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定襄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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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狀師?哥兒做狀師?禹國建國以來從未有此先例。”順天府尹一副不耐的表情,明顯認為孟晚在胡攪蠻纏。
    孟晚暗歎,宋亭舟的七品小官在盛京果然還是不大好使,既如此,林師兄我就隻能借借你的威風了。
    旁邊衙役攔著他不準進堂,孟晚幹脆跪在門口,“大人明鑒,草民雖然隻是個尋常哥兒,但尊師向來不喜以性別劃分階層,草民受她教導,一時間忘了形,還望大人恕罪。”
    順天府尹心裏咯噔一聲,京都遍地是皇親國戚,麵前這小哥兒氣度不凡,又是哪兒位的高徒啊!
    今天的案子本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炙烤,他隱隱有些精神崩潰,“尊師又是哪位?”
    孟晚拍拍袖口並不存在的塵土,謙遜的說:“家師乃丹青聖手項芸。”女子名諱輕易不能得外人所知,但項先生顯然是個特例。
    若項先生之名受風雅之士追捧,那她母家雲岫項家就是世家中最富。項家在江淮一帶盤踞五代,傳說其富饒更勝國庫。
    項芸的夫家又是一個極端,三代都入過翰林,最是清貴人家。
    二人之子林蓯蓉深受陛下青睞,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等吳巍退下,林蓯蓉就是板上釘釘的下一任禮部尚書。
    若說那些清貴的文人雅士更看重項先生名氣,那同為京官且低林蓯蓉兩階的順天府尹則更關注禮部侍郎。
    “你是林侍郎的師弟?”
    孟晚從容不迫的說:“前日我夫君還曾登門拜訪師兄,說起府尹大人恪盡職守,是位令人欽佩的好官。”
    順天府尹輕咳一聲,“咳……起來回話吧,既你要做苗青杏的狀師,就把狀紙先遞上來。”
    衙役呈上孟晚準備好的狀紙,順天府尹隨意瞥了一眼,突然頓住,掃了眼問孟晚一句,“你上書所言可屬實?”
    孟晚鄭重的說:“草民所寫句句屬實。”
    順天府尹沉吟片刻,突然吩咐衙役,“去張家搜索證物。”
    他話音剛落,堂下的許家人、張家人、及堂外觀庭的某些人都是一驚。
    人群中甚至有人悄悄跟了上去。
    秦艽的狀師察覺不對,張家人明明是他們這方找來的,用來挾製醫女,怎麽看這樣子和許家人也有關聯呢?
    他不是蠢人,瞬間想到他們螳螂捕蟬,實際有人黃雀在後。
    孟晚湊近秦艽的狀師,悄聲道:“大人莫急,我們不見得就是對立的一方。”
    孟晚容貌出眾,那張綺麗的臉極其能夠抓人眼球,他湊過來後秦艽越看越覺得眼熟,“是你?你夫君是新科進士。”
    孟晚倒是沒想到這位世子會認識自己,但也沒有過於驚訝,京中大戶手段通天,可能自家和林家走的近了些,這才被調查過。
    他心中警惕著所有人,但麵上仍是一副正直好欺的樣子。
    “世子竟認識我等草民?”
    哪怕秦艽被冤枉奸辱官家女子,卻仍舊不見什麽懼色,“宮中張貼皇榜之時曾見過夫郎一麵,你與夫君站立皇榜之下,伉儷情深,可是羨煞我一眾好友。”
    他這話說的算是輕佻了,在分不清是敵是友之前,狀師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公堂著實不是閑聊的地,孟晚很快退到青杏身邊,“安心,我不會讓你出事,幾個小的我都接走了,你爺爺身邊也有人護著。”
    孟晚的話如同一束溫暖的光,直直照射進青杏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青杏眼睛一熱,瞬間濕了眼眶,“謝謝你,孟夫郎……”
    孟晚幫她這麽多可不單單為了一個謝字,但現在言之過早。
    所有人都在等待去搜證的衙役,衙役的速度也很快,很快就將張家翻了個底朝天,帶回來一包金豆子,一小箱碼得整整齊齊的白銀,及兩個形跡可疑跟著他們的人。
    “大人,屬下等搜捕途中見一夥人形跡可疑,可另外幾人身手靈活,隻有這兩人被我等抓獲。”
    順天府尹辦案多年,一眼就看穿其中有鬼,“先將這兩人帶下去審訊,證物呈上來我看看。”
    他先掀開那一小箱銀子,那箱銀子每二十兩一錠,擺滿應有二十錠,已經被花去了三個,餘下十七錠。
    順天府尹隨意拿起一錠,聲音威嚴的質問張家人,“這箱銀子裏每一錠底下都刻著官印和年號,可見是正經的官銀,你等小戶人家怎麽拿到這麽多?說,是如何得來的!”
    張家人被嚇得一哆嗦,也不知道和堂上誰對上了眼,手指一揚便指向秦艽的狀師,“是他找上門來,讓我們告醫女傷人。”
    狀師雙目眯起,他們的人是找上了張家人沒錯,可怎麽會大意到用官印賄賂,看來之前收到的消息沒錯了。
    小小門戶,竟敢戲耍他們,也不怕收了銀子沒命去花。
    孟晚等的就是此刻,他當堂問向張家人,“你們的意思是,有人指使你們冤枉青杏?”
    張家人瞥了眼不動聲色的許家人,又看向之前吩咐他們翻供的孟晚,點頭承認道:“不錯,是我們被人拿銀錢與性命要挾,這才不得不狀告青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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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說的慷慨激昂,知道的明白他們是收了錢財汙蔑一個心善的醫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家是什麽貧賤不移的人物。
    孟晚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大人,他們一家既然已經承認是誣告苗青杏,那苗青杏的供詞是否可用?”
    順天府尹抽出張家初審的供詞看了兩眼,發現漏洞頗多,再加上今天搜出的證物,確實有誣告的可能,便道:“可。”
    許家奴仆相互對視,目露得意。
    張家人還想再為自己辯白幾句,“大人都是世子的狀師威脅我們,我家家小廟小的怕得罪貴人才會做下錯事。”
    秦艽的狀師欲辯,被孟晚攔下,“大人,我說了,我們未必對立。”
    青杏這時適宜出聲,她跪到最前麵去,盡量放大自己聲音,“大人,我是在許家見過秦世子不假,但他並非是脅迫許家小姐的人!”
    此言在公堂上引起軒然大波,所有人,乃至許家人都一直認為青杏是站在許家小姐這邊時,她竟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許家的女使率先發難,“當日你明明親眼目睹我家小姐的慘狀,怎可替惡人說話!”
    孟晚這時突然輕笑一聲,許家女使應激似的冷聲道:“你笑什麽?”
    孟晚反問:“我笑許家告這個告那個,怎麽沒想到問問當事人呢?”
    另一女使尖聲道:“你懂什麽!我家小姐出事當時昏迷了,清醒後便隻看見了秦世子,不是他是誰!”
    若真是尋常人家出了這檔子事,按照禹國對女子和小哥兒的嚴苛程度,隻會想著將女兒嫁給秦艽,哪怕是妾室也要嫁。但許家上來就告,甚至不惜讓女兒名節失守,如此一來,別說是嫁人,就是活著都難,其他人看不透,許小姐這個當事人難道看不透嗎?
    “許小姐是昏迷了,可她昏迷前卻無意抓掉了那歹人的信物,她自知身邊無人可信,醫女青杏上門醫治她時,她見青杏醫者仁心,為人赤誠,於是便將這件信物交到了青杏手中!”
    孟晚一番話砸得眾人暈頭轉向,怎麽回事,還有信物在?
    秦艽狀師大喜,許家的仆人卻是難以置信,“怎麽可能,不可能的!”
    青杏這時竟真從懷裏掏出了什麽東西,用暗色的布包裹著,她緊緊攥在手中,因為跪得時間太久,費力的站起身子,想親自將那物送至順天府尹的桌案上。
    許家仆人在公堂上躁動不安,被周圍衙役按住,張家人同樣如此,隻是這樣一來在門口守著的衙役便一連少了好幾人。
    這時人群裏突然衝出一人來,身形魁梧,又蒙著麵,力氣渾厚以一敵百,招式大開大合,勢若力拔山兮。
    掌風直奔青杏而去,孟晚大驚,想到會冒出個會功夫的,卻沒想到此人招式如此狠辣,他忙閃到雪生附近護住自己。
    這邊青杏被人襲擊一時間閃躲不及,差點被那個男人一把扭斷脖子,但男人的目標卻是她手中的東西。
    他拿到東西就要走,孟晚則在此刻大喊,“此人就是凶手,秦世子若想洗刷冤屈就拿下他!”
    秦家人善武,他不信秦艽不會。
    秦艽的狀師立即明白了事情關竅,原來這位孟夫郎真的做了局,竟連他也被蒙騙在鼓裏,勝券在握的許家人就更沒反應過來了。
    狀師高喊道“世子!”
    這時候蒙麵男人已經快要紮進人群,秦艽終於動了,他腳步一抬,飛速追了出去。
    蒙麵人衝出人群卻發現外麵早有衙役埋伏,後麵的秦艽也已追上,他對上秦艽不見得有勝算,幹脆狠狠用力一捏手中的東西,卻擠出了一把幹涸的麵粉來。
    “該死!”他目光陰狠的看向雪生身後的孟晚,這才意識到自己上了當。
    衙役和秦艽圍剿住蒙麵人,他幹脆放棄掙紮束手就擒。秦艽一把拉下對方的麵巾,狀師湊過來一看。
    呦,還真是老熟人。
    “韓參將,真是許久不見啊!”
    ——
    皇宮戒備森嚴的禦書房內,皇上端坐在精雕細琢的龍椅上,下首的位置坐著一位須發發白的老將,地上則跪拜著大理寺卿許樾,及剛被順天府尹送至刑部的韓將軍。
    皇帝態度還算和善,“韓參將剛跟國公從戰場上回來,難保心中還有幾分血性沒殺幹淨。我聽聞你嫡妻亡故了幾年,如今可曾續娶?”
    韓參將聽懂陛下的意思是要看在國公爺的麵子上放他一馬,他跪在地上窺探老國公的臉色,斟酌著回稟道:“回陛下,是臣吃醉了酒做了糊塗事,微臣家中隻有兩房妾室,尚未續弦,願以正妻之禮娶了許家大小姐,厚待於她。”
    皇上又神情寬厚的問向許樾:“既如此,許卿,你家女兒是受了委屈,朕便為她賜婚予韓參將,正三品的武官,也不算辱沒了她,如此可好?”
    陛下賜婚,許樾哪敢說半個不字,感激涕零的匍匐在地上叩首:“陛下仁慈,賜小女莫大榮耀,微臣全家深感聖恩!”
    如此也算是既給定襄國公保全了顏麵,又給許家嫡女留了一條活路,不然她被辱之事宣揚的這麽大,為了家族清譽,人也是要被吊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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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下一秒,本來一直一言不發的定襄國公便腳步沉重的走下台階,他身上還有剛下戰場的肅殺之氣,一步一步的行至韓參將身邊,壓迫感極強。
    誰都沒有料到,國君特許他帶刀上殿,他竟敢真的抽出腰間攜帶的佩刀,分毫遲疑都無,對準參將低垂的腦袋,一刀便砍了下去。
    刀刃之厚重,力道之龐大,瞬間便讓剛才還鮮活著說要娶妻的男人屍首分身。
    鮮血噴灑到離得最近的許樾身上,嚇得這位文縐縐的中年美男渾身顫抖,雙腿一軟的跌坐在地上,身下大片水漬浸濕了金黃色的龍紋蠶絲的地毯。
    皇帝也被這一幕驚得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身邊的內侍官下意識護在他身前,尖聲道:“來人!護駕!”
    定襄國公立即扔了佩刀,重刀跌進地毯裏發出沉悶的聲音。
    “陛下恕罪,是老臣管教不嚴,才讓手下出了這等登徒子。軍令如山,這等沉迷女色,不奉軍令之徒,若是在邊境大營裏,還該是這種下場。老臣一時激憤,驚擾了陛下,還望陛下恕罪!”
    皇上撥開身前的宮侍,臉上的表情從震驚變得沉寂,他沉聲道:“國公一向嫉惡如仇,剛正不阿,為了國法親手處置了手下親信,何罪之有?快快請起。”
    他壓著怒火說完這番話,又吩咐衝進來的禦林軍,“將罪臣韓硩的屍首交給刑部。”
    宮侍們有眼色的開始處理染血的地毯,皇上一挪眼又看見了癡傻在原地還沒回過神來的許樾,厭惡的說:“傳朕口諭到吏部,大理寺卿許樾殿前失儀,難堪大用,叫吏部卸了他大理寺的官職,派到其他地界去。”
    定襄國公仗著自己手握兵權,功高蓋主,竟敢在禦書房提刀斬殺三品武將,分毫沒把自己這個皇上放在眼裏。
    國君心中又怒又怕,急著往定襄國公和廉王跟前湊的許樾便成了他遷怒的人。
    自己還沒死就急著站隊,賣女求榮,這麽喜歡往上爬便該待在腳底,讓吏部遠遠的派放出去,一輩子都爬不回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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