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帝王心術,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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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時,贏麗質正在煥膚坊裏敷臉。
    一身淺紫色家居軟袍,頭發挽起半髻,露出光潔額頭和修長脖頸。
    手裏正翻著一本戲折子。
    小半張臉被草本泥膜蓋著,看著頗為喜感。
    聽到李北玄的聲音,贏麗質頭也不抬。
    語氣懶洋洋的抱怨道:“你就不能先進個門再說話?”
    而李北玄則有些氣惱的“嘖”了一聲。
    繞到贏麗質身後,環過她的細腰,又不規矩的兵分兩路,左右開弓……
    直到贏麗質的呼吸微微變得有些急促起來,動作也逐漸配合之後,才歎了口氣,慢條斯理的說道:“我還是低估了那根攪屎棍的分量了。”
    在外人麵前,贏高明是太子,是儲君。
    但在李北玄和贏麗質私下聊天的時候,攪屎棍就是贏高明的專屬稱謂。
    所以一聽李北玄這麽說,贏麗質立刻坐直,瞪了李北玄一眼,隨後將他推開,問道:“有正事?”
    “算是吧。”
    李北玄抿了抿嘴,把贏高明此時正在鬆風台上大鬧的事兒說了出來,隨後歎息著說道:“我本想借著這個機會,好好兒讓贏高明吃個虧,再在外人麵前,加固一下他暴虐殘忍的形象,但是……”
    “但是我爹不讓?”
    贏麗質沉聲問道。
    而李北玄點了點頭,又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剛剛讓常塗來跟我傳話,說讓我顧著點太子的麵子,別鬧得太難看。”
    聽到這話,贏麗質嘴角扯了一下,忍不住露出一絲冷笑。
    帶著幾分譏諷,也帶著幾分掩不住的涼意。
    太子的麵子?
    嗬。
    那個整日沉湎聲色、喜怒無常的家夥,他也配要麵子?他也配被人保?!
    他若真登了基,別說開疆拓土、重整朝綱,恐怕連守城之君都算不上。
    昏聵、偏執、剛愎自用。
    她這些年看得再清楚不過。
    結果,就這樣一個人,贏世民居然還要保?
    想到這裏,贏麗質心裏,像是被硬生生壓上了一塊冰冷的石頭。
    說不清是委屈,還是憤怒。
    “……我爹這麽做,是因為我嗎?”
    贏麗質怔怔的問道。
    因為她已經住進了鎮國府,拉攏住了李北玄,握住了藍田和登萊府……
    “他是想拿贏高明壓我嗎?”
    贏麗質繼續問道。
    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
    贏麗質不是第一次見到贏世民對贏高明的回護。
    此前贏高明做了什麽錯事,幹了什麽荒唐事,贏世民給他擦屁股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但這還是第一次,贏麗質感受到了“太子”這兩個字的分量。
    明明前兩年,贏世民才把天策府給了她,默許她以公主的身份入局參加競爭。
    明明贏世民知道,熙和園是李北玄的產業,同樣也是她的產業。
    明明這件事,是贏高明做錯了!
    “為什麽?”
    贏麗質眨巴著眼睛,一時間甚至有了幾分瑟縮。
    那一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有點冷。
    明明煥膚坊裏燒著地龍,四壁溫暖如春,可她卻像是被什麽無形的風從背後吹了個透心涼。
    李北玄還站在她身邊,語氣已經溫和下來。
    甚至還在替她理順後頸的發絲,但贏麗質的心緒,卻再也不在這兒了。
    她忽然意識到,這大概就是所謂的……
    入局。
    她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了,也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早就不再是個天真的小女孩。
    但真正被這個詞反過來裹住的時候,哪怕她早就披掛上陣、排兵布陣、拉攏人心,甚至身後還站著鎮國府與登萊、藍田兩府的文武之力,她仍然感到一股從心底升起來的、深刻的陌生與不安。
    是第一次。
    第一次,真正體會到權力遊戲的無情與冷漠。
    之前她總以為,自己隻是贏麗質。
    是那個皇帝的掌上明珠,是那個撒個嬌、犯點錯,父皇也會一笑了之的女兒。
    就算有朝一日能以女兒之身入局爭儲,那也是父皇的乖女兒。
    但直到現在她才明白。
    她已經不是贏麗質了。
    她是“贏世民的另一個選擇”。
    一個籌碼,一個布局,一個能用來威脅、平衡太子的棋子。
    她不是第一次見父皇偏心贏高明。
    可過去的那些年裏,她隻是覺得委屈,是女兒的委屈,是妹妹的委屈,甚至是作為皇家公主,對有這麽一個太子的天下百姓而感到的委屈。
    可這一刻,她感到的不是委屈。
    是恐懼。
    “小爺們兒,我有點慫了……”
    贏麗質喃喃著,聲音輕得像是要融進空氣裏。
    她忽然想起那一年冬天,她發燒昏迷,醒來時正好看見父皇坐在床邊,替她捂著手,眼角還有一點紅。
    她那時哭著說:“我以後再也不貪玩了。”
    贏世民笑了,說:“你貪玩就貪玩吧,別哭鼻子。”
    那是她記憶裏最溫暖的一幕。
    可現在……
    她忽然意識到,那個會輕聲哄她、願意縱她一次又一次任性的人,已經不是她父皇了。
    或者說,不是說贏世民變了。
    而是她的位置變了。
    她的眼眶有點熱。
    是真的,想哭了。
    但她沒有哭。
    隻是深吸了一口氣,靠在李北玄的胸口上,久久沒有說話。
    而李北玄也沒有說話。
    他並沒有安慰她,說什麽“贏世民可能隻是顧念父子情分,沒想壓你”這樣的假話。
    因為既然贏麗質想要去爭那個位置,這就是她必然要經曆的過程。
    老怕少壯。
    贏世民作為皇帝,必然不可能看著他其中一個子女,在他還在壯年時一家獨大。
    平衡朝堂,是一個皇帝的本能。
    贏世民既然可以為了壓製贏高明扶持贏高熙和贏高治,也會為了壓製贏麗質回護贏高明。
    而這還隻是開始。
    等到贏世民逐漸開始衰老,到那時,贏世民看待朝中權臣、甚至自己的子女,就不再是“駕馭”與“製衡”,而是防備與清洗了。
    因為那時的贏世民,不再是那個手握萬權、可以一手定天下的帝王。
    他會漸漸變得疑心重、控製欲更強,也更怕少壯。
    那時候,才是真正在刀尖上行走的時刻。
    贏麗質既然要爭,就必須要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