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你打我撒,打我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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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高明的臉色鐵青到了極點。
然而贏麗質仍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冷笑著看著他。
而那個笑的玩世不恭的李北玄,更是站在贏麗質身後,一副狗仗人勢的樣子,笑眯眯的盯著他。
“你打我撒,你打我撒?!”
李北玄毫不客氣的衝贏高明比了個口型。
贏高明讀出其中含義之後,差點被氣瘋了。
但最終,他也隻是猛地轉過身,離開了鬆風台。
“贏麗質,今日之辱,本宮記下了。”
贏高明冷冷的說道。
而贏麗質依舊嗤笑一聲:“so?”
贏高明頓了一下:“……”
這句“嗖”是特麽什麽意思?
雖然聽不懂,但他知道,這絕不是什麽好話!
贏高明的腳步一頓,但明智的沒有追問,也沒有再逞口舌之利。
隻是加速離開了熙和園。
莫得辦法。
贏麗質是他妹妹,她犯上是她不對。
但他這個做哥哥的,總不能跟個小婦人一般見識,也計較回去。
而且贏高明再愚蠢也知道。
今天這件事,絕對不能傳到父皇耳朵裏。
他都二十好幾了,一個堂堂儲君,被親妹子扇了耳光,還想著去父皇那裏哭鼻子?
他真這麽幹了,那才是真正丟盡臉麵。
更何況,他心裏比誰都清楚,這事兒若真捅到贏世民那去,他也討不到好。
若是父皇聽了,隻怕不但不會責怪贏麗質,反倒要再訓他幾句,什麽“不知節製、心性不定”、“枉為儲君”……
他不是沒挨過這樣的訓。
那才是真正比巴掌更疼的東西。
贏高明一路疾行,快步穿過回廊,掌心早已攥得青筋直跳。
夜風灌進袖口,卻吹不散他胸腔裏翻騰的怒火。
他想摔東西。
想找人出氣。
但理智像枷鎖一樣牢牢拴著他,不容他越雷池一步。
他一路憋著,壓著,連半句怨都沒敢吭。
直到回到東宮,一腳踹開殿門,“砰”地一聲,震得門扉亂顫。
而直到此時,贏高明終於控製不住。
抄起案頭一隻精致的玉硯,狠狠摔在地上。
硯台碎成數瓣,墨汁四濺。
然而他卻仍不解氣。
繼而把案上一堆筆墨紙硯、古玩冊卷盡數掀翻。
瓷器摔得叮當亂響,碎屑飛濺,燈火也被震得搖搖欲墜。
內侍們戰戰兢兢,卻無人敢上前,隻能遠遠躬身屏息。
這時,有個機靈的小黃門像是想到了什麽。
立刻弓著身快步走出去。
片刻後,稱心匆匆趕到殿外。
然而,稱心剛跨入門檻,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便被一隻力道極重的腳踹中腹側。
整個人踉蹌著撞向門邊,幾乎摔倒在地。
“滾!”
贏高明紅著眼厲聲罵道。
可踹出去之後,他怔了一下,神情變了幾分。
“稱心……”
他語氣一頓,旋即又像想起什麽似的。
走上前一把將人扶住,聲音壓得極低:“你怎麽這麽不小心?摔壞了怎麽辦?”
稱心臉色蒼白,卻一聲不吭,隻低著頭,垂著眼睫。
他抿了抿唇,低聲道:“殿下,奴知道你委屈……要是您踹奴一腳能消氣……那就踹吧。踹死了,也沒什麽。”
他說得溫順又帶點淒苦,語氣裏甚至聽不出絲毫怨懟。
然而贏高明聽完,不但沒有心疼。
反而忽然間冷靜下來,眼神也微妙地變了。
他居高臨下地盯著稱心看了一會兒,像是在重新打量。
眼神淡漠、審視,甚至帶著幾分不屑。
“你啊……”
他抬手撫了撫稱心發絲,語氣忽而變得有些涼,“你現在,比之以前,倒是知情識趣多了。”“殿下,奴……”
稱心抬起頭,怔怔的看了贏高明一眼。
而贏高明望著稱心,沉默了片刻,神色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他忽而就覺得沒意思了。
原本胸中積壓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兜頭潑下。
雖未徹底熄滅,卻也失了噴薄而出的勢頭,隻餘下一種淡淡的厭煩。
他曾喜歡稱心。
不是喜歡那個“人”,而是喜歡那種馴服、知趣、不動聲色的感覺。
稱心出身低賤,是外頭那幫唱曲子的。
自小便知道怎麽討好主子、怎麽收斂鋒芒。
他既會賣笑,又知分寸。
該開口時開口,該閉嘴時閉嘴,仿佛天生就是給人玩賞的。
那種順從,是贏高明曾一度最為滿意的狀態。
男人嘛,不比女人。
女人生來就習慣圍著男人轉,心眼子再多,到底也是奔著寵愛與歸宿去的。
她們以男人為天,就算爭風吃醋,也不過是為了在一屋子女人裏得個“第一”。
她們的重心,從來不在自己身上。
可男人不一樣。
男人哪怕溫順到了極致,哪怕削了身子做了閹人,骨子裏依舊是帶著一股子不安分的野心的。
贏高明太清楚了。
男人不會把感情放在第一位,他們更清楚自己要什麽、該怎麽取、如何爭。
所以他從不真正信任哪個男人。
喜歡歸喜歡,玩歸玩。
但他要的從來都不是真心二字,而是可控二字。
一個可控的玩物,才是最得他心的。
這世上,能讓男人放下野心、心甘情願當人玩物的,不過是戲子與青樓客。
因為他們從不自視太高,也從不奢求太多。
所以才馴順,才安分,才幹淨。
稱心原本就是這樣的人。
他幹淨、安靜、不鬧騰,像隻溫順的貓,低頭聽話,尾巴收得緊緊的,唯主子馬首是瞻。
贏高明最初,就是被他這副模樣打動的。
可現在——
他看著稱心。
那雙眼垂得很好,眉目也一如既往的順從。
可他的話裏,卻帶著分寸感極好的憐憫。
“若您踹我一腳能消氣,就踹吧。”
這不是討好,是引導。
是勸。
甚至還帶著一點點讓人惡心的自我犧牲味道。
贏高明眼神一凜。
勸我?
你也配?
他心裏泛起一陣厭惡。
稱心變了。
他學會了說漂亮話,學會了如何用語氣與眼神去拿捏一個人的情緒。
他不再隻是那個畏畏縮縮的小戲子,而開始試圖用委屈自己來博得贏高明的憐憫。
這不是順從,這是謀劃。
是一種要價,一種討賞。
贏高明的心裏,忽然生出一絲極其深刻的厭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