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9章 自己挑一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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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禮部忙贏高治的婚事,還是去幹陳平口中的清閑差事,是一個難以抉擇的問題。
    一邊是眼下這場轟轟烈烈的皇子大婚。
    按理說,這種事看起來沒什麽技術含量。
    無非就是對著禮製一條條對表、校勘、擬旨、蓋印。
    再加上無窮無盡的流程核對。
    可問題在於,贏高治的婚事牽扯到的不僅僅是皇家的體麵,還有崔家的麵子,各個世家之間的權衡與角力。
    各家在流程上的利益與麵子,稍有不慎就會被人揪住不放。
    而且,禮部的活從來不是一件一件來,而是排山倒海一股腦砸下來。
    今天是婚禮草文,明天是婚服顏色,後天是禮器打樣。
    接著是婚禮引儀、婚冊存檔、詔令頒發。
    甚至連接親當天的巡街路線,都得預演好幾次。
    這種活看似簡單,卻是細枝末節處寸步難行。
    而且這事不是今天忙完明天就歇。
    等流程敲定了,還要督禮、監儀、驗器、校冊。
    整個流程少說一個月,多了能忙到明年臘月。
    期間朝九晚五算是良心,九九六是常態,通宵改稿那才叫日常操作。
    尤其他這種文筆快、反應快、能頂仨人的萬金油。
    一旦被捆上了禮部這輛破車,那就別想再脫身。
    等儀製司主事叫熟了,恐怕連寫個側妃的鞋碼文書,都得來找他批注兩句。
    太慘了。
    然而,陳平嘴裏的清閑差事,李北玄也知道,那絕不是真的清閑。
    前世今生的兩段職場生涯,早讓李北玄練出了一套本能。
    凡是領導特意挑出來,口頭上說清閑的差事,往往就是最坑的那一類。
    如果真有輕鬆好幹的活兒,哪輪得到他?
    更何況陳平一開口,就拿來跟贏高治大婚對等。
    那就說明這事,根本不是表麵上看著那麽輕巧。
    甚至可能比眼下這摞禮冊還要棘手得多。
    清閑?
    鬼才信。
    這兩條路,沒有一條好走。
    禮部的事兒是個明雷。
    累,但可控。
    而陳平那邊的清閑差事,十有八九是個暗雷。
    輕重不明,風險不可測。
    想到這裏,李北玄的心中,開始天人交戰。
    留下,意味著未來一兩個月都得泡在禮部,處理贏高治那樁婚事。
    早起晚歸,連喘口氣都不容易。
    可要是去接了那所謂清閑差事,恐怕也沒有好日子過。
    甚至更有可能一腳踏進泥沼,越陷越深。
    ……
    李北玄猶豫了很久。
    坐在儀製司的大堂裏,看著堆滿案幾的冊頁、不斷燃盡又續上的燈芯,以及一旁熱火朝天地討論誥命品秩的吏員們,李北玄整個人被煩的都快跳起來了。
    可他的腦子卻清醒的很。
    畢竟,比起眼下這場明擺著就是折磨人的禮部差事,陳平嘴裏那所謂清閑的差事反倒更讓他沒底。
    李北玄前世做過輔警、臨時工,今生當過大都護,錦衣衛。
    在避坑避雷這方麵,他早就練出了條件反射。
    那種沒有詳細說明、卻被鄭重其事單獨點名的工作,一旦接了,就意味著不是頂雷,就是頂鍋。
    要麽是黑鍋,要麽是高壓鍋。
    而陳平都能笑著開口了,那肯定不是啥值得高興的事。
    所以最終,李北玄做出了一個讓他自己都不太滿意的決定。
    他留下了。
    留下來的那一刻,他甚至努力給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於是,在儀製司主事和幾個目光炯炯的吏員麵前,他挺直了腰板,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姿態,沉聲說道:“禮部眼下正值緊要關頭,陛下信重、朝廷所托,怎容我等避重就輕?”
    “我身為祠祭司散役員外郎,雖無顯職,但亦知輕重緩急。此時若不出力,更待何時?”
    “下官,願留在禮部,為大人獻計獻策!”
    話音落地,整個大堂裏頓時一片寂靜。
    片刻後,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
    有感動的,有偷笑的,也有翻白眼的。
    而站在主案後的陳平,則頓時樂了。
    “哈哈哈,好,好啊!”
    陳平一邊笑一邊點頭,看著李北玄那張剛正不阿的臉,忍不住抬手給他肩膀拍了三下,拍得李北玄肩膀都快歪了。
    “既然你這般有心,那正好,下午崔家的人就要到了,你去接待一下。”
    李北玄正準備受命,忽聽這話,整個人都微微一頓。
    “……接待?”他慢吞吞地抬起頭,眼神一瞬間變得有些不妙:“接待誰?”
    “崔家。”
    陳平笑眯眯的說道:“你不是要留在禮部嗎?那就把這個事一並扛了吧。”
    李北玄:“……”
    啊,這……
    他前腳踩在晉陽把崔家給坑了,現在陳平卻說讓他去接待崔家?
    這特麽是接待,還是把他送去給崔家出氣啊!
    “崔家?”
    李北玄咽了口唾沫,有些抗拒的說:“我去……接待他們幹什麽?這……不合適吧?”
    崔家人要是見了他,怕不是要把他給活撕了吧?
    “能不能換一個?陳叔叔你就是我最好的叔叔,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李北玄不帶絲毫猶豫,就開始惡意賣萌。
    然而陳平還未到含飴弄孫的年齡,根本不吃這一套。
    一指頭把李北玄的腦門兒頂到一邊去,隨後笑道:“當然合適啊。而且這活兒,怕是非你不可。”
    “為毛啊?”
    李北玄有些不解的問道。
    而陳平則淡淡道:“你也知道,崔氏雖然如今聲勢稍損,但到底是五姓七望之一,門第擺在那兒。哪怕是側妃,也要求按高配禮儀辦理,在入冊、婚儀、誥命等事項上都要比照正妃減半執行,而不是減一階。”
    “這本來問題不大,我們甚至都打算默認了,反正是給麵子。”
    “但問題是,王家那邊不同意。”
    陳平攤了攤手,笑得像個在看熱鬧的老狐狸。
    “王家說了,王氏女乃是正妃,若崔氏側妃破例,那就是打她的臉。”
    “一個是王家旁支女,一路攀升坐上正位,一個是崔家嫡女,雖高出一籌,卻居妾位。”
    “身份錯位已是心病,再讓禮製上失衡,王家這麵子就真掛不住了。”
    陳平語氣一派輕描淡寫。
    可李北玄聽完,卻不合時宜地,帶著幾分譏誚的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