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0章 張樸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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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當了一下午空軍的贏世民,黑著臉回宮了。
    幾個時辰前的午後冰麵上,他擺開了陣勢,吩咐人鑿了幾個窟窿,還豪言壯語說要釣一尾大魚,拿回來讓觀音婢給自己燉湯。
    結果一下午冷風吹在臉上,魚沒釣著,凍得鼻涕倒是掛了兩行。
    李北玄坐在旁邊樂得直抽筋,笑得贏世民差點一竿子抽他。
    到了後來,倆人甚至還換了冰刀鞋,在冰麵上打了一會兒出溜滑,贏世民玩的老開心了。
    可即便如此,一回到大明宮,贏世民心頭那股鬱氣,便再一次冒了出來。
    “唉……”
    回到宮中,贏世民甩了龍袍,獨自坐在偏殿。
    手裏端著一隻茶盞,卻遲遲沒喝,眼神怔怔地望著殿頂。
    終於長長歎了一聲。
    這口氣一出,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已經快一個月沒主動召見太子了。
    甚至連關心太子身體的事兒,都是讓常塗給代辦的。
    心裏明明惦記,可就是不想見。
    因為一見贏高明,他就忍不住火氣。
    嫌棄、失望、煩躁,全都湧上來。
    嘴一張,罵人的話脫口而出。
    他現在,是怕自己罵狠了,父子情分越發薄涼。
    可若不罵,看著那個二十七八歲就吃廢了身子的嫡長子,他又恨得牙癢癢。
    父子之間,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
    贏世民心口發堵,想起高明小時候學騎射時,那副稚氣又倔強的模樣。
    又想起他年少時曾捧著《詩經》在自己麵前背誦的聲音。
    轉眼十幾年過去,如今卻是這般光景。
    想到這裏,贏世民眼眶酸澀,忍不住低聲自語:“高明啊高明,你讓我如何是好啊……”
    沉默許久,他終於抬手招來常塗,吩咐道:“去,把張樸叫來。”
    常塗聞言,頓時一怔。
    遲疑片刻,卻不敢多問,連忙去了。
    而贏世民靠在榻上,心中思緒翻湧。
    他其實並不想再見高明。
    自從那次因“屠子如狗”的一句狂言,兩父子幾乎形同陌路。
    就算因著太子腿疾,父子倆的關係略微緩和了一些,可背後,卻早已是怨懟難消。
    贏世民很清楚,高明心裏怨他這個做父親的無情。
    可他自己,心裏又何嚐不怨這兒子不成器?
    父子之間,偏偏就是這種說不清、解不開的死結。
    “算了。”
    贏世民心裏暗歎。
    “見了隻會吵,反不如托張樸去說。好歹是老師,話能聽進幾分。”
    而想起張樸,贏世民心裏又是一聲歎息。
    這讀書人,是個死心眼。
    勸諫從不避諱,言辭又極衝。
    按理說,贏高明性子暴烈。
    張樸這種人,早就該被一腳踹出門才對。
    可偏偏,於百藥都走了,姚簡也不管贏高明了。
    張樸卻始終對贏高明不離不棄。
    而贏高明,好像還真對他有幾分依賴。
    據說前兩天,贏高明不僅沒像往常那樣,對張樸惡言相向,反倒非常禮貌的將張樸送出了宮門,還特意派了侍從,貼心的將張樸送回了家。
    如此看來,贏高明倒是對張樸頗有幾分另眼相待。
    而張樸,倒也是個忠心的。
    幾次三番,還對太子不離不棄。
    既然如此,贏那便托他一件事吧。
    贏世民歎息一聲,想著贏高明的雙腿,決定讓張樸去管管太子的飲食。
    少吃糖,少吃肉,別再瞎折騰。
    就算不能治,也能拖幾年,總比眼睜睜看著廢掉要強。
    想到這裏,贏世民心頭忽然升起一股酸澀。
    身為一國之君,操縱億萬百姓的生死,卻管不好自己親兒子的病,還要假手一個外人,借著老師的身份去轉圜。
    “可笑啊……”
    贏世民用手捂住眼睛,肩膀微微顫抖。
    他不願讓別人看見自己落淚,可這一刻,那眼淚卻怎麽也忍不住。
    然而,就在贏世民低頭,偷偷拭淚的時候。
    殿外,卻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陛下!”
    常塗快步入內,麵色凝重,聲音壓得極低:“出事了!”
    贏世民一怔,猛地抬頭,淚痕還未擦幹,眉宇間已瞬間凝聚出帝王的淩厲:“何事?”
    常塗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張樸大人……遇刺了。”
    “什麽?!”
    贏世民騰地站了起來,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中,眼神中驟然迸射出寒光。
    而常塗則趕忙道:“不過幸好!是梁文遠機警,帶了人手護送,張大人並未受傷,已被帶到宮門外候著了!”
    “……”
    聽到張樸沒受傷,贏世民怔了一下,心口的怒火才稍稍緩了半分。
    冷聲道:“細細說來。”
    常塗不敢怠慢,連忙把情況一五一十地稟報出來。
    原來,方才接旨去請張樸的,是梁文遠。
    這梁文遠,乃是內廷監丞,也是紫宸殿的二把手。
    常年侍奉在贏世民左右,頗得皇帝信任。
    但這人心眼子小,膽子也小,最要命的是,在宮裏仗著有陛下寵愛,時常口出狂言,得罪過不少人。
    在宮中,有聖人撐腰,他自然無所畏懼。
    可一旦出了宮門,那些曾被他頂撞羞辱過的人,若是逮住機會,誰敢保證不會找他算賬?
    所以,當常塗說,讓他去請張樸的時候,梁文遠心裏其實是發虛的。
    他不敢一個人去。
    於是便自作主張,叫了幾個內侍兼侍衛,一同隨行,幫自己壯膽。
    按理說,這麽做其實有違規矩。
    畢竟宮裏出來的人,若是大張旗鼓帶刀帶甲,容易引起街市百姓驚疑,也容易招人話柄。
    可偏偏這一次,梁文遠卻歪打正著,做對了。
    因為,就在馬車駛到朱雀街口時,街道兩旁忽然竄出幾名凶漢。
    手持長刀,呼喝著便朝馬車撲來。
    刀光在夜裏映著火光,猙獰得駭人。
    那陣勢,分明就是衝著張樸去的。
    好在,梁文遠帶去的人見狀,立刻抽刀迎上。
    那幾個侍衛雖然不算頂尖,但畢竟是宮中挑選出來的好手,鬥起這幫凶漢來倒也不落下風。
    街上火光、刀影翻騰,短短一炷香的功夫,便有兩名凶徒被當場斬殺。
    而其餘人見勢不妙,紛紛逃竄在夜色之中。
    至於張樸,雖然受了不少驚嚇,甚至被嚇尿了褲子,但終究沒受什麽實質性的傷。
    算是有驚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