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散去，塵埃落定。
    曾經統領一個時代的極寒領主屍骨無存，殘餘的力量伴隨著閃爍的星光點亮星空。
    黑發的青年垂下僅剩的手臂，掌中握著的唐刀也化作金光潰散。
    林麟遊的煙還未燃盡，他隔著宇宙星河與周命對視。
    有著跨越數百年友誼的一對摯友四目相對。
    “吸煙對身體不好。”周命咧嘴一笑。
    林麟遊咬著煙頭，嘴角不斷抽動著，最後點點頭。
    “你這……王八蛋。”
    薑霓之識趣地退開，身形閃爍著電視機般的雪花，隨後消散。
    周命看了一眼薑霓之消散的幻影，自顧自搖頭：“我們也走吧。”
    林麟遊似乎有千言萬語積壓在胸腔，他直愣愣地看著周命。
    那張臉還是那麽欠啊。
    “好。”
    最後，憋了一肚子的話還是被濃縮為這樣一個字。
    周命靜靜地懸浮在原地，看著林麟遊來到他的身邊。
    兩人四目相對，隱約間，有夜雨悄然滑過。
    轟隆！
    似是一聲驚雷炸響，慘白的雷光將周圍照亮，兩個人的模樣也再度變幻，周身的宇宙星空被不斷壓縮，最後成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狹窄小胡同。
    周命斷臂重生，他挑挑眉，抬起雙臂，兩拳拳心相對著，與腹部齊平。
    “恭喜你林警官，二百年過去了，”他語氣輕描淡寫，“你抓到我了。”
    沒等林麟遊說什麽，周命繼續說：“我違反了燕夏的律法，現在該讓我選擇是燕夏監獄還是被你就地擊斃了吧？”
    林麟遊抬起眼眸。
    麵前少年嘴角上揚著好看的弧度，一股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氣質讓他很不爽。
    他抬起一隻手。
    雨還在下，打濕了那身做工精細的西裝。
    那隻手蓋在周命特地並在一起的雙拳上。
    “周命，”
    “你派人殘殺謝氏一家，又襲殺捷特集團總科長，將其一家屠戮殆盡，在捷特集團實驗基地製造爆炸擾亂社會治安，爆炸共造成一百七十一人死亡，情節惡劣，違反燕夏律法，”
    “你是否認罪？”
    “我認罪。”
    林麟遊把手拿開，一巴掌拍在周命的肩膀上，那垂下的腦袋此刻已經淚流滿麵。
    “捷特集團董事秘書楚惜生設計車禍襲殺周雲逸一家，暗中販賣人口進行機甲實驗，與日不落神明派勾結企圖殘害小公主伊麗莎白性命，種植違禁植物，”
    他強撐著語氣囁嚅，聲音有些顫抖，將嗓音放大：“周命為父母報仇，撕碎楚惜生勾結日不落賣國求榮的狼子野心，憑一己之力屠殺叛黨捷特集團，成功阻止毒氣彈在齊海爆炸，將功抵過！”
    “周命！”
    “無罪！”
    周命則沒有林麟遊那麽大反應，他有些鄙夷地看著老夥計。
    “你看看你，反應那麽大幹嘛，當時說一定會把我逮捕歸案，捉不到不樂意，現在給你抓你又不樂意了。”
    雨勢緩緩變小，那逼仄的四方胡同也轉變回了宇宙空間。
    “去你的！”林麟遊又罵了一聲。
    “去一趟齊海吧，”周命對著老友笑笑，“我想回家了。”
    林麟遊點點頭。
    地球，齊海市。
    作為首席故居的齊海市，遠沒有了曾經二百年前的破舊與落後，無數與周命和林麟遊有關的景點遊客絡繹不絕，什麽周命故居，周命碎屍地，林麟遊辦案處，林麟遊周命觀道場……
    此刻，由於戰時戒備，這些有名景點門可羅雀，唯有二三點枯葉劃過。
    經過無數次修繕工程的莊園大門前，金色頭發的少女身影在此等候已久。
    蕭瑟的風吹動少女的裙角，她就這樣站著，直到兩個人出現在地平線的盡頭。
    “周命，你小子……”
    周命笑了笑，對著伊麗莎白揮揮手。
    “等好久了吧。”
    “沒有，”伊麗莎白佯怒不去看他，“也就是三個小時四十七分鍾零六秒而已。”
    一隻手握住伊麗莎白的手掌，那隻手不大，卻是那樣溫暖。
    “別生氣了，我都要走啦。”
    伊麗莎白猛的抬頭：“周命，你！”
    “我隻是想說實話而已。”他笑笑，笑容如陽光般和煦。
    林麟遊識趣地後退幾步，雙手插兜看著二人。
    伊麗莎白突然抱住周命，整個人也不顧什麽，像隻八爪魚一般緊緊地貼著他的身體。
    “我不要你走！”
    周命揉揉少女的腦袋，“一把年紀，都有人叫你一聲奶奶了，還在學人家小姑娘撒嬌？”
    沒有回應，隻有點點淚水打濕了滿是血汙的衣襟。
    “我身上髒。”
    聞言，伊麗莎白的腦袋在周命的懷裏蹭了蹭，把那血汙染在自己臉上。
    周命隻是笑笑，看向那雙層的小別墅。
    “時間不多了，我們走吧。”
    林麟遊對著周命點點頭，而周命則是提溜起趴在自己身上的八爪魚，帶著她走進破敗蕭條的小莊園。
    就像二百年前那樣。
    尋著不算模糊的記憶，周命來到曾經自己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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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不算小，要比普通臥室大個十平左右，在入門的左側，是一張大床，床鋪上並沒有多少灰塵，像是有人天天打掃一般，床的右手邊是一張寬闊的書桌，散落著紙張泛黃的文件，一台老舊的電腦靜靜地矗立在雜亂的紙張中央。
    按道理來說，像電腦這種使用壽命偏低的電器，是絕無可能保存近二百年的，但這台電腦是周命特別要求過的，所以文物保護局就盡其所能想辦法保留了下來，盡管如此，內部零件老化也是不可逆的，所以這台電腦也隻是徒有其表罷了，內部早已損毀。
    周命和伊麗莎白看著這台外殼泛黃的舊電腦，心中感慨萬千。
    “我記得你第一次搗鼓這東西差點給我弄死。”
    伊麗莎白不高興地撅起嘴：“明明是你自己太菜了，當初你如果早點用出機甲來的話，不早就結束了，我就不用這種方法逼你了。”
    周命眼中滿是懷念，隨後，他拉著伊麗莎白下了樓。
    在莊園的一角，有一間被保護得嚴嚴實實的小木屋，這同樣也是被周命特殊要求的，。
    “福伯，”周命又是搖搖頭。
    兩人並沒有動用修為，隻是用普通的腳力走著，也沒有叫車，麵容俊逸的少年與精靈般美貌的少女挽著彼此的手，就像是一對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小情侶。
    齊海市立醫院，林麟遊在這裏等候多時，他腳底下歪七扭八地躺著三四個煙頭，手裏夾著一根香煙，仰頭呼出一口煙氣。
    他撩動遮住眼睛的劉海，一歪頭看到背對著金陽走來的少年少女。
    “嘖，”他手指一鬆，煙頭掉落在地，踩滅後同地上散落的其他煙頭一並消失，“有點慢啊。”
    “當然慢了，”周命慢悠悠，“我可是在和老婆享受時光享受生活呢。”
    他指指醫院，補充了一句：“林警官。”
    林麟遊撇撇嘴，讓開一條道路，隨後對著周命和伊麗莎白擺擺手：“我去下一站等你們。”
    “你怎麽知道我們要去哪？”
    林麟遊白了周命一眼：“和你個老梆子當了這麽多年朋友，你撅個腚我就知道你要拉稀的還是幹的。”
    “你有點惡心。”
    林麟遊隻是摸出一支煙塞進嘴裏，點燃後自顧自低著頭離開。
    周命拉著伊麗莎白的手，兩人站在醫院大門前卻並沒有進去。
    齊海市市立醫院，現在的規模不可謂不大，獨立的各個部門與樓層，來自全國各地的醫療專家與專精治愈能力的神臨擁有者聚集於此。
    “這裏，才是夢開始的地方啊。”
    林星玄，也算是他的啟蒙導師吧。
    下一站是曾經捷特集團的舊址，林麟遊和他的煙頭同樣等候多時。
    “你這麽愛喝小米粥，怎麽不整點小米粥喝，抽煙有啥好的，都抽了二百年了。”
    “我抽了二百年都沒啥事，這不恰好說明抽煙對身體無害嗎？”
    周命：……
    三人就這樣一前一後逛了很多地方，隨著時間的推移，周命的身體也逐漸虛幻起來，直到最後一個地點看完，伊麗莎白已經徹底握不住他的手。
    “看來，到時候了。”
    周命對著林麟遊和伊麗莎白笑笑。
    遠處，薑霓之扶著兒子遠遠地望著三人，久久沒有言語。
    “媽，您不過去嗎？”
    “不一樣的，他們三個是從最開始相識相知一同扶持著彼此支撐到現在，這個情況不適合我。”
    薑霓之難得正經了一次，在林子言麵前更像是一位母親。
    她揉揉兒子的頭：“好了，準備送送你幹爹吧，在這裏站著就好。”
    “幹爹他真的沒有機會了嗎？”
    “他累了，該休息了。”
    周命的軀體散發著白光，越來越模糊虛幻，他用力對著林麟遊擠出一個笑容。
    “這下，你可以不用在意我，一直用這副年輕麵孔了。”
    林麟遊沒有說話，他眼眶通紅，抿著嘴害怕一說話就破了功。
    明明經曆過那麽多生離死別，但每次都還是這樣的感受。
    “再見了，老婆。”
    周命看著伊麗莎白的眼睛，那是碧色的眼瞳。
    伊麗莎白動用信仰領域，好在是握住了那隻手。
    “晚安，老公。”
    說罷，周命的身軀徹底潰散，化作流光徹底消散，與此同時，一道光芒撕裂時間與空間的界限，爆射向某一方向。
    林麟遊與伊麗莎白對視一眼，共同看向身後緩慢升起的太陽。
    這場戰爭已經結束，異族大軍也因為王與道極的死亡而潰敗，正通過李昌煙留下的空間通道撤走。
    這隻是戰爭的一小步，死了一個極寒領主，還會有宿儺和影主，他們肩頭的擔子依然沉重。
    沉默間，所有人耳畔響起一聲刀鳴。
    曆史終將歸於榮光，而榮光……正在開創全新的未來。
    ……
    ……
    第三卷《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完。
    下一卷《人外魔境深淵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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