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郎木寺的晨霧還未散去。（前排提示，本章與宗教有關，不喜歡可以跳過，不影響閱讀。）
    李允真輕手輕腳地起床，推開窗戶，冷冽的空氣立刻湧了進來。
    李允真看了看天色，感覺差不多了。
    "起這麽早？"裴有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你繼續睡。"
    李允真下樓就看到前台的藏族小哥已經在椅子上等著了。
    李允真遞給他一個厚厚的紅包"這是昨天說好的。"
    小哥推辭了幾下，最終還是收下了。
    回到樓上房間，她輕輕推醒素媛。
    "嗯？"素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歐尼，天還沒亮呢"
    "起床了，"李允真在她耳邊說，"帶你去看點特別的東西。"
    "什麽呀？"素媛揉著眼睛。
    "去了就知道了，快起來洗漱。"
    素媛雖然困，但還是乖乖起床了。
    "老板！你們要去幹嘛呀！鬼鬼祟祟的！"小裴的腦袋從房門處探了起來。
    "嗚"智妍也醒了。
    李允真
    "我昨天跟小哥商量好了，帶素媛去看看藏地最神聖的葬禮。"
    "葬禮？"樸智妍好奇。
    "我本來隻想帶素媛去，你們兩個"她看向裴有容和樸智妍，"最好別太好奇。"
    "為什麽隻帶素媛？"裴有容不服氣，"我們也想看看啊。"
    李允真深深看了她一眼"這不是旅遊景點，場麵可能會讓你們不適。"
    "我們又不是小孩子。"樸智妍也堅持要去。
    李允真歎了口氣"行吧，但別說我沒提醒你們。"
    四人悄悄下樓，小哥看到多了兩個人，有些為難。
    李允真又塞了個紅包"麻煩了。"
    小哥這才點頭"都記住我說的規矩啊，不能靠太近，不能拍照，不能大聲說話。"
    車子駛出鎮子，沿著山路盤旋而上。
    晨霧漸漸散去，露出蒼茫的高原景色。
    素媛坐在後座，看著窗外"歐尼，為什麽要特意帶我去看這個？"
    李允真從後視鏡裏看她"你會明白的。"
    山路越來越窄，最後隻能停車步行。
    小哥走在前麵帶路，不時回頭提醒"小心腳下，路有點滑。"
    爬了二十分鍾，一片開闊的平台出現在眼前。
    這就是天葬台。
    平台上立著一大片經幡柱，五色經幡在風中獵獵作響。
    旁邊有個石砌的台子，上麵還有些暗紅色的痕跡。
    "我們站遠一點。"小哥帶她們到下方的觀景台，"儀式要開始了。"
    遠處傳來誦經聲，幾個喇嘛抬著一坨白色的什麽東西緩緩走來。
    "那是什麽啊"素媛眯著眼睛看。
    "死者，"小哥小聲解釋，"我們這邊的人死後，家人會請喇嘛算好了日子，通過天葬送他回歸自然。"
    喇嘛們將白布包裹放在天葬台上，開始誦經。
    低沉的經文聲在山穀間回蕩，帶著某種超脫塵世的莊嚴。
    素媛起初隻是好奇地看著，想知道這個藏地最神聖的葬禮究竟是什麽樣。
    天葬師走上前，他是個中年男人，表情肅穆。
    他先在台子旁邊點燃了一堆火，加入糌粑，青色的煙霧升騰而起。
    不一會兒，天空中開始出現黑點，越來越多，越來越近。
    一隻，兩隻越來越多，越來越近。
    巨大的禿鷲在空中盤旋，翅膀展開足有一米五寬。
    它們的影子掠過地麵，帶來一陣陰風。
    素媛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天葬師開始工作了。
    他們熟練地解開白布，露出裏麵的
    那是一具遺體，皮膚已經失去了生氣，呈現出某種灰白色，遺體的膝蓋彎曲在胸前，呈環抱狀。
    "幹嘛要撅成一團啊"樸智妍小聲問。
    小哥輕聲解釋"姿勢就像在母親肚子裏一樣，怎麽來到這個世界，就怎麽離開。"
    緊接著天葬師拿出一把刀子。
    素媛？
    小裴？？
    智妍？？？
    他要幹嘛？
    第一刀，挖下遺體眼睛。
    "呃"裴有容倒吸一口涼氣。
    接下來的畫麵，更加離譜。
    天葬師剖開胸膛，熟練地取出內髒。
    紅色的，白色的，各種顏色混雜在一起。
    "唔"裴有容捂住嘴，臉色瞬間變白。
    樸智妍也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素媛的瞳孔猛地收縮。
    那抹飛濺的紅白，瞬間讓她想起新聞裏姐姐墜樓後腦漿迸裂的畫麵。
    胃裏一陣翻湧，她下意識攥緊手指，無名指上的銀戒硌進肉裏。
    冰涼的觸感讓她稍微定神，卻仍忍不住後退半步。
    "歐尼我我有點害怕"她的聲音在顫抖。
    "沒事的，深呼吸。"
    天葬師已經將軀體翻過來，麵部朝下。
    刀鋒沿著脊椎劃下，開始骨肉分離。
    "哢嚓"的聲音在山穀間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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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有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我不行了"她捂著嘴，轉身就跑。
    跑了幾步，蹲在一塊石頭後麵開始幹嘔。
    樸智妍也快撐不住了，臉色慘白，額頭冒汗。
    十幾分鍾後，肉已經被分離完畢。
    天葬師拿起錘子和斧頭，開始搗碎剩餘的骨頭。
    "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敲在素媛心上。
    小哥看出三人的不適，從包裏掏出一塊酥油"先聞聞這個，安心。"
    酥油的味道確實讓人稍微平靜了一些。
    分割好的內髒和肉塊和骨骼被放在地上，隨著天葬師吹響海螺後，等待的禿鷲全部圍了上去。
    場麵很難形容。
    素媛看著那些禿鷲撕扯著紅色的組織，胃裏一陣翻湧。
    "我我不想看了"素媛轉過身。
    李允真摟住她的肩膀"沒事，不想看就不看。"
    "你覺得殘忍嗎？"小哥看出了她的不適，"一開始看都是這樣的。"
    "為什麽"素媛的聲音帶著哭腔，"為什麽要這樣對待死去的人？"
    小哥想了想"在你們看來，這可能是"殘忍"。但對我們來說，這是"回家"。"
    "回家？"
    "對，"小哥指著那些禿鷲，"它們會帶著逝者的身體飛向天空，飛過雪山，灑遍大地。"
    "身體會成為大地的養分，而靈魂"
    他指了指隨風飄動的經幡"會隨著風，去到該去的地方。"
    素媛看著那些正在被分解的骨肉，努力理解這種觀念。
    巨大的禿鷲撲打著翅膀，爭搶著最後的食物。
    它們的影子在地麵上交錯，遮天蔽日。
    素媛看著那些巨大的影子，恍惚中又看到了那個畫麵——
    黑色的連衣裙，在空中劃出的弧線，墜落的身影
    素媛鼓起勇氣問小哥"如果如果一個人是被害死的，在你們這裏，也會願意被這樣送走嗎？"
    小哥知曉她心中的執念"恨會把靈魂鎖在原地。"
    "什麽意思？"
    "如果帶著恨意死去，靈魂會一直徘徊在死去的地方，不能解脫。"
    小哥看著素媛"隻有原諒，才是打開鎖的鑰匙。"
    "原諒凶手？憑什麽？"
    "不是原諒凶手，"小哥搖頭，"是原諒"她已經離開"這個事實。"
    "接受她已經走了，讓她的靈魂能夠安心地飛走，不再被你的執念束縛。"
    "不然，她會一直在那裏等著，等著你放手。"
    李允真偷偷給小哥比了個讚。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敲在素媛心上。
    姐姐的靈魂，是不是還在那個地方等她？
    等她放下，等她接受，等她原諒？
    天葬已經接近尾聲。
    禿鷲們吃飽了，開始陸續飛走。
    它們巨大的身影掠過天空，消失在雲層中。
    天葬台上，隻剩下一些細小的碎屑。
    風一吹，連這些也消失了。
    一個人，就這樣徹底融入了自然。
    一陣風突然卷過天葬台。
    經幡被吹得獵獵作響，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其中一片綠色的經幡被風扯下，在空中飄舞著，最後輕輕落在素媛手中。
    素媛愣愣地看著手中的經幡。
    恍惚間，她似乎聽到了什麽聲音。
    是誦經聲？是風聲？
    還是
    她抬起頭，透過飄動的經幡，似乎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那個身影穿著黑色的連衣裙，正對著她微笑。
    "姐姐"素媛脫口而出，眼淚終於決堤。
    "風是通生死的"小哥輕聲說，"它在傳話呢。"
    素媛擦擦眼淚，緊緊握著那條綠色的經幡。
    她突然想起來，每次在夢裏，在幻覺中看到姐姐，她都是在笑。
    不是痛苦的表情，不是怨恨的眼神，而是笑著的。
    也許也許姐姐真的在等她放下？
    李允真輕輕揉了揉素媛的頭"死亡不代表消失。"
    "你姐姐的生命一直在以另一種方式延續。"
    "什麽方式？"
    "你啊，"李允真的聲音很溫柔，"帶著姐姐的期望，好好活著，就是最好的延續。"
    下山的路上，素媛一直很安靜。
    經過一片經幡林時，她突然停下腳步。
    地上有很多被風磨得光滑的石頭。
    她蹲下來，撿起一塊。
    然後用指甲，慢慢在石頭上刻字。
    "薑素熙"
    刻得很淺，很輕，像怕弄疼它似的。
    刻完後，她把石頭輕輕放在邊緣的石堆裏，和其他紀念石擠在一起。
    "薑素熙，"她對著石頭輕聲說，"我會好好活著的。"
    "你就安心地飛走吧。"
    又是一陣風吹過。
    像有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回到車上，裴有容和樸智妍的臉色都不太好。
    尤其是裴有容，整個人蔫蔫的。
    車子啟動，向下一個目的地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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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了半小時，裴有容突然減速停在路邊，跳下車就開始狂吐。
    李允真無奈"得，換我開吧，小裴你到後麵休息會兒。"
    "都說讓你們別去了。"李允真從後視鏡看了她們一眼。
    "誰知道會這麽狂野。"
    樸智妍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裏去，雖然沒有吐，但精神明顯受到了衝擊。
    她靠在窗邊，眼神有些渙散。
    隻有素媛的狀態還不錯。
    雖然也被震撼到了，但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或者說，她找到了一種新的理解方式。
    中午，在一個小鎮停下吃飯。
    餐館裏，素媛和李允真正常點餐。
    但裴有容看到菜單上的羊肉圖片，臉色又變了。
    "我我不吃了"她捂住嘴。
    智妍也搖頭"我也沒啥胃口。"
    "喝點粥吧。"李允真給她們點了清粥。
    小裴看到白色的東西，又想起了上午的畫麵。
    "嘔"
    她衝向洗手間。
    "這孩子"李允真搖搖頭。
    下午三點，終於到達拉卜楞寺，這是今天她們歇腳的地方。
    時間尚早，抱著逛一逛的想法，幾人停在了門口。
    "拉卜楞寺是藏傳佛教格魯派六大寺院之一。"一個年輕的喇嘛走過來，"幾位是來參觀的嗎？"
    "是的。"李允真用藏語回答。
    喇嘛眼睛一亮"你會說藏語？"
    "就會這一句。"
    喇嘛""
    "我可以為各位詳細講解一下。"喇嘛笑著說道，"我叫丹增。"
    "謝謝大師~"
    "不用謝各位施主，先到這邊買票吧。"
    李允真""
    好家夥，40一個人，講解員101novel.com0。
    李允真一臉懷疑的看著這個喇嘛，你t是來創收的吧。
    丹增微笑著合十雙手"佛度有緣人。"
    "我看是隻度有錢人吧"李允真嘰裏咕嚕的吐槽。
    四人跟著丹增走進寺廟。
    門口有很多朝拜的信徒，他們雙手合十，然後全身匍匐在地，再站起來，如此反複。
    "他們趴地上幹什麽？"裴有容好奇地問。
    "這是磕長頭，每磕一次，就是向佛祖表達一次敬意。"
    "要磕多少次啊？"
    "有人發願磕十萬次，有人磕一輩子。"丹增微笑著說。
    "十萬次？！"裴有容瞪大眼睛，"那得磕到什麽時候？"
    "心誠則靈，"喇嘛說，"不在乎時間長短。"
    進入寺廟後，映入眼簾的是大經堂，裏麵有數百個僧人正在誦經。
    低沉的誦經聲像潮水一樣，一波一波地湧來。
    裴有容深吸一口氣"好神奇聽著這聲音，好像胃裏舒服多了。"
    "誦經聲有安定心神的作用。"
    樸智妍看著那些虔誠的背影，突然覺得有些荒誕。
    "轉幾個輪子就能讓心靜？"她小聲嘀咕。
    李允真瞥了她一眼，看來佛法這套，對智妍不太管用。
    丹增帶著她們繼續參觀，講解著壁畫和佛像的故事。
    但樸智妍明顯心不在焉，隻是機械地跟著走。
    素媛倒是聽得很認真，不時提問，李允真隻能不停地充當無情的翻譯機。
    穿過大殿後看到的是一條長長的轉經廊。
    兩邊都是轉經筒，金色的筒身在陽光下泛著光。
    已經有不少藏民在轉經了，他們順時針行走，手推動著經筒。
    "這是世界上最長的轉經廊，"丹增介紹，"有1700多個轉經筒，走完一圈要一個多小時。"
    裴有容好奇地問"為什麽要轉這個？"
    "轉經筒裏裝著經文，"丹增解釋，"每轉一次，就相當於念了一遍經。"
    "我們也可以試試嗎？"素媛問。
    "當然可以，"丹增點頭，"但要記住，必須順時針轉，用右手。"
    素媛走到一個經筒前，學著藏民的樣子，輕輕推動。
    經筒發出吱呀的聲音，開始緩緩轉動。
    樸智妍猶豫了一下，也走了過去。
    她伸出手，觸碰到冰涼的金屬。
    輕輕一推，經筒轉了起來。
    一個，兩個，三個
    經筒每轉到一定的角度，就會帶動鈴鐺發出叮鈴的聲音。
    確實有種奇特的感覺。
    重複的動作，單調的聲音，讓不寧的心緒似乎平靜了一些。
    但也僅此而已。
    樸智妍繼續向前，手掌機械地推動著一個又一個經筒。
    突然，她的手停在了一個經筒上。
    這個經筒轉動得很不流暢，像是內部的機械結構出了問題。
    "咯吱——咯吱——"
    轉軸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樸智妍皺起眉頭，下意識地加大了力氣，想要強行讓它轉起來。
    但經筒在轉到一半時徹底卡住了，任憑她怎麽用力都紋絲不動。
    她蹲下身仔細觀察，發現金屬轉軸的連接處雖然泛著油光，但邊緣卻磨出了一圈很深的凹痕，金屬都快被磨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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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了？"李允真注意到她停了下來，走過來查看。
    "壞掉了。"樸智妍指著卡住的經筒。
    這時，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喇嘛慢慢走了過來。
    他看起來有七八十歲了，臉上的皺紋像高原的溝壑，但眼神卻異常清澈。
    老喇嘛看了看卡住的經筒，露出了然的表情。
    他從腰間的羊皮袋裏舀出一勺淡黃色的酥油，蒼老的手指蘸著油脂，仔細地塗抹在轉軸與筒身的縫隙處。
    酥油慢慢滲入，老喇嘛又輕輕轉動了幾下。
    "咯吱"聲明顯變輕了，雖然還有些澀，但已經能轉動了。
    樸智妍忍不住問道"它已經壞成這樣了，為什麽不換個新的？"
    老喇嘛聽不懂韓語，但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指了指經筒上被磨得發亮的部分，又指了指那道深深的凹痕，說了一長串。
    "這個經筒已經轉了六十多年了，最開始是我師父在轉，後來是我，現在是所有來這裏的人。"
    "你看這些磨損的痕跡，"老喇嘛的手指輕撫過凹痕，"這是被信仰磨亮的，轉經筒的價值，不在"完好"，在"能轉"。"
    他又指了指剛才塗抹酥油的地方"轉得越久，痕越深，這是不可避免的，但隻要加點油，它就能繼續轉下去。"
    翻譯官李允真一邊轉達老喇嘛的意思，她突然覺得好像可以自由發揮一下。
    於是開始瞎g8補充"人的心也一樣，傷疤消不掉，但可以給它抹點酥油，別讓它磨得生疼。"
    "你看這個經筒，"李允真指著它，"受傷了不代表徹底壞了，就像人的心，受過傷不代表不能繼續愛。"
    智妍狐疑的看著她"怎麽還扯到愛了？"
    "我也不知道啊老頭是這麽說的。"
    老喇嘛看著兩個年輕女孩，雖然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麽，但慈祥地笑了笑離開了。
    不過這番話確實也讓智妍聯想到了自己，她想起自己每次難過時，好像都是在自己往傷口上撒鹽。
    原來她從未給過內心一點潤滑，隻有無休止的自我攻擊。
    就像在生鏽的齒輪上撒沙子，讓它徹底卡死。
    四人繼續向前走，素媛和裴有容走在前麵，樸智妍落在後麵，若有所思。
    走到長廊中段，牆上出現了一幅巨大的壁畫。
    畫麵上，一個修行者閉目打坐，周圍環繞著各種妖魔鬼怪。
    其中一個魔鬼化作美麗女子的模樣，正在誘惑修行者。
    "這是米拉日巴尊者降伏魔障的故事。"丹增開始介紹。"他沒有選擇打敗魔鬼，而是不再被它們困擾。"
    "心不動，魔自滅。最終那些魔鬼都變成了蓮花。"
    李允真又開始了
    "這幅畫講的是一個關於背叛的故事。"她對智妍說，"你看這個女人，她其實是尊者最愛的人。"
    樸智妍一愣"最愛的人？"
    "對，"李允真煞有介事地說，"傳說尊者年輕時有個戀人，後來戀人背叛了他，投靠了他的仇敵。尊者痛苦萬分，上山修行。"
    "多年後，魔王知道了這件事，就讓那個女人的幻象來擾亂他的修行。"
    李允真指著畫中的細節"你看，女人手裏拿著的，是他們定情的信物。"
    樸智妍仔細看去，女人手中確實握著什麽東西，在畫中呈現為一朵花的形狀。
    "尊者看到她時，心中湧起了各種情緒——愛、恨、悔、怨"李允真的聲音變得低沉，"但他沒有睜開眼睛。"
    "為什麽？"
    "因為他知道，那已經不是真正的她了。"李允真說，"執著於幻象，隻會讓自己困在過去。"
    "所以他選擇了另一種方式——不是原諒她，而是原諒自己曾經愛過。"
    樸智妍盯著壁畫，修行者的表情確實不是憤怒，而是一種釋然？
    "最後呢？"她輕聲問。
    "最後，"李允真看著壁畫最上方，"當他真正放下時，幻象自行消散。而在那個位置，開出了一朵真正的蓮花。"
    "那不是她變的，是他心裏開出來的——對自己的寬恕。"
    樸智妍沉默了很久。
    素媛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的，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裴有容倒是聽出了端倪，但聰明地選擇了閉嘴。
    "施主，你們說的是哪裏話？"丹增問道。
    "韓國話。"
    "韓語這麽囉嗦嗎我看你好像每一句都要翻譯很久。"
    "咳咳外國女人的事少打聽。"
    "阿彌陀佛。"
    繼續轉經，第八百個經筒時，智妍的動作慢了下來。
    她開始注意每一個經筒的細節。
    有的經筒上的刻字已經被磨平了，隻剩下模糊的痕跡。
    有的銅皮凹陷進去，像是被什麽東西撞過。
    有的轉軸歪斜，轉起來一高一低。
    但它們都在轉，都在發出叮鈴的聲音。
    原來，每個經筒都帶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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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傷痛是羞恥的，是應該藏起來的。
    但其實，大家都是帶著傷痕在轉動。
    隻是她把自己的傷當成了"特例"，當成了"失敗"。
    轉到第一千個經筒時，前方出現了一個小廣場。
    廣場中央有個巨大的香爐，青煙嫋嫋。
    旁邊有個木箱，裏麵放著很多寫了字的紙條。
    "這是什麽？"素媛好奇地問。
    丹增解釋"這是懺悔箱。把想要放下的事寫在紙上，燒掉，就能得到解脫。"
    李允真立刻來了主意"我們也寫吧！"
    她拿來紙比，一人發了一張。
    素媛很快寫好了，折起來放進箱子。
    裴有容寫了"上午看到的恐怖畫麵"，嘟囔著"趕緊燒掉，太嚇人了"。
    李允真啥也沒寫，直接扔進了香爐。
    智妍寫下了三個字
    "對不起"——是對自己說的。
    火苗舔舐著紙張，很快燒成了灰燼，隨著青煙飄向天空。
    李允真從包裏掏出一小瓶東西"這是我剛才跟老喇嘛買的酥油。"
    "幹嘛？"智妍疑惑。
    李允真把酥油倒在手心，然後抓起智妍的手"來，我們給你的心也上點油。"
    她用沾了酥油的手握住智妍的手，輕輕摩挲。
    酥油的觸感很奇特，滑膩但不黏膩，帶著淡淡的奶香。
    "從今天開始，"李允真認真地看著她，"每次想不通的時候。"
    "給自己一點潤滑，別老是幹磨。"
    走出轉經廊時，夕陽正好。
    金色的光灑在每個人身上，像是某種加持。
    "感覺怎麽樣？"李允真問。
    樸智妍想了想"像是心裏的一塊石頭被磨圓了一些。"
    "還在，但不那麽硌人了。"
    "這就夠了。"李允真拍拍她的肩，"誰說傷疤一定要消失？"
    "磨圓了，還能當紀念品呢。"
    兩人相視而笑。
    遠處，晚課的鍾聲響起。
    低沉悠遠，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從心底響起。
    樸智妍回頭看了一眼轉經廊。
    那些經筒還在轉動，發出各自的聲音。
    新的人來了，推動它們繼續向前。
    就像生活本身。
    帶著傷，但不停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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