶探出去:“……”
    語言的藝術,我夫君並沒有。
    晚上兩人早早睡下了,第二日一早孟晚起床來覺得全身上下都是酥的,睡這一覺可真香啊。
    早起雪生磨了豆腐回來,常金花煮了豆漿,水煮蛋,還打了餅子,切了幾小碟鹹菜。
    吃飽了孟晚到廂房去挑東西,挑好了宋亭舟和雪生往他家馬車上裝。布匹放在最裏麵,這都是給家眷拿的,剩下都是酒水和糖茶葉這樣也很實用的。
    他們先去了趟村長家,畢竟是村裏最有威望的人,該好好拜訪一下,不費什麽事,也沒拿什麽貴重東西,正常的走動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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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老爺親自攜禮上門,這便夠讓村長家受寵若驚了,硬要把準備過年殺了賣錢的半大肥豬給宰了,請宋亭舟留家吃飯。
    孟晚忙拒絕了,“叔,我們還要去族裏看看,過幾天家裏擺席麵還要請你過去幫忙記禮賬呢,今兒就不多留了。”
    村長識些字又在村裏有權威,鄉裏鄉親家裏辦事擺席都是請他過去記賬。
    宋亭舟考上進士做了官,連知縣都會有功績,更別說本村了,便是再低調也是要大擺宴席慶祝一下的。
    從村長家出來他們便直奔族裏,族長知道他們要來,老早把族裏的人都通知到了。烏泱泱的一大堆人,族長帶頭就要給宋亭舟行禮,被宋亭舟給攔下了。
    “我如今雖然是官身,卻仍是宋氏一員。先父去世後,族裏的長輩一直很照顧我們孤兒寡母,我們一家都銘記在心。”
    這就是客氣話了,三泉村的宋家都窮著,幾代才出來宋亭舟這麽一個體麵人。大家都是地裏刨食勉強果腹,好不容易攢些錢也不會救濟他們家。
    但同一家族,榮辱感還是有的,常金花一個寡婦日子不好過,若是遇見了什麽地痞無賴,族裏的漢子也是二話不說過去幫忙。
    孟晚給族長和幾個長輩都送了禮,布匹茶糖酒,不貴重卻也不寒酸,都是農家用著實惠的。
    族裏現在富裕了,都蓋上了新房,那幾個無父無母的孩子也統一住在一個院裏。
    去年孟晚他們走前出資讓族裏人幫忙蓋得善堂,他們幾個的糧食也都是宋亭舟家出,但隻供到十四歲,十四往後就要想法子自己謀生。
    宋亭舟和族長商量,“我是想在村裏蓋一座私塾,請個童生過來教書,隻要是族裏的孩子都能免費來學習。若是考上童生,後續我會繼續供著。”
    族中有族學,那是天大的榮耀,又不用他們出錢,幾乎無人反對。
    族長的老臉笑開了花,“難為你這般為族中的孩子們著想。”
    宋亭舟當官,他們整個宋家所有族人都與有榮焉,出去提上一句別人都會高看一眼,在這個普通的北方小鎮裏,甚至都能昂著脖子從鎮東吹到鎮西。
    “宋氏一脈相承至今,共祭同一祖先,理當相互扶持。但是……”
    宋亭舟話鋒一轉,語氣也嚴肅起來,“族人必須要約束起來,不可在外出言不遜,以我之名作威作福。若是我在朝堂上被其他人參上一本,別說我自己的官職不保,整個宋家都會被覆滅,昌平府前任罪臣吳墉就是後果。”
    吳墉的事已經傳遍了昌平府上下,甚至被編成了戲文,說吳墉不知道,說昌平前知府,誰都知道他一家老小死的有多淒慘。
    一屋子的男男女女都不免瑟縮,想對外宣揚顯擺的心也冷卻不少。
    但宋亭舟知道這隻是暫時的,等他們嚐到了宋家逐漸崛起的聲望,所帶來的便利和誘惑後,便會逐漸忘卻今日的告誡,轉而被欲望驅使。
    族規要重新製定一份,並且要人嚴格遵守。
    晌午宋亭舟是在族裏吃的飯,他下午還要和族長商議重訂族規的事。孟晚則帶著剩下的半車東西,去了族裏的膳堂。
    一年不見,這幾個孩子看他有些眼生,都縮到最大的一個女孩後麵去,探出腦袋怯生生的看著他。
    孟晚沒耐心哄他們,就一句話,“有糖吃不吃?”
    幾個小孩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起來。
    膳堂的房子是大通鋪,一間院子裏蓋了三大排的房子,東西北各一排。現在孩子少,他們就住坐北朝南那排,等以後孩子多了或者大了就可以男女小哥兒都分開來。
    孟晚將最外麵的包袱從車上取下來,一人給分了小塊,小的嘴饞,一口就給吞了,幾個大些的倒是意意思思的藏進了袖兜裏。
    “都吃了吧,留著該化衣裳裏了,小叔給你們買了不少呢,都放大姐這兒,你們想吃了管她要。”
    把包裹給女孩遞過去,“你拿去先放好了吧,還給你們買了粗布,回來了幫我接著點東西。”
    “誒小叔,我馬上就回來。”女孩聽見有新布,高興的應了聲,連蹦帶跳的跑回屋子放糖去了。
    幾個小的還算懂事,眼睛盯著大姐手裏的糖依依不舍的看了會,便湊到馬車旁問孟晚,“小叔,我們也能幫你搬東西。”
    吃完了糖,這會兒也敢和他說話了。
    “行啊。”孟晚笑眯眯的說:“小七去帶著小八小九去一邊玩,你們幾個過來幫我把布搬到西屋去。”
    幾個小孩排隊接著一匹匹顏色鮮豔的布,孟晚在基於耐髒的前提下挑了比較亮眼的顏色,海藍、鬆花綠、橘黃、橘紅、石榴紅、櫻桃紅。最後還有兩包他和宋亭舟的舊衣。料子都不錯,改改便能穿。
    搬完東西他找幾個大的說話。
    “房門都要鎖好了,平時若是見了生人就去族裏找大人,受了氣就去找族長。”
    “過陣子族裏要蓋族學請夫子了,你們不管男孩女孩還是哥兒,都要去好好聽課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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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和小哥兒辛苦點,小叔再給你們找些會刺繡和織布的嬤嬤來,你們好好學學,等往後自己也能學會門賺錢的手藝,不必非要依附別人過活,記住了嗎?”
    幾個孩子可能還不太懂他話中的意思,但還是認認真真的點了點頭,把這些話記在了心裏。
    夫夫倆各忙活了一天回去,第二日一早又到宋二叔家送了些布匹等物,請他聯係隔壁村的屠子收上十頭肥豬來,後日擺一日的流水席,請三泉村和附近所有村落的人來吃席。來者不拒,到晚上結束。
    本來想等吃席的日子再將外祖母接來,沒想到常舅舅竟然識趣的將人給送了過來,還說要留下幫忙待客。
    “你外祖母想你們了,我想著你們回來日子短,家裏事情也多,沒準需要人幫襯,這就帶著你表弟一家子不請自來了。”常舅舅拘謹的同宋亭舟說話,姿態矮了不是一星半點。
    孟晚熱情的說:“舅舅你們來的正好,我娘也念叨你們呢,又怕辦喜麵辛苦累到你們,本來是想明日請你們吃現成的來著,既然來了就得辛苦舅母和表弟、弟妹了。”
    常舅母忐忑的心落回肚子,笑容滿麵的捧著孟晚的手說話,“哎呦,看你這孩子,說話這麽見外幹啥?都是一家人忙不過來隻管使喚就是了,你外祖母天天念叨著你們呢,這回陪著你們再住幾天。”
    孟晚端詳著坐在炕上和常金花說話的老人,比上次見胖了一圈,一頭銀絲梳的整整齊齊,臉色也新鮮,說起話來不急不緩,眉眼也沒有以前那般的愁緒。
    不錯,看來常舅母真是用心伺候了。
    他們也知道以前得罪了宋亭舟和常金花,忙著用外祖母修複感情,平常一見麵又白得不少銀子,想來除非是瘋了才會繼續虐待外祖母,不然恨不得她能活到百歲。
    孟晚回自己屋子,取了副小孩戴的銀鎖和一對大人戴的銀鐲子出來,招呼雨哥兒,“雨哥兒來小叔這兒。”
    雨哥兒眼裏閃著光,親昵的跑到孟晚麵前,半點也不怕生。
    孟晚將銀鎖給他戴在脖子上,同常舅母說:“舅母別嫌棄,給哥兒帶著玩的。”
    “你看你,一個孩子,送這麽貴重的東西幹啥?”常舅母嘴上說著,實際一會兒都等不了,偷偷掂了掂銀鎖的重量,滿意的笑了。
    “沒什麽的,表弟成親我們不在家裏,這對鐲子就當是補給弟妹的了。”
    盛京的富貴人家鐲子都是戴成對的,極少罕見東西才戴一隻,但鄉下買一隻戴都是寶貴的了,別說一對。
    常舅母兒媳受寵若驚,“謝謝大嫂,這太貴重了。”
    孟晚笑意漸深,“你還年輕著,往後常家少不得讓你操持,外祖母年紀越來越大了,隻會辛苦你和舅母。”
    “大嫂放心,我肯定看顧好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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