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哪吒現蓮花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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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金霞童兒慌慌張張地跑進洞,跟太乙真人報告:“師父,不好啦!師兄哪吒的魂魄,飄飄悠悠的,沒個準地方,隨風亂晃,也不知道咋回事兒。”
    太乙真人一聽,心裏門兒清,立馬就明白了,趕忙走出洞去,對著哪吒的魂魄說道:“哪吒啊,這兒可不是你能待的地兒。你回陳塘關,給你母親托個夢。離關四十裏有座翠屏山,山上有塊空地,你讓你母親在那兒給你建一座哪吒行宮。隻要你接受三年香火,就能重新在人間立足,以後好輔佐真主。你趕緊去,可別磨蹭!”
    哪吒得了吩咐,離開幹元山,直奔陳塘關。到了陳塘關,正好是三更天。他飄進母親的香房,輕聲呼喚:“媽媽,我是哪吒呀。我現在魂魄沒處安身,媽,您就可憐可憐我,我死得太慘啦。離這兒四十裏有座翠屏山,您在那兒給我建座行宮吧,讓我能享受點香火,也好去托生天界。您對我的好,我記著呢,這恩情比天還高。”
    說完,哪吒就消失了。殷夫人猛地從夢中驚醒,想起夢裏的事兒,忍不住放聲大哭。李靖被哭聲吵醒,迷迷糊糊地問:“夫人,你咋哭成這樣啊?啥事兒讓你這麽傷心?”
    殷夫人抽抽噎噎地把夢中哪吒說的事兒一五一十講了一遍。李靖一聽,臉瞬間就黑了,火冒三丈地吼道:“你還為他哭?這逆子可把咱們害慘了!俗話說‘夢隨心生’,就因為你老惦記著他,才淨做些稀奇古怪的夢,別瞎想了,沒啥事兒。”
    殷夫人聽了,心裏委屈,但也不敢反駁,隻能默默不說話。
    可誰能想到,第二天,哪吒又托夢來了,第三天,還是一樣。隻要殷夫人一閉眼,哪吒就站在麵前,眼巴巴地看著她。就這樣,不知不覺過了五七天。
    哪吒生前性格就風風火火,死後魂魄也是個暴脾氣。這天,他又托夢時,忍不住對殷夫人說:“媽,我求你好些天了,你咋就不心疼我死得那麽慘呢?你要是再不給我建行宮,我可就不客氣了,天天攪得你家宅不寧!”
    殷夫人從夢中驚醒,嚇得不行,這次連李靖都不敢告訴了。她悄悄找來心腹,給了些銀子,讓他們去翠屏山,趕緊動工建造行宮。
    工匠們幹活挺麻利,沒多久,一座哪吒神像就塑好了。一個月後,整座行宮全部完工。
    自從哪吒行宮建成,哪吒就在翠屏山顯靈了。這一顯靈可不得了,不管誰來祈求,那是要啥有啥,千求千應,萬求萬靈。老百姓們一傳十、十傳百,都知道翠屏山有個超靈的哪吒行宮。一時間,來進香的人烏央烏央的,把整個翠屏山都圍得水泄不通。
    你瞧這行宮,八字粉牆敞敞亮亮的,朱紅大門兩邊掛著銅環,看著就氣派。碧瓦雕簷,下麵三尺流水潺潺,旁邊幾株檜柏長得鬱鬱蔥蔥,兩層平台幹幹淨淨。神廚寶座鑲金嵌銀,龍鳳幡幢色彩斑斕。帳幔懸鉤遮住了半個月亮,兩旁猙獰鬼判威風凜凜地站著。廟裏沉檀香氣嫋嫋,結成鳳凰的形狀,每天來祭祀的人如同潮水,一波接著一波。
    哪吒在翠屏山的名氣越來越大,四方遠近的居民,都成群結隊地趕來進香,人多得像螞蟻搬家一樣,而且一天比一天多,從來沒斷過。不管是求福消災,還是許願還願,就沒有不靈驗的。日子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半年多就這麽過去了。
    再說李靖這邊,東伯侯薑文煥為父報仇,調了四十萬人馬,在遊魂關和竇榮打得那叫一個激烈,竇榮招架不住。李靖忙著在野馬嶺操練三軍,守好關隘。
    有一天,李靖帶兵回營,正好路過翠屏山。他騎在馬上,遠遠就瞧見山上密密麻麻全是人,扶老攜幼,都是來進香的。李靖挺納悶,在馬上問身邊的軍政官:“這不是翠屏山嗎?咋這麽多人啊,男女老少都有,還絡繹不絕的,這是在幹啥呢?”
    軍政官趕忙回答:“將軍,半年前啊,這兒出了個神靈,特別靈驗,不管是求福還是消災,隻要來這兒誠心祈求,那是要啥有啥。所以把四方的男女都吸引過來進香了。”
    李靖一聽,心裏“咯噔”一下,隱隱約約想起了什麽,趕緊追問中軍官:“快說說,這個神靈叫啥名字啊?”
    中軍回答:“回將軍,是哪吒行宮。”
    李靖一聽“哪吒”倆字,瞬間火冒三丈,大聲下令:“全體安營!我要上山進香,看看這是怎麽回事!”
    人馬停下,李靖催馬就往山上衝,路上進香的男女嚇得趕緊往兩邊閃開。李靖一路縱馬,直接來到廟前。抬頭一看,廟門高懸一塊匾,上麵寫著“哪吒行宮”四個大字。
    他大步走進廟裏,瞧見哪吒的神像栩栩如生,兩旁還站著鬼判。李靖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哪吒的神像就開罵:“你這孽障!生前就攪得家裏不得安寧,死了還來愚弄百姓!”
    罵完,李靖順手抓起六陳鞭,“啪”的一聲,狠狠抽在哪吒的金身上,這一鞭下去,哪吒的金身瞬間碎成了好幾塊。李靖還不解氣,又一腳蹬倒了旁邊的鬼判,接著下令:“放火,把這廟宇給我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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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轉頭對著進香的百姓大聲喊道:“都聽好了!這根本就不是什麽神靈,以後不許再來進香!”
    百姓們嚇得不輕,慌慌張張地往山下跑。李靖翻身上馬,可那怒氣還在心頭,怎麽也消不下去。
    有詩為證:
    雄兵剛到翠屏邊疆,忽然看見百姓每天進香。鞭打金身打得粉碎,腳蹬鬼判也遭災殃。
    火燒廟宇騰騰火焰,煙透長空烈烈光芒。隻因一氣衝鬥牛,父子不和有戰場。
    李靖帶著兵馬雄赳赳氣昂昂地回到陳塘關帥府,一到地兒,扯著嗓子就喊:“都聽好了,把人馬都給我解散咯!”士兵們紛紛行動起來,李靖則大步流星地走進後廳。
    殷夫人早就聽到動靜,趕忙迎了出來。還沒等她開口,李靖就像點著的炮仗一樣,瞬間爆發了。他滿臉怒容,手指著殷夫人,大聲罵道:“你瞅瞅你生的好兒子!活著的時候就沒少給我惹麻煩,三天兩頭捅婁子,好不容易死了吧,還不消停。你倒好,居然給他建造行宮,還煽動那些老百姓去信他,你到底想幹啥?你是不是非得把我這頂烏紗帽給搞沒了才開心啊!”
    殷夫人一聽這話,隻覺得心頭一酸,無盡的委屈瞬間湧上心間。她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顫抖著,剛想要開口向李靖解釋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然而李靖卻絲毫沒有要停下來聽她說的意思,反而緊接著又怒氣衝衝地吼道:“你難道不知道如今是什麽樣的局勢嗎?朝堂之上的那些權臣們一個比一個氣焰囂張,目中無人!而我李靖,向來都是行得正坐得端,與費仲、尤渾那樣的奸詐小人更是勢不兩立,從不與之同流合汙!可是現在倒好,如果有人將這件事傳到朝歌去,那些個陰險狡詐的奸臣們必然會借機大做文章,狠狠地參我一本!他們定會汙蔑我說我搞什麽封建迷信,甚至還會誣陷我假意投降邪神以求自保。如此一來,我這麽多年來在戰場上拚死拚活所立下的赫赫戰功,豈不是全都白費了嗎?你自己好好想想,這到底是不是因為你幹的好事才惹出這麽大的麻煩?哼!今日我已將那座廟宇付之一炬,倘若你膽敢再次背著我偷偷摸摸地為他修建廟宇,休怪我不顧夫妻情分,翻臉無情!”
    隻見殷夫人那雙美麗的眼眸此刻微微泛紅,晶瑩的淚花在眼眶裏打轉,仿佛隨時都會滾落下來。她低著頭,用細微得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嘟囔著:“我也是沒有辦法啊,夫君。哪吒他竟然托夢給我了,夢中的他一臉哀怨,說是如果不行建一座行宮供人祭拜,他的魂魄就不得安寧呐。而且......而且還有那麽多前去上香的人們回來後都口口聲聲說這行宮極為靈驗呢……”
    沒等殷夫人把話說完,李靖便怒不可遏地打斷了她:“靈驗個什麽東西!簡直就是無稽之談!那些不過都是用來糊弄愚民百姓的手段罷了。夫人啊,你怎麽如此糊塗?難道連這點道理都看不明白嗎?從今往後,你休要再提此事,更不許再有任何荒唐之舉。否則,別怪為夫與你翻臉無情!”說罷,李靖滿臉怒氣衝衝,一甩衣袖,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隻留殷夫人孤零零一人站在原地,淚水如決堤般洶湧而出,順著臉頰無聲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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