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西靖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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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郡縣聞王師至,見王旗而易幟……——《靖史》
    公元1121年,北大西洋,靖西,定南府。
    大地在震顫,遠處的馬蹄聲如滾雷般隆隆襲來。
    塵土飛揚,一匹匹戰馬組成一道勢不可擋的暗色狂潮。馬背上兵士們手中鋒利的馬刀閃著寒光,猶如黑潮上翻滾的浪花。
    “傳令,空兵前鋒準備。”一個冷靜的聲音從一名身披銀色劄甲的將領口中傳出來。他望著敵人騎兵凶猛的攻勢,目光堅定而冷峻。
    戰鼓聲從他的背後傳來,沉悶莊重。一聲高亢的龍吟衝破籠罩著戰場的馬蹄聲直衝雲霄。
    戰鼓雷雷,笙旗蔽空,十對龍翼掠過嚴整的軍陣,直撲敵軍而去。敵軍同樣不甘示弱,騎兵揚起的煙塵上也衝出十條強壯的戰龍,呈兩隊衝擊側翼,形成鉗形陣。
    銀甲將領緊盯著十名空兵,隻見他們麵對敵軍的包圍迅速散開,五龍爬升,五龍下降,避開敵空軍的鋒芒,迫使鉗形陣散開。
    二十條龍在空中展開了一對一的戰鬥,龍鱗與龍血如雨點般撒向大地。
    “君上,神機營龍騎兵是否壓上。”一名副將問銀甲將領。
    銀甲將領望了望空中戰場後方的敵軍騎兵上空,那裏還有幾條龍保持與地麵騎兵平齊的速度前進。
    “直接讓空軍中軍壓上,左右翼升空盤旋陣上,待我命令。”銀甲將領擺出決戰之勢。
    一條龍影從銀甲將領身上浮過,一條強壯的暗紅色天龍從他上空衝出軍陣,在他身後,是士氣高漲的戰龍與龍騎兵。
    銀甲將領接過鼓手的的鼓槌,親自擂鼓。
    “老威!必勝!”銀甲將領對那條暗紅色天龍大喊。
    “靖軍!威武!”空軍龍將,靖州龍公威士榮高吼回應銀甲將領,他身後的飛龍們也爆發出一陣陣懾敵膽魄的怒吼,將方才震耳欲聾的馬蹄聲碾壓在地麵上。
    敵軍負責保護地麵騎兵衝鋒的空兵也不得不出陣迎戰。兩軍龍群猶如風暴中的兩朵雷雨雲,相撞之時電閃雷鳴。
    那條叫威士榮的天龍前爪持一把長戟,揮舞著砍向迎頭衝過來的一條淡黃色天龍。黃天龍爪執一杆長矛,麵對威士榮的長戟他奮力用矛杆格擋,試圖將長戟從威士榮爪中震落。
    但長戟的直刃瞬間切斷了長矛的包鐵矛杆,刺穿了黃天龍脖頸處的鱗片,深深嵌入血肉之中。
    黃天龍慘叫一聲,而威士榮沒有絲毫猶豫,猛然抽戟,鋒利的直刃剖開了他的喉嚨,血肉橫飛。
    黃天龍身子一軟,如同死鳥一般墜向大地,成為友軍騎兵衝鋒路上的一座障礙。
    自火器成為防空武器主流後,那些華而不實的飛龍與騎士甲胄越來越沒有意義了,反而會降低飛龍的靈活性,使飛龍成為地麵的活靶子。飛龍士兵的裝備因此愈發輕便靈活,但防禦性自然不可避免的下降。
    除非對自己的鱗片過分自信,不然空戰中最好的防禦手段就是保持攻勢。解決掉攔路的敵方龍兵後,威士榮沒有戀戰,迅速爬升高度,而後高速俯衝到空戰圈外圍——這裏是龍騎兵的陣線。
    一條黑灰色的敵方天龍看出了威士榮的意圖,立即抬起臂弩向其射擊。
    臂弩是龍族士兵專用的遠程武器之一,一般綁在左臂上。由於龍族頸部和前肢的結構,臂弩無法向人類弩箭一樣使用瞄具瞄準,幾乎算是盲射,士兵需要長時間的訓練才能進行實戰。所以說,裝備臂弩的龍兵一定是精銳。
    但威士榮自己也是精銳中的精銳,他橫下戟,緊盯著對方的弩箭麵對敵龍迎難而上。
    隻見敵龍熟練的上弦,從胸前的箭囊中去取出一支弩箭裝入弩中,大致瞄準了一下便用右前爪一趾輕扣扳機將一支巨箭便發射出去,前後不過十秒。
    巨箭直指威士榮的眉心,但威士榮並不打算閃避,在箭即將擊中自己的前一瞬,威士榮橫轉戟刃挑開弩箭。
    灰龍沒想到威士榮這一招,猛揮雙翼拉開距離,同時抽出另一支箭準備反擊。
    但未經減速與變向的威士榮比他更快一步,持戟的威士榮如同空中利劍一般刺向灰龍。
    多年的訓練讓救了他一命,灰龍成功在戟刃刺穿他的胸膛前閃向一旁。
    如果持戟的是另一名龍兵,灰龍的這一招完全可以扭轉局麵,等對方衝過頭,從背後給他一箭便可結束戰鬥。
    可惜持戟的是威士榮,就在灰龍躲過長戟的瞬間,威士榮便揮強壯的尾巴抽向對方。
    龍兵在尾巴末端往往會綁上一對尾刃,尾刃不僅可以輔助空戰,而且如果龍兵不得不進行陸戰,在地麵上尾刃也比尖牙利爪靈活。
    威士榮的尾刃割開了灰龍的肚皮,隻聽灰龍哀嚎一聲,抱著流出來的腸子掙紮著跌落地麵。
    解決了最後的障礙,威士榮正式開始對敵方龍騎兵陣線發起攻擊。敵方龍騎兵正在意圖爬升高度從高處由兩翼包圍靖空軍,用弓弩銃等遠程武器支援鏖戰中的友軍。見一條敵方天龍向他們俯衝而來,一時手忙腳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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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他們背上人類騎手的為主可以分辨出這些龍騎兵的兵種——龍騎的鞍具分為項鞍與背鞍兩種,項鞍在龍後頸處,人類騎手受翅膀扇動時振動的影響較小,但難以負重太多,因此多負責騎射;而背鞍位於龍兩肩之間,這裏雖然比較晃但可以負重,因此多負責對地投擲。
    威士榮的目標主要是騎射龍騎,這些龍騎兵因為背後有人類戰士,靈活性遠不如戰龍。威士榮從高處俯衝向一條翡翠色天龍,他背後的騎士背著兩麵軍旗,應該是軍官。
    那條翡翠色天龍看見威士榮後大驚,立刻張開利爪擺出近戰之勢,他背後的騎士也放下弓箭伏在鞍具上抓緊扶手,盡可能減少龍的負擔。
    但這一切在威士榮看來是多麽無力,他不願放棄自己的速度優勢與之近戰,在二者即將接觸的瞬間威士榮調轉方向從翡翠色天龍身側掠過去,舉起長戟瞄準下方翡翠色天龍的翅膀狠狠劈下去。
    速度帶來力量,戟的橫刃如同熱刀切黃油一般剖開龍骨與翼膜,徹底斷絕了翡翠龍再度翱翔藍天的可能。
    戰場上殺死飛龍的頭號因素永遠是重力,折翼龍帶著背後的人類軍官墜落大地,砸死了地麵上幾名衝在前排的騎兵。而空中其他龍騎兵失去了指揮官隻能自顧自的進行淩亂的反擊。
    騎士們想要用遠程武器攻擊威士榮,但威士榮不斷憑借自己的機動優勢攪擾騎士們的騎龍,讓他們找不到射擊的機會。而對於那些騎龍,威士榮從不與他們正麵交鋒,伺機斬斷他們的翅膀或尾巴,讓重力殺死他們。
    很快,失去外圍龍騎兵援助的敵軍戰龍也在與靖軍戰龍的鏖戰中失利,敵軍的空中戰陣被徹底打亂。
    鼓聲再次響起,已經掌握主動的威士榮在空中微微減速,聽出這是大營在讓方才留守的左右翼空軍從空中戰場左右翼上空蓋壓。
    此時的空中戰場由於鏖戰已久,高度已經大大降低。靖軍左右翼空兵迅速完成高空合圍,開始把敵軍戰龍與龍騎兵向地麵壓製。
    靖軍龍騎兵從高空向敵龍進行遠程攻擊,戰龍執近戰武器阻止敵龍反撲,空中戰場至此勝負已無懸念。
    但威士榮的任務還未結束,三條身著靖軍甲衣的健壯飛龍集結到威士榮身邊,他們都是萬裏挑一的火龍,也是威士榮的親兵。
    眼下,空中戰場雖然已經取勝,但敵人的騎兵也即將衝擊靖軍地麵部隊前鋒。威士榮火速帶著三條火龍飛到敵軍騎兵陣前排。
    地麵上的敵軍騎兵見空軍失利,早已舉起弓箭強弩和火銃準備防禦來自空中的威脅,從他們的角度可以輕鬆攻擊到龍的胸腹部,這裏的龍鱗較為柔弱且分布著重要器官,是飛龍的弱點。
    威士榮自然不會主動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嚴陣以待的敵人的射程之下。他深吸一口氣,再次爆發出一陣震耳的龍吟。
    幾名龍騎兵迅速來到威士榮身邊,這些龍背後的騎士身邊都掛著炸藥包,最外層是牛皮,內層是石子與鐵珠,最裏麵是連著引線的黑火藥。
    投彈的空兵找到合適的高度,引燃炸藥包引線將其拋下去,炸藥包降落到一半在敵人頭頂爆炸,從空中看去如同一朵朵絢爛的死亡之花。
    敵人騎兵陣的排頭被炸散了,威士榮放緩速度,並不急於用龍焰。
    “西古德,交給你了!”威士榮看向大營,銀甲將領的甲胄反射著陽光,如同軍中的北鬥星。
    西古德看見空戰勝利淡淡的笑了笑,將鼓槌還給鼓手,下令說:“火器營準備。”
    戰鼓,軍號與軍旗將命令傳遞到前陣,前軍將領,靖君西古德的兒子吉爾菲注視著近在眼前的敵軍,甚至能聞到戰馬的汗酸味。
    “鎮遠炮營!!預備!”吉爾菲下令。“放!”
    鎮遠大炮是靖軍裝備的重型火炮,與其他小炮一起編成炮營。隨著一門門大炮被點燃,隆隆的炮聲震撼大地,軍陣中的鋼鐵怪獸如火龍一般噴吐著火焰。沉重的炮彈撕裂空氣,重重的砸在敵軍騎兵陣中,揚起一片足以刺穿盔甲與皮肉的塵屑。
    彈丸所過之處,人馬俱碎。
    “鐵血營!銃兵,準備!”吉爾菲繼續指揮作戰。“三排,放!”
    鼓聲把將領的命令傳到前軍每一名軍官耳中,訓練有素的軍官立刻組織士兵執行命令。
    鐵血營在前軍中部,以火銃為主要武器。銃兵58人一隊,隊正一人夥長兩人人,彈藥補給兵四人。戰士18人在前持盾,刀或矛等近戰武器保衛,後方銃兵排成三排,舉銃待發。
    敵軍越來越近,如果說剛剛他們隻能聞到戰馬的汗味,那現在已經可以看見戰馬的當盧了。
    “放!”各隊軍官們齊聲高喊,第一排的銃放槍後立即下蹲裝彈,讓第二排戰友開火,第二三排亦是如此。
    與此同時,鐵血營側翼的武威營弓箭手也萬箭齊發,弓箭與鉛彈一齊落入敵陣。
    敵人騎兵的衝擊力在接二連三的攻勢下被徹底打掉了,如同一把利劍變成一支疲軟的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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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驃騎營,武威營,壓上!”吉爾菲抽出佩劍,準備向敵人發出最後一擊。
    武威營為甲騎兵,直麵敵軍衝擊;驃騎營為輕騎兵,從側翼迂回殺敵。
    “衝鋒!”吉爾菲身先士卒,率武威營從鐵血營各隊間空隙中衝出,領軍殺入敵陣,靖軍士氣高漲,幾次拉鋸後,靖軍衝垮了敵陣最後一絲戰力。
    威士榮再次領軍出動,盡可能與靖軍騎兵前排保持一致。
    騎兵最前方正是將領吉爾菲,他身披黑甲,手持利刃,在一匹棗紅色駿馬背上指揮著千軍萬馬。騎兵後方是步兵,負責清掃殘敵。而空兵則分兵兩隊追擊,剛剛主戰的前隊回到後方,避免步兵與騎兵之間出現大範圍空缺。輔戰的後隊補到前方與騎兵保持一致,掩護其衝鋒。
    不過威士榮沒有隨前隊後撤,而是繼續指揮著現在的前隊掩護騎兵繼續追擊著敵軍騎兵殘部。靖軍並不是在盲目的殺敵,而是要驅趕這支潰敗的部隊衝擊敵軍後方的部隊。
    威士榮暗暗鬆了口氣,勝利的天平已經倒向靖軍,此戰,乃至整場戰爭很快就要結束了。
    從開戰至今已經過去一年多了。一年前,隨著靖州中央集權的發展,靖君與果狄們之間的矛盾愈演愈烈。挪威國王哈拉爾二世為哈雷克家族埋下的最後一顆定時炸彈終於爆炸。
    黎斯明部果狄哈內斯·科爾寧·黎斯明與達安魯部果狄路易斯·黎斯明·達安魯聯合其他五名果狄在河陽,金方,西洋三郡發動叛亂,殺害安西道節度使拉爾斯·趙·哈雷克和永定侯虞守仁。扶植維費家族的後代托馬斯·索倫·維費為主君,號稱要光複西霧緣政區。
    叛軍趁靖西群龍無首之時乘勝追擊,河陽郡刺史、西洋郡刺史、河陽郡總兵、金方郡總兵、河陽郡督龍道、金方郡督龍道、安西道節度副使、東霧緣政區龍輔在戰亂中相繼被俘或遇害,靖西軍事行政體係完全崩潰。
    靖君西古德·趙·哈雷克與龍公威士榮在收到戰報後,急召南陽、新川、魏陽、震方四郡與嘉寧,定南二府官軍平叛;定南知府張謙加兵部尚書銜統領西部諸軍堅守防線;中央水師提督卡魯·約根·保爾森封平西大將軍,指揮寧海營艦隊與泛海營海龍水軍為左路軍從海路進軍,靖君西古德與龍公威士榮以及西古德次子吉爾菲·雅閣·哈雷克親率主力右路軍從陸路進攻,世子比約恩·雅閣·哈雷克與龍儲威世訓以及君後伊莉絲·延森·雅閣留守嘉寧府。
    叛軍蓄謀已久,目標直指定南府城,這裏曾經是維費部統治下西部政區首府。
    叛軍開始時一路勢如破竹,但在進攻定南府城時受阻,張謙在叛軍到來前及時收縮防禦圈在定南府周邊建立了一道堅固的防線。直到半個月前才因為鴻關火藥庫爆炸失守。
    麵對兵臨城下的叛軍,張謙與定南督龍道訾進忠,定南守備太監奧伯倫親赴各城門指揮城中軍民死守城池,多次粉碎叛軍進攻。
    威士榮記得靖軍主力第一次與叛軍正麵衝突——那是在棲霞關,一個位於定南府與新川郡之間的關隘,曾經是東西政區的分界線。
    西靖州所在的玄月島為東西走向,地形狹長,中部為南北走向的玉川山脈,玉川山脈中間有一條50公裏長的曲折峽穀,穀中流淌著盤龍河。棲霞關城就建立在盤龍河峽穀中部南岸的一片開闊區,易守難攻。
    定南府外圍防線失守後,叛軍兵分兩路,一路圍攻定南城,一路急行軍進攻棲霞關意圖占領關隘阻擊靖軍右路軍。
    棲霞關守軍並不多,叛軍意圖引守軍出關作戰,伺機殲滅。而棲霞關守將拉爾斯·貝森巴赫·波爾卻不輕易出戰,據城死守,消耗叛軍,最終堅持到靖軍主力趕到。
    就在靖軍主力解棲霞關之圍不久,卡魯和丌廣勳率左路軍擊敗了叛軍水軍,登陸西洋郡西部對叛軍發起反攻。
    一係列戰鬥這場戰爭的天平向靖庭傾斜,本就不是鐵板一塊的叛軍立即從內部土崩瓦解。西洋郡六縣,河陽郡五縣先後歸降靖軍,七果狄中的薩靈伏果狄甚至被反水的部下殺死,人頭呈於靖軍作為投名狀。
    又經過幾次大戰,七大果狄最後隻有哈內斯和路易斯還在堅持,割據金方郡與西洋郡東以及河陽郡西。
    從棲霞關敗退的路易斯與哈內斯匯合,作為這場叛亂的主要策劃者哈內斯知道一旦讓靖軍左右兩路軍完成合圍,自己必敗無疑,因此決定破釜沉舟,在合圍完成前與右路軍來一場決戰。
    此戰最終的勝利者將毫無疑問會成為整場戰爭的勝利者。
    經過靖軍斥候與暗樁的前期偵查,叛軍的布陣主要分三部分。騎兵八百名為前軍,空兵二十二掩護,這是哈內斯的家底,均為精銳。步兵一萬,空兵三十為中軍,是由市井之徒組成雜牌軍。另有五千人和二十八龍守衛大營,為後軍。
    兵敗如山倒,敵軍騎兵陣後方的步兵中軍見前軍戰敗,追兵緊隨其後,迅速失去抵抗意誌,還未接敵便潰退。後來的騎兵與步兵撞在一起,人與馬相互踐踏,哀嚎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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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到了!”威士榮看到了叛軍的大營,大營前列有黑壓壓的軍陣,但他們麵對靖軍勢不可擋的攻勢,已有潰逃之勢。
    威士榮看到敵軍空軍後軍從大營中傾巢出動,攔住中軍潰退下來的空兵,迫使他們與後軍空軍一起反擊,試圖挽救局勢。
    威士榮立即用龍吟發出軍令,令靖軍空軍後隊與前隊會合,準備迎敵。
    靖軍空軍與叛軍空軍衝出地麵軍營範圍,在兩軍陣前上空再次交鋒。威士榮這次沒有在空中戰場上戀戰,而是親率親兵三龍襲擊大營,避免匪首哈內斯駕龍逃逸。
    叛軍空軍戰龍將領是一條灰身白紋的天龍,他看出了威士榮的目的,怒吼一聲,親自攔截威士榮。
    一名靖軍執戟戰龍意圖阻攔灰色天龍,他從側麵向灰天龍發起攻擊,試圖用戟的橫刃割對方的翅膀。
    灰天龍同樣執戟,麵對靖龍從側麵發起的攻擊不做任何躲避。在戟刃即將劃開他的右翼時,迅速收攏右側翅膀,同時扇動左翅,翻滾到靖龍上空,瞄準靖龍兩根龍角間的枕骨狠狠劈砍下去,戟刃直插入靖龍的大腦,速度帶來的力量又瞬間扯開了他的頭蓋骨。
    灰天龍甩掉戟上的頭骨碎片,迎麵直衝威士榮而去,威士榮不得不減速轉身抵擋。灰天龍橫下長戟,直刃直指威士榮的喉嚨。
    威士榮知道如果要抵擋空戰中的第一擊多半會折斷自己的兵器,但灰天龍進攻的角度是否刁鑽,如果自己左右閃避,灰天龍可以轉動橫刃切割自己的翅膀,如果爬升或下降,灰天龍也可以割開自己的肚皮或頭骨。
    因此威士榮選擇與之正麵交鋒,橫下滴血的長戟,直麵敵龍。
    兩條龍之間的距離迅速縮短,威士榮能夠看見敵龍猙獰的麵孔與充血的眼睛,那雙充滿殺意的綠眸幾乎讓威士榮懷疑龍不止可以從口中噴出火焰。
    兩條龍如同馬背上決鬥的騎士一般向對方撞去。在接觸的一瞬間,威士榮抖動戟的直刃挑開對方的長戟,隨後立即爬升高度從灰天龍斜上方掠過去,在對手經過自己身下時,威士榮果斷伸出後爪在他的後背和左翼上撕出數道深深的血痕。
    灰天龍怒吼一聲,穩住身形開始反擊,威士榮同樣乘勝追擊,調轉方向再次進攻。
    兩條龍在空中各盤旋一圈,畫出一個“8”字,再次相遇時灰天龍改變了策略,在與威士榮接觸的時候橫揮長戟,迫使威士榮調轉方向,而威士榮則迎難而上,用橫刃勾住對方的長戟,迅速翻轉身體把身側壓在戟的長柄上,用體重把灰天龍的戟從爪中奪下來。
    灰天龍的長戟旋轉著墜向地麵,威士榮橫下戟,不願再糾纏,給灰天龍一個逃跑的機會。
    但已經殺紅眼的灰天龍毫不領情,亮出爪子與利齒再一次向威士榮衝過來。威士榮自覺仁至義盡,也不再手下留情。
    一支弩箭突然從灰天龍的斜後方射中他的脖頸,靖軍神臂弩發射的弩箭瞬間刺破龍鱗,特製的破鱗箭箭頭在灰天龍的要害部位撕開了一個深孔,血流如注。灰天龍慘叫一聲,亂了攻擊的姿勢。威士榮毫不猶豫,揮動長戟橫刃從灰天龍下顎刺入他的大腦,在撕扯中將他的下顎骨生生從腦袋上扯下來。
    “主公,這裏交給我們!”剛剛放箭的龍騎兵騎龍對威士榮大喊。“您快去追哈內斯!”
    威士榮於是重新集結起自己的三位親兵和兩名龍騎兵,從開戰殺出一條血路衝出空中戰場,直逼敵軍大營。
    敵軍大營地麵部隊傳來一陣火器的轟鳴,目標卻不是威士榮他們,而是地麵上潰退的友軍。威士榮在前幾次戰鬥中見過幾次這樣的情況,看到靖軍驅趕著友軍殘部向自己衝過來,即使指揮官下令禁止開火還是會有士兵因恐懼走火,而其他同樣緊張的士兵聽到聲音後也會二連三的開火,炮彈,子彈和箭矢射入戰友的身體,傷兵痛苦的慘叫會磨滅敵軍最後一絲士氣。
    威士榮爬升高度,越過大營防空火器的射程繞到敵營後方,一路暢通無阻。
    單條火龍即使噴火噴到透支對如此大營造成的傷害也很有限,但四條火龍足夠給敵人喝一壺的了。
    威士榮感受了一下風向,確定火煙不會幹擾陸軍和空軍的行動後先讓兩名龍騎兵率先降低高度,向下方拋擲幾枚炸彈後舉起神臂弩和強弓對地麵上的人馬射擊。
    見時機已至,威士榮調整好角度與速度保證噴吐的火焰不會誤傷自己,閉上瞬膜防止煙霧熏到眼睛。瞄準地麵上的營帳深吸一口氣,於喉部放電體點燃噴吐出油脂,一道致命的龍焰便從天而降。
    出口的油脂與空氣充分接觸後劇烈燃燒,火雨一般落入大營,四條火龍成功擊潰了敵軍最後的鬥誌,後軍的敵人看到大營後部升起烈焰,大驚失色,落荒而逃。
    敵陣已破,敵軍大營在敗軍的衝擊下四分五裂。
    “主公!”威士榮的一條親兵龍突然指向不遠處。“是哈內斯!”
    威士榮回頭望去,果然看到不遠處有三條龍正在逃離戰場,中間一條是非常顯眼的白龍,不出意外就是哈內斯的屬龍豐泰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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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條龍想要躲藏到一座小山後方,他們的背後似乎都有騎士,所以速度並不很快,威士榮雖然擔心貿然追上去會有伏兵,但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匪首就這麽逃走。
    就在這時,敵營中突然衝出四輛四輪馬車,每輛馬車都蒙著羊皮,滿載著火藥桶向靖軍衝去,要用同歸於盡的方式阻擊靖軍的地麵攻勢。
    靖軍空軍意圖阻攔,但敵龍們似乎也燃起了破釜沉舟的決心,拚死抑製住靖軍的反攻。
    敵軍氈車迅速衝出殘破的大營,直擊靖軍騎兵。威士榮擔心吉爾菲的安危。他放緩速度試圖通過龍族的視力找到吉爾菲,但兵荒馬亂,想要在戰場中找到一個人談何容易。
    “田伍,陳大翼,簡六郎,阻擊氈車,讓大君快點回避!”威士榮知道現在隻有他們能騰出手阻擊那些氈車,於是對兩名龍騎兵和一條戰龍下令。“曾百六還有闞什四,隨我來!”
    威士榮說完便把長戟貼在腹部減小風阻,領著兩名親兵全速追擊哈內斯。
    敵人自然也發現了威士榮,全力振翅逃離,而威士榮在方才的戰鬥消耗了不少體力,隻能一點點拉近與叛軍間的距離。
    叛軍逃逸的方向是鳳崗城,是位於定南城15公裏的一處倉城,那裏還有叛軍最後的部隊。
    鳳崗城也稱鳳崗倉,淪陷前是定南府周邊主要糧倉之一,依山勢而建,有內外兩道城牆,城內擁有完善的城防工事與大量的糧草儲備。山體中還擁有防禦龍襲的防空洞,可以存放糧倉安置伏兵,易守難攻。
    如果哈內斯成功回到鳳崗城,圍攻定南城的路易斯再成功與之匯合,那戰爭結束的時間還要推遲。即使叛軍已無東山再起的可能,但在靖州長時間的內戰中,冰島,東靖,東陸甚至文蘭等等對靖州虎視眈眈的外部勢力隨時可能乘虛而入。
    幾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從威士榮背後傳來,但威士榮已無心回頭查看,隻見叛軍龍騎繞過一個山坡,消失在威士榮的視野之中。
    “快!”威士榮振翅趕上,但在轉過山坡後,威士榮卻是一驚——那三條龍不見了。
    威士榮回頭望去,他們現在的距離與友軍主力已經有了相當距離,不該再貿然深入。
    但威士榮不願意輕易放棄結束戰爭的機會,他放緩速度,掃視著山穀,試圖發現哈內斯和他隨從們任何的蛛絲馬跡。
    山穀在龍眼目力極限處有一座因戰亂廢棄的驛館時,威士榮回想起輿圖上的位置,那裏應該是慈山館。
    在威士榮的視線掃過它時,一麵白旗突然晃過,定睛一看,有人在驛館前的院子裏揮舞一麵白旗,兩條龍立在院子中,身邊是第三條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白龍。
    威士榮腦海中頓時浮現出薩靈伏果狄的遭遇,他也是在兵敗後被反水的部下殺死,人頭都被割下來做了投名狀,難道哈內斯的部下見大勢已去也反水了。
    威士榮心中既驚喜又警惕。
    “你們認識哈內斯嗎?”威士榮問身邊的兩條親兵龍,他們都搖搖頭。
    威士榮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闞什四,你去通知後軍我們的方位。曾百六,你過去看看,是不是中等身材,金發,灰色眼睛。記得保持警惕,他們很可能詐降。”
    “喏!”兩名親兵龍聽到命令後迅速執行。威士榮微微向飛了一段,升到安全的高度盤旋起來,觀察下方曾百六的動向。
    曾百六降低高度,在驛館上空盤旋一圈,看見屋頂上有一人在揮舞著白旗,看他身上的服飾應該是一名叛軍龍騎士。
    地麵上還有兩人,一人抬頭看著空中的自己,而他身邊躺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人,很可能就是哈內斯。
    這兩個人身邊是三條龍,其中有一條也被綁了起來,身上還有多處血痕,似乎進行過激烈的反抗。
    盤旋一圈後曾百六決定降落到地麵上近距離看一看那個被綁起來的人的麵孔。於是把戟掛回胸前的戟架上,謹慎的降落到驛館遠處的地麵上,和驛館保持一定距離。
    “我等忠於靖君龍公,受奸佞所惑,現棄暗投明,匪首哈內斯與豐泰寧已被擒獲。”院子裏那一人對曾百六大喊。
    “你。”曾百六指了指地上被捆起來的人對那人說。“把他帶過來。”
    那人向曾百六行軍禮,隨後從地上拎起那人,把他押到曾百六麵前,抬起他的下巴,把他的臉對準曾百六。
    “要把他的頭割下來嗎?軍爺。”押送的人問。
    曾百六看了看那人的麵孔,他滿臉是血,鼻子也扁了,看來挨了不少拳。不過即使如此,自己還是能看出他的金發和灰眼,以及他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的中等身材。
    曾百六看向空中的威士榮,點了點頭。
    威士榮微微鬆了口氣,望向通往戰場的方向的山坡,幾條戰龍和幾對龍騎兵已經出現在那裏,領頭的正是闞什四,他在身後一名騎士和一條戰龍的背後還背著靖軍的軍旗。
    一切終於結束了,三代靖君三代龍公。東陸從內部加於靖州的最後一道枷鎖終於隨著哈內斯的失敗而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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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士榮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一陣被壓抑已久的疲憊感慢慢泛出來。
    他也收起戟,騰出前爪降落到地上。
    “主公!”曾百六走到威士榮身邊行軍禮說。“請您再核查一下他的身份。”
    威士榮點點頭,走到押送的人與被捆起來的人身邊。
    “把他的頭抬……”威士榮話剛說一半就被一陣惡毒的叫罵聲打斷。
    “狗賊威士榮!”院子中被捆起來的那條龍掙脫了吻部的捆繩對威士榮怒罵。“威狗賊,你與姓哈雷克的那群混蛋擾亂國綱,虐殺良民,為除異己陷害忠良,不擇手段!貪婪凶殘,放蕩邪惡。你們身為挪威臣子,輕視欺侮朝廷,割據於此獨攬大權,隨心所欲的賞賜爵位,肆無忌憚的處罰殺戮,被你們寵幸的無論好壞都能得到好處,被你們厭惡的都要被誅滅!你們唯恐天下不亂,輕佻狡猾,幸災樂禍!真是厚顏無恥!無恥!”
    守在豐泰寧身邊的一條龍亮出爪子狠狠抽在他的臉上。豐泰寧喘著粗氣,吐出幾顆斷牙,一臉憤恨的望著剛剛動手的那條龍。
    “主公,要不要把他的舌頭拔出來?”剛剛動手的那條龍問威士榮。
    威士榮看了看空中越來越近的友軍,向豐泰寧走去。“作亂造反者最不缺冠冕堂皇的借口。等到大牢裏,到地府裏,你和你的那些同僚們大可以說個夠。”
    威士榮來到豐泰寧身邊,把左前爪踩在他的臉側。 “而在這之前,我們會抄沒你們的家產,戮沒你的家族。因為供養你們的俸祿都來自靖州府庫。要是你們家有任何一件器物來自東陸,有任何一位成員沒吃過靖糧,你大可以給三司說。”
    “你們的口號再響亮,結局也已然注定。你們久攻不下的城池,隻要一見靖軍的旗幟就會打開城門。”威士榮俯下身在豐泰寧耳邊說。“毒草就要根除,謀反之逆罪誅滅九族,你們豐氏的血脈要到頭了。”
    豐泰寧怒吼著,想要咬威士榮的爪趾,但威士榮利爪深深刺入他的皮肉,讓他無法輕舉妄動。
    掙紮了幾下後,豐泰寧似乎放棄了,他盯著威士榮,眼裏的憤怒卻漸漸消退,變成了得意的嘲諷。
    威士榮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下意識的收回爪子,後退了半步,警惕的看了一眼空軍正在全速趕來的友軍。
    豐泰寧突然笑了起來,一臉戲謔的看向威士榮。
    “那時再斬草除根,晚了!”
    “什麽?”
    威士榮緊張起來,果然,立在豐泰寧身邊的兩條龍突然向他撲過來。距離威士榮近的那一條龍亮出利齒,撲向威士榮的喉嚨。威士榮條件反射的向後一躍,堪堪躲開對方的撲擊。
    第二條龍的攻擊緊隨其後,他跳過攔在中間的豐泰寧向威士榮伸出利爪。剛剛穩住身形的威士榮就勢轉身擺尾,但因為距離過近,尾刃沒能砍中對方的要害,隻是切斷了他的一根頭角,不過威士榮強有力的龍尾抽中他的眼睛,擊碎了眼球。那條龍頓時失去了戰鬥力,慘叫著捂住臉滾到地上。
    而第一條龍此時已經恢複了平衡,揮舞著利爪向威士榮臉上抓去。威士榮立即伸爪格擋,抓住了對方的爪腕,借助他揮爪的力量立起前身,騰出另一支前爪抓住胸前的長戟,握住戟柄中段向對方的脖頸刺去。
    戟的直刃刺破了他的氣管與頸動脈,溫熱的龍血噴了威士榮一臉。對方眼中方才的殺意瞬間變成了恐懼與不甘。
    威士榮鬆開他的爪腕,他的身子很快軟了下去,癱在地上不停抽搐,兩隻前爪徒勞的絞在脖子上試圖止住噴泉般湧出的血。
    “主公!”曾百六慌忙向威士榮跑過來。
    “快起飛!”威士榮回頭對曾百六大喊“快回到空中,不要在地麵糾纏!”
    但威士榮話音剛落,驛館中突然衝出十名手持火銃的步兵。
    “靖君無道,龍公失德,天下共誅之!”豐泰寧此時已經掙脫了束縛,高呼口號命令步兵們瞄準威士榮和曾百六。
    鉛丸咆哮著衝出槍管,威士榮在步兵開槍前最後一秒幾乎本能般的拉起麵前被自己割開喉嚨的敵龍擋在身前,攔住了致命一擊。
    但曾百六就沒有這麽好運了,彈丸如同撕紙一般穿透龍鱗,他甚至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就被擊斃了。
    威士榮回望空中的友軍,他們發現敵人使詐正在加急救駕支援,但麵對威士榮眼下的危險卻鞭長莫及。
    威士榮知道再呆在地麵上自己不可能撐到支援趕來,於是扔下敵龍的屍首和長戟轉身想要跑到驛館外的馳道上,伺機起飛。
    但就在威士榮轉身的前一秒,他的尾巴末端突然傳來一陣劇痛。龍尾尖端鱗片很薄,很是敏感,威士榮疼得喊了一聲,全身都抽搐了一下。
    威士榮咬牙切齒的回首看去,竟是剛剛押送哈內斯替身的那個人。他現在手持一把短矛,短矛的矛尖刺穿了威士榮尾巴尖的薄鱗,把他釘在了地上。見威士榮轉過頭,很識趣的丟下矛狂奔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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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士榮用力抬起尾巴,忍痛把短矛從地上拔出來,隨後把尾巴轉到身側用前爪把它拔了出來。
    尾巴上的貫穿傷雖然疼痛難忍,但算不上致命。可是如此一耽擱,威士榮是跑不掉了,火銃兵試圖圍成一個半圓,把威士榮包圍起來。
    見撤退不成,威士榮心中再次燃起了戰鬥的欲望。既然逃不掉,那就殺光敵人,榮耀凱旋。
    威士榮瞄準自己正前方的步兵把手中剛剛拔出來的短矛拋出去,在龍的力量加持下短矛如同標槍一般貫穿了這名步兵的身體。
    威士榮一躍而起,從這個缺口衝到敵人包圍圈背後,擺動龍尾擊砍碎左右兩邊的幾名敵兵,隨後深吸一大口氣準備用龍焰燒死餘下的敵人。
    步兵們沒想到威士榮會迎難而上,慌亂開火阻擊威士榮,雖然有些人剛剛開過火,還沒來得及重新裝子彈,還有些人慌亂中打偏了。但在如此近的距離還是有兩槍打在了威士榮身上。
    正在吸氣的威士榮差點泄氣,好在敵人距離都不遠,已經吸入的空氣足夠吹出火油燒死他們了。威士榮瞄準最近的那名步兵驚恐的臉,從喉部噴射出一道熾熱的火焰。
    熾熱的龍焰讓戰局迅速發生了扭轉,身上起火的步兵哀嚎著在地上徒勞的打滾,他們隨身攜帶的火藥罐接二連三的爆炸,帶著火苗的盔甲與血肉碎片四處橫飛。
    威士榮低頭檢查了一下中槍的部位,感覺有些麻,應該不會致命。他看了看身後的驛館與麵前的烈火,發現豐泰寧正欲逃走。
    方才的火焰也燎到了豐泰寧,龍鱗對火焰有一定防禦力,但若不及時撲滅身上的火焰還是會燒傷,豐泰寧邊跑邊扭動身體試圖滅火,一時無法起飛。
    威士榮立即上前,撿起地上的長戟用橫刃勾住豐泰寧的一條後腿,把他勾倒在地。豐泰寧掙紮著想要起身反抗,威士榮立即跳到他的背上,用長戟的直刃把他的一隻前爪釘在地上。
    豐泰寧慘叫一聲,想要抽出爪子,但戟刃深入地下,豈是能輕易拔出來的。
    威士榮確定戟釘結實後,便鬆開長戟,抓起豐泰寧右側翅膀。一支前爪按住他的肩膀,另一支刺破翼膜,握住翼臂骨前端,猛一用力,便讓這支翅膀脫了臼。
    豐泰寧在威士榮爪下扭曲掙紮,威士榮用翼手撿起一個大石頭交到前爪中,對著他的腦袋狠砸了幾下,直到他的怒吼變成虛弱的喘息。
    友軍已經近在眼前,前幾條龍已經降落了,衝到威士榮身邊。
    “主公,小的來遲了,罪該萬死。”闞什四率先行軍禮向威士榮請罪。
    “命令是我下的,你莫要自責。”威士榮把闞什四拉起來。
    “那家夥確實是豐泰寧。”威士榮指了指地上那條掙紮的白龍。“但哈內斯不在這。”
    威士榮環視四周,押送的人和冒充哈內斯的人已經不見了。
    “你們。”威士榮指了指幾條龍騎兵和戰龍。“留在這裏看著豐泰寧,等我派馬車來拉他們。同時搜查一下周圍,至少還有兩人逃跑。”
    “喏。”那幾名空兵行禮回應。
    “你們。”威士榮對剩下的空兵說。“跟著我回大營。匪首哈內斯很可能駕馬從小路逃跑了,現在派熟悉這片地形的空兵搜查,還有可能抓到他。”
    “喏。”
    收到命令的兩隊空兵立即執行。威士榮把戟從豐泰寧爪中拔出來,掛回胸前。然後領著隨他回營的空兵們從院子中起飛。
    威士榮的翼展即使在天龍中也算龐大,稍微助跑幾步氣流便能夠把他托舉到空中。
    在地麵上,一名小銃兵都能要了一條壯年飛龍的命,但回到空中,龍就是主宰。
    清風拂麵,龍族對天空特有的安全感讓威士榮放鬆下來,他調整方向,準備向營地飛去。
    “回旋炮!”威士榮身後的一條戰龍突然驚呼。威士榮也是一驚,佛郎機回旋炮是地對空主要火器之一。
    威士榮轉頭看向驛館,頂層的一個窗口赫然多出一門小炮。
    敵人倉促選擇的這個炮位並不好,無法瞄準地麵,讓威士榮在剛剛的地麵上戰鬥中僥幸逃過一劫,可現在自己來到了空中,黑洞洞的炮口已然對準了自己。
    火炮的轟鳴聲成了威士榮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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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君妒,與下謀,計以國難……——《靖史》
    十五年後,北寧郡首府合州城。
    已經官居文正一品左安東道節度使的吉爾菲.雅閣.哈雷克正從驛館趕往西城門,準備迎接從首府前來的欽差王文輝。
    “烏塵衝天,黑雲蔽日,晝如黯夜。天火鄖地,熾炎千裏。後三年,八月飛雪,餓殍遍野,民相食。”
    馬背上的吉爾菲抬頭看了看天空,心中默念此話。這是《前靖書》中記載烽台山上次爆發的場景,與今天陰沉的天氣無比相似。
    兩百多年前的曆史很快就會重現——半年前,烽台山這座靖州唯一一座活火山再度活躍起來,滾滾濃煙從火山口直衝天際,隨時有再度爆發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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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這裏距離烽台山已經很遠,這場災難的影響依然清晰可見。街上的人和龍都神色緊張,陰鬱的天空仿佛提前彌漫著災後令人窒息的火山灰,為本應晴朗的天空蓋上一件灰袍,將光明隔絕在外,把恐懼灑向大地。
    吉爾菲的思緒不由得回到十五年前定南府郊的那場決戰中,那也是個陰天,天色與今日相差無幾,空洞蒼白,沉重壓抑。
    從那場戰役結束後,靖州似乎一直不太順利,叛亂剛剛鎮壓結束,三龍奪儲案便發生了,波及甚廣。而奪儲案還沒結束,席卷靖州全境的龍瘟就暴發了,現在瘟疫的陰霾還未完全消散,烽台山又要爆發了。
    “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乃至。”
    吉爾菲腦中突然湧出這句話,短暫的一愣神後,隻覺脊背發涼,立即強迫自己甩掉這個念頭。
    但吉爾菲知道這樣做是徒勞的,這個念頭並不是一時興起,而是集腋成裘,在自己心中的一處角落悄悄生根,慢慢發芽,直至枝繁葉茂,難以撼動。
    早在爺爺的襄君朝,自己便隨著父親披甲上陣,南征冰島尊王靖難,巧破夜襲反攻拔寨一舉成名。西部叛亂時,自己更是戰功赫赫,青雲渡之戰斬將刈旗取得首勝,棲霞關之戰之戰以一當十扭轉戰局,虞州城之戰三進三出衝陣破敵,定南府之戰單騎奔走生擒匪首哈內斯。
    而與這赫赫戰功帶來的榮耀一起的是身上的十五處刀傷,七處箭傷與一處槍傷。
    但等戰爭結束後,組建定南六部和劃分西部旗所等如此重要的事宜都落到了在戰爭中安坐高堂的大哥頭上。相反真正有平西之勞的自己卻被任命為安東道節度使,這是何等諷刺。
    戰後安東道與定南府的官吏體係重建工作是定南六部主持的,而定南六部的組建是由大哥主持的,這意味著大哥兵不血刃的接管了西靖西部。而自己的一切努力都為大哥做了嫁衣。
    與安西道相比,安東道這一監察道統帥北寧、魏陽、震方三郡,位於西靖州東部,邊界與玉輪島隔平洋海峽相望,是西靖州一塊很特殊的地方——這裏沒有西部來自南方的外患,氣候適宜,土壤肥沃,地勢平坦,還算是安寧祥和。
    但玄月島東部地勢偏低,而且東部的玉輪島已經不再屬於西靖州,而是由效忠挪威國王的霧緣公爵統治。他的土地在西靖州也被稱為東靖。
    這意味著一旦有敵對勢力從霧緣公爵的地盤借道,或者東霧緣淪陷。除了中間狹窄平靜的平洋海峽外西靖將無險可守。靖廷雖然在此地修建了不少堡壘城池,但靖州畢竟名義上還是挪威蕃屬,平時不宜於此地過分耀武揚威,因此需要一個足夠敏銳且威嚴的人鎮守於此。
    自己所管轄的就是這樣一片有守土之勞無守土之功的尷尬之地。若不爭取,隻能終其一生戰戰兢兢,無功無過。最後史書中的自己隻會因靖君之子的身份而被一筆帶過,榮譽與利益均歸寶座上的兄長所有。
    吉爾菲回望向遠處的郡衙,想象著如果那是嘉寧府的甘棠宮自己會如何。世人都說當今世子仁義,但又有誰了解自己呢?自己能帶著上萬人南征北戰!難道還不會讓人們安居樂業!
    戰場上自己運籌帷幄,浴血搏殺換來的軍功卻不及家兄比約恩安坐宮中逞口舌之利!
    想到這,吉爾菲身上的舊傷愈發痛楚,不由得勒馬減速,減少顛簸。
    隨行的隊伍也一齊慢下來,老老實實的跟在比約恩身後,不敢多言。
    這次派來的那個王文輝雖然是打著靖君龍公的名義,但那家夥實際上是世子黨的成員,當年他和大哥一起在嘉寧城的時候,王文輝就是東殿閣世子侍讀官。
    老大比約恩的勢力已經在朝中立足,而當年跟著自己金戈鐵馬的部下們卻在戰後分散到各處,難成氣候。
    憑什麽他早出生幾年就可以坐享江山,憑什麽一定要立長而不立賢。
    本來自己今天是想告病不來迎接的,但他思來想去他得讓王文輝知道,在安東道,自己才是老大!
    城門已到,北寧督龍道時仁恒,北寧刺史奧姆萊.瑞格,北寧總兵趙士信已在此等候。跟在自己身後的安東道都督諾亞.羅德曼,魏寧商造威爾也下馬下轎。
    “參見吉節度。”時仁恒,奧姆萊和趙士信在吉爾菲馬前行禮。
    吉爾菲在馬背上輕輕點了點頭,然後眯起眼睛,從天龍時仁恒巨大的龍軀旁看向城外道路的遠處。
    這條大道往西一直通到嘉寧府,當年自己出府就任安東道節度使時,走的也是這條路,時任北寧郡和安東道官員也如同今日一般在此城門下恭迎自己上任。
    踏入這座城門後,雖心有不甘,但自己也在盡力建設安東道這個西靖東防線,希望能得到父親的認可,但父親好像刻意在回避自己,偶然發幾道誥書,並不再給自己更多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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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來?”
    “回吉節度,王欽差應該還要一陣子才能到。”時仁恒說。
    “那擱這瞎等什麽啊,到城樓上等去。”
    幾名官員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雖覺有些不妥,但不敢反駁吉爾菲,隻好跟著他一同去了城樓。
    城樓的吏員兵士們手忙腳亂的在城樓一層的中間擺好了桌椅。五人一龍紛紛落座。吉爾菲在長桌北端麵南而坐,奧姆萊和威爾依次落座其左手邊,諾亞,趙士信落座其右手邊。時仁恒另有一套獨立桌椅,在吉爾菲左手邊,奧姆萊和威爾背後。
    倉促準備的會場不怎麽正式,但規矩禮儀還是要守的,看似隨意的座次實則大有講究。首先是左文右武,刺史為文官,北寧郡作為靖州上郡,刺史為文從三品左。都督為武官,管理安東道邊軍與東洋水師的為中都督,武正三品左。因此奧姆萊和諾亞一左一右緊挨著吉爾菲。
    管理北寧地方軍的總兵趙士信的品級是武從三品左,挨著諾亞入座,而威爾作為魏寧商造局總管太監,雖然隻是內府正五品左,但他除了負責監管魏陽與北寧二郡的商業,奉旨為宮中采辦貨物外,還作為靖君龍公的親信耳目監督地方官民,不是好惹的角色。
    宦官和文武官之間互相看不順眼,因此威爾和奧姆萊都刻意拉開了些距離。
    至於時仁恒,為文從三品右,在沒有專門用於人龍同桌的階桌時,龍族官員一般在同級別人類官員身後就坐。
    “那幫殿前衛至少來了一個多星期了。”落座後威爾最先開口,在說到殿前衛三字時不由得壓低了聲音。“他們一直在查下麵的情況。”
    “我讓工隊在那些新徙村加建了一批民房。”奧姆萊說。“這樣應該和咱們呈給工部的圖紙差不太多。”
    “不傻都知道怎麽回事,我不覺得內府會派個傻子當欽差。”吉爾菲不屑的笑了笑。王文輝要是真的想查,就不會提前派人來知會了,就不會坐個馬車慢悠悠的來了。
    其他官員都陪著笑了笑。吉爾菲自己也收了不少好處,但若不先喂飽這些官吏誰會去認真賑災呢。更何況他也確保了這些官吏克扣的財資不會影響到賑災大局。
    吉爾菲的視線從一眾官員臉上掃過,這些官員任期一到隻有無過便會調走,大哥為了防止自己在安東道培植勢力對安東道的官員調換極其頻繁。現在自己對他們的態度就是你們發財我不攔著,但州府派下來的活得幹好。
    至於臨時加建新村,殿前衛調查,這些不過都是你方唱罷我登場的遊戲罷了。
    “這次撤離的主要是寧州縣的百姓,四萬多人,六千多龍。咱們建的地方足夠了。”趙士信說。“但百姓抗遷情況還是很嚴重,如果不增兵,光靠縣裏三百來兵還有官吏是不夠的。”
    自從烽台山開始頻繁活動後,靖州府便下令北寧郡在香州城,金安城和齊雲城三座縣城附近新建遷居村落,將重災區的居民提前遷移至此。但由於農收在即,很多戶抱有僥幸心理不願遷移,與官府發生數次衝突。
    “一群刁民,州府想保他們的命還不領情。”威爾皺了皺慘白臉皮上的細眉不耐煩的說。
    “從黎州和燈州兩個縣我還能調來些兵,但還是不夠用”趙士信說著把頭轉向諾亞。“但凡能從邊軍調來一千兵,遷移之事便可無憂。”
    但諾亞立刻移開了視線,搖著頭說。“魏陽郡那邊正在築堤防海嘯,調不來兵;東洋水師主力也要遷走避災。”
    會場沉默了一陣,大家都知道安東道剩下的兵在哪——山區。
    安東道北部有一片山區,早在靖州立州前,這些被稱為山民龍族和人類就來到靖北那些山區生活,他們開鑿隧道,耕種梯田與外界抗爭。
    由於龍族的介入,地形對軍事與行政的影響大大降低。君高公立國之後,州府派兵圍剿過很多次,在與靖軍對抗的經曆中山民鮮有勝績。但無論是龍族還是人類都無法改變地貌,此地統治代價大於統治收益,因此州府也從未在這個地方穩定,曆代靖君龍公在山區的駐軍營時設時廢,最後一批山區駐軍在西部叛亂後不久就撤了。
    吉爾菲來到安東道後重啟了對山民的圍剿,他繼承的是襄君桓公經略山區的方案——先派空軍摧毀梯田村寨;再派陸軍和詔安過來的山民將山民城寨一個個搗毀;然後遷移山民到指定地區在靖州官吏兵士的監督管理下生活;在山區唯一的平坦地百荊原築城;在各個險要地點築戍堡;設置戍堡寨與羈縻寨;修建道路與軍衢相互連接成網;最後將剩餘的軍糧軍鹽發給山民籠絡其心,派文人士子加以教化,詔安舊勢力實行土流共治。
    襄君桓公一朝幾乎已絕山民之患,但後來南下冰島以及西部叛亂,山區駐兵越調越少,教化的成功也還未提現,山民勢力死灰複燃,殺害靖州官吏,占領搗毀了百荊原的回州城,奪走了大部分戍堡,破壞了大多數道路與軍衢。吉爾菲剛來安東道時,隻有垂水關和劍穀關兩個門戶還在苦苦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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