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飛指揮中心的空氣仿佛凝固了。蘇瑤盯著監控屏上劇烈波動的神經電信號，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林峰太陽穴處的傳感器正在發紅，那是神經連接器過載的征兆。
    "j40準備突破音障。"林峰的聲音從加密頻道傳來，帶著金屬震顫的尾音。座艙外的雲層正在以詭異的速度坍縮，菱形機翼切開乳白色渦流，在夕陽下折射出暗紅血光。
    蘇瑤麵前的六個全息屏幕同時爆出警報。神經連接係統的生物電曲線突然拉成筆直的尖峰，這是她設計這套係統以來從未見過的波形。她抓起通訊器的手在發抖："林隊，你的腦波頻率..."
    劇烈的電磁雜音吞沒了後半句話。監控畫麵劇烈晃動，某個瞬間她看見林峰脖頸暴起的青筋，那些連接著他大腦與戰機的銀白色導線正在高頻震顫，像是要掙脫皮膚表麵躍向虛空。
    這是他們第一百二十七次試飛，也是首次進行跨音速人機融合測試。三個月前，當蘇瑤把神經連接器的電極片貼在林峰太陽穴上時，這位王牌飛行員還笑著打趣："蘇工這是要把我變成賽博格啊？"
    此刻全息投影裏的數據瀑布卻在瘋狂報警，蘇瑤的虹膜識別係統不斷彈出猩紅色的警告窗。她突然意識到指揮艙的空調太冷了，冷得她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遭遇異常放電..."林峰的聲音突然扭曲成電子噪聲，監控畫麵裏的地平線開始傾斜。蘇瑤撲到舷窗前，看到遠空那道紫色閃電時，喉嚨裏泛起鐵鏽味——雷暴雲不知何時已經吞噬了整個西北空域。
    "斷開連接！快斷開..."她的尖叫被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截斷。閃電像天神擲出的長矛貫穿戰機，神經連接器的銀光瞬間暴漲成刺目白焰。蘇瑤最後看到的畫麵是林峰太陽穴迸出的血珠，在座艙裏凝成懸浮的紅色星群。
    備用電源啟動的藍光籠罩指揮艙時，蘇瑤已經衝進了應急通道。抗荷服的內襯被汗水黏在背上，她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在狹窄的樓梯間回蕩。塔台外狂風呼嘯，暴雨抽打著正在啟動的救援直升機旋翼。
    "神經連接器熔毀，手動模式失靈！"機械師的吼叫混著雨聲傳來。蘇瑤抬頭望向陰雲密布的天空，j40正在四萬米高空進行死亡螺旋，漆黑的尾跡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垂天際。
    她扯下被雨水打濕的防護麵罩，露出脖頸處的備用接口。這個微型連接器埋在皮下三個月了，此刻正在暴雨中隱隱發燙。當初林峰在體檢室攔住她："你確定要把自己當成備用係統？"
    "隻有設計者的大腦能兼容所有異常數據。"蘇瑤還記得手術刀劃開皮膚時的冰涼觸感，"這套係統就像量子糾纏，總得有人留在觀測位。"
    現在她迎著狂風展開雙臂，讓機械師將臨時連接線插入頸後的接口。雨水順著發梢流進眼睛，世界在刺痛中變得模糊。當神經脈衝如海嘯般湧入時，她終於理解了林峰說的"數據洪流"——那不是電流，是數以億計的神經突觸在虛擬空間炸開的星火。
    破碎的感知信息裏，她嚐到了林峰口腔裏的血腥味，看見擋風玻璃上蛛網狀的裂痕，聽到座艙警報與心跳聲的重疊轟鳴。失控的戰機正在將她的大腦撕成兩半，一半在暴雨滂沱的跑道顫抖，另一半隨著j40衝向燃燒的地平線。
    "還剩三十秒墜毀！"有人在她耳邊嘶吼。蘇瑤在意識深淵裏睜開眼睛，看到數據深淵裏漂浮的林峰——他的思維信號已經支離破碎，卻還在用殘餘的神經脈衝控製著方向舵。
    她突然想起那個暴雨夜，林峰指著全息投影裏的神經元圖譜："你看這些突觸連接，像不像空戰時的機動軌跡？"此刻這些發光的軌跡正在她眼前重組，凝聚成最後的改出通道。
    當蘇瑤的意識順著林峰的神經脈衝逆流而上時，她感受到了比閃電更熾熱的東西——那是人類麵對深淵時永不熄滅的生命之火。兩股意識流在數據洪流中交匯的瞬間，j40的矢量噴口突然迸發藍焰，在距地麵九百米處拉出完美的反區改出曲線。
    三個月後，蘇瑤撫摸著j40b嶄新的座艙蓋。晨霧在複合材料的菱形紋路上凝結成珠，倒映著她頸後淡藍色的生物接口。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林峰太陽穴的傷疤在陽光下泛著珍珠母的光澤。
    "這次換我當你的備用係統。"他舉起手中的神經連接器，銀白色導線在風中輕揚，"聽說新版係統增加了生物電緩衝層？"
    蘇瑤指向跑道盡頭正在升空的戰機群。朝陽為銀色機身鍍上金邊，那些流線型的輪廓讓她想起神經元之間優雅的突觸連接。"是那些墜毀數據教會我們的——最可靠的緩衝層在這裏。"她輕點胸口，作戰服下的心跳平穩有力。
    林峰戴上飛行頭盔時，蘇瑤頸後的接口微微發燙。這次他們共享的不再是疼痛與恐懼，而是掠過翼尖的流雲，是發動機澎湃的脈動，是四萬米高空永不墜落的朝陽。當戰機刺破雲層的瞬間，她終於理解了空天一體真正的含義——那不僅是物理空間的融合，更是人類與科技在極限碰撞中淬煉出的生命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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