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好事沒一個,壞事來一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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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文臣那邊的態度就完全相反。
    一位年輕的禦史氣得拍案而起,聲若洪鍾:“什麽叫不算大罪過?”
    “執失烈屠的可是降卒!降者不殺,本是天道,更是為君之道!”
    “先降再屠,不是猛將,是屠夫!是畜生!”
    “若是開這個口子,那以後但凡邊疆大捷,都可屠降軍、屠平民,天下還有什麽禮儀綱常?”
    而另一位老成的言官,則撫須頷首。
    麵露悲痛。
    “西域本就是刀尖上的土地,大武數次以仁禮相撫,方得一絲安寧。”
    “執失烈倒好,提刀屠了數座降城,雖說一時快意,可後世呢?往後我大武如何立威?若再有降者,怕是寧可以身為屑,也不再投降!”
    “我大武難道世世隻靠屠戮立國?若是如此,和蠻夷暴虐之輩還有什麽不同?”
    一時間,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滿朝文武爭吵不休。
    有人說,若是放過執失烈,便是讓天下將士心寒,往後誰肯再為朝廷出力?
    也有人說,若是不重懲,便是讓天下將卒心涼。
    往後四方皆以我大武為虎狼之國,隻有以身相拚、無降之路。
    一時間,兩方吵得不可開交。
    送到禦書房的折子,都比往日多了好幾倍。
    “拿出去燒了!”
    贏世民揉著額頭,一臉的不耐煩。
    而他的麵前,正擺著兩摞奏折。
    一邊是以禦史台為首的文官們遞上來的,無一例外,都在請求他重判執失烈。
    不說殺頭,至少也得判個流放。
    不然如何以正視聽,如何平民憤?
    而另一邊,是武將那邊遞過來的。
    態度也極是堅決,一個個力保執失烈。
    話裏話外,說他罰的太過。
    “……嗬嗬,誰都有道理,就朕沒道理,朕真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贏世民冷笑一聲,叫常塗把這些折子都扔出去。
    折子,他不打算看。
    判決,他也不打算改。
    既然沒辦法讓誰都滿意,那就幹脆讓誰都不滿意!
    贏世民哼了兩聲,示意讓常塗趕緊把這些晦氣玩意兒扔出去。
    然而,就在常塗收拾書案的時候,贏世民突然眯了眯眼。
    常塗好像有話要說。
    倒不是常塗掛臉了,隻是贏世民對常塗太了解了。
    一看他麵無表情,就知道他有心事。
    但應當是顧忌著他現在心情不好,暫時按下沒表。
    是太子那邊又作妖了?
    還是贏高熙又生病了?
    亦或者是藍田那邊又出什麽幺蛾子了?
    草!
    兒女都是債!
    一個兩個的,全都是討債鬼!
    贏世民越想越心煩,頓時沒好氣的一拍桌子:“有什麽事,一並說出來!”
    反正他現在心情已經夠壞了。
    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
    而常塗聞言,沒有說話,反而麵露遲疑。
    似乎一副說也不好、不說也不好的表情。
    “說!”
    贏世民不耐煩拍了拍案。
    常塗看贏世民一副要刨根問底的樣子,頓時知道是瞞不過去了。
    隻好頓了頓,低聲說道:“回陛下,確有一事……”
    “京中,已經連著半個月見雪了。斷斷續續,今兒是小年第二天,雪又落了一夜。說是坊間已經說開了,連裏坊的大車都推不出來,百姓說,怕是年後還有大雪。”
    贏世民一怔,頓時抬起頭。
    臉色一寸寸變得難看起來。
    半個月的大雪。
    小年後又一夜大雪。
    若是春雪成災,萬一再碰上倒春寒,受苦的可不隻是京畿一地。
    那北方封凍數月、南方春耕受阻、四方賦稅糧秣若受影響,那可是大事!
    草!
    早知道就不讓常塗說了!
    一時間,贏世民隻覺得心情差到了極點。
    沉著臉,久久沒說話。
    一旁,常塗也不敢再吱聲。
    殿裏一時隻剩那一絲微弱的炭火聲。
    劈啪一響,似是為這片大雪添了幾分肅意。
    良久,贏世民一拍案。
    壓抑著種種憤怒,沉聲道:“傳欽天監,立刻檢天文!吩咐工部、戶部,明日起檢糧秣、檢堤壩、檢倉庫!還有,吩咐地方州縣,都給我仔細報雪情,尤其是北方,務必一個州一個州清查回來!若有人懈怠,等著掉腦袋!”
    說完,他一甩袖,起身踱步至殿門。
    凝望著窗外一片蒼茫雪幕,久久不語。
    身後,常塗弓身而立,心裏也是一沉。
    小年過後連雪,往往不是什麽好兆頭。
    若是真碰上雪災,若是真連成大片,恐怕剛平息不久的朝局,又得掀起一場狂風暴雨。
    陛下,恐怕又要上火好一陣子了。
    想到這裏,常塗皺了皺眉,低聲叮囑小太監,讓他們趕緊讓尚食局準備下火的涼茶,拿來給贏世民喝。
    隨後,自己又取來一件披風,披在贏世民身後。
    融融暖意傳來,贏世民揉著額頭,忍不住一陣一陣的歎氣。
    那張向來充滿自信、桀驁的臉上,也少見的露出了幾分迷茫。
    為何?
    為何自他登基以來,水患、幹旱、淩汛、瘟疫此起彼伏?
    難道真是因為他贏世民得位不正,引來上天責罰不成?
    常塗方才說的輕巧,可贏世民一聽就聽出來了不對勁的地方。
    長安,千年古都,八百裏秦川上的龍脈之心。
    四麵環山,氣候向來偏幹。
    縱使是隆冬,雪也大多零零星星,極少連綿成片,更難見連續半月的大雪。
    若說北方邊鎮雪封一月,那是天時使然。
    若說南方江淮春雪,也勉強說是自然之常。
    但長安呢?
    這個四時雨雪向來適中的地方,若是小年之後連雪成片,那便是真出了大異。
    怕是……
    要動搖國本啊。
    想到這裏,常塗心裏頓時一個咯噔。
    有心想要說些什麽,為贏世民分憂,但又不知道從何開口。
    好在,常塗的記憶力還算不錯。
    很快眼前一亮,對贏世民拱手道:“陛下,臣還有一事。”
    “……”
    贏世民很想說,要是還有壞消息,能不能緩一緩再說?
    朕現在心情很差,很不好!
    但一想到,常塗要說的畢竟是國事。
    而他,又是個自認為盡職盡責的好皇帝……
    隻好長歎一聲:“說罷,朕已經做好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