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9章 進宮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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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來說,泥人都有三分火氣。
    李北玄雖年輕,但他終究是個有血性的男兒。
    太子贏高明在朱家門口,當街羞辱於他,馬斃車毀,隨從受傷,甚至險些要了性命,這仇若不記,那才叫天理難容。
    你不仁,自不能怪我不義。
    所以哪怕日後李北玄尋機回敬,甚至一舉置之死地,都算不上出格。
    可問題是,這件事偏偏被他朱知節知道了。
    若是不知道,那還能裝糊塗,等著事過境遷再說。
    李北玄暗裏怎麽折騰,那是他自己的事兒,他可以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可如今真相已經擺在他麵前,他若還裝聾作啞,未免說不過去。
    更何況,贏高明雖說已經半廢,但名義上依舊是武朝的太子。
    太子不是普通皇子,他代表的是儲位,是正統,是整個宗廟祭祀和禮法綱常的延續。
    朝堂律例擺在那裏,哪怕贏高明再不中用,再荒唐無度,臣子都不能公然言語不敬,更不能心存覬覦與謀害。
    想到這裏,朱知節深深地歎了口氣。
    已經做出了決定。
    他當然心疼李北玄。
    那小子是李道正的兒子,是自己看好的後輩,更是他三個寶貝兒子生死與共的好兄弟。
    今兒在朱家門口當街受辱,馬斃車毀,隨從受傷,他還能強忍著把這口氣吞下去,不把朱家拖下水,這份情義朱知節看在眼裏,記在心頭。
    可情義再重,他朱知節終究是武朝的臣子。
    而作為臣子,若是明知有人暗算儲君,還在旁邊裝聾作啞,甚至幸災樂禍,暗裏推波助瀾,那就是謀逆,就是不忠!
    想到這裏,朱知節胸口起伏了幾下,最終,還是大義壓過了私情。
    ……
    翌日一早,朱知節讓人套上車,帶著幾個心腹,浩浩蕩蕩出了府,直奔藍田。
    此番,朱知節是打算敲打李北玄的。
    他要讓李北玄明白,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
    要讓他知道,贏高明雖然為人不堪,但終究是國之儲君,絕不可輕易觸碰。
    一路想著,朱知節表情極為凝重。
    可等到了鎮國公府,打聽之下,卻得了個意外的消息。
    李北玄不在。
    “盧公爺來的不巧,今早一大早,我家少爺就進宮去了。”
    李敢笑嗬嗬的說道。
    而朱知節頓時納悶的問道:“進宮?幹啥去了?”
    “說是去大明宮給陛下拜年。”
    聽到這話,朱知節直接愣住了。
    拜年?
    這不對吧。
    臣子給皇帝拜年,自有定製。
    朝賀之時合禮而來,禮部掌規矩,鴻臚寺掌引導,群臣齊聚,行禮獻壽。
    其餘日子,便是各家各戶宗族私禮。
    這是自古不變的規矩。
    哪兒有誰單獨跑去大明宮給陛下拜年的?
    看朱知節麵露疑惑,李敢見狀,忙笑嗬嗬地補充道:“盧公爺,按理來說,確實是不該去的。”
    “但我家少爺,前些日子又鼓搗出了個新鮮玩意兒,好像是叫燈泡的。說是能在晚上照明,比油燈還亮,而且不冒黑煙,不晃眼。少爺就說,這東西能獻給陛下,正好年節將至,當個賀禮,也算討個彩頭。”
    “燈泡?”
    朱知節被噎得一愣。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可轉念一想,李北玄那小子從藍田工坊弄出來的東西,一個比一個離奇。
    既然他說有個叫“燈泡”的東西能照明,八成也不是什麽虛頭巴腦。
    於是想了想後,朱知節對李敢吩咐道:“既然這燈泡是個好東西,你記得回來告訴那小子一聲,回頭給盧國公府也送一車。”
    想了想後,朱知節又補充了一句:“還有,讓他閑了就去我府上來,我有事找他。”
    “喏。”
    李敢連忙應了一聲,隨後趕緊招呼人,裝了兩大車的脫脂奶,給朱知節裝上車,又一路送出大門,才回到府上。
    “嘶……少爺是在避著國公爺麽?昨兒少爺才說,盧國公今日可能會來找他,結果也不等人來,一早就跑到宮裏頭去了……”
    李敢摸了摸下巴,有些納悶。
    而另一邊,李北玄已然進了大明宮。
    近日以來,贏世民簡直忙得頭昏眼花。
    東宮的風波餘燼未消,百官各懷心思。
    朝堂上從年節赦書、諸司考課,到藩鎮糧秣、邊軍調撥,一件接一件,折子堆得案幾都快埋人了。
    贏世民從幾天前便放出話來,這幾天誰都不見,等年後再慢慢處理。
    可偏偏這時,內侍卻通稟,說定遠伯李北玄要入宮拜年。
    “拜年?”
    贏世民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愣了愣。
    朝中有規矩,群臣拜賀須在朝會、或特定的節慶儀式,合禮合序,不可隨意。
    哪有人單獨進宮拜年?
    可當聽到這話時,贏世民不但沒有惱,反倒生出幾分稀罕。
    民間百姓,臘月裏走街串巷,提雞掛肉,賀年問好,那才叫有煙火氣。
    可自打坐上這個位置,他接觸到的拜年,便盡是冠冕堂皇的程式。
    大臣們排班行禮,口中念著千篇一律的吉祥話。
    跪拜之間,人人都是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
    哪怕是親兒子來拜年,也多是規規矩矩、端端正正,甚至還得照著禮儀司擬好的詞藻。
    那哪裏還有什麽親近可言?
    倒是李北玄……
    這小子自來不拘小節,偏偏能把許多事情做得合情合理。
    他要說是來拜年,興許就真是把自己當作長輩,來走一份年節的禮數,而不是來走官場虛套。
    想到這,贏世民心裏忽然湧起一絲說不清的感慨。
    這才是家人。
    家人過年,本該是提著禮物,笑嗬嗬地跑來拜年,嘮嘮嗑,喝喝酒,而不是冷冰冰的一套禮儀、一堆文書。
    更何況,內侍還悄聲補充一句:“陛下,定遠伯還說,他搗鼓出一件新東西,要獻與陛下,說是能當賀禮。”
    “新東西?”
    贏世民心頭一動。
    李北玄這小子,花花腸子多得很,可他鼓搗出來的玩意兒,十有八九是好東西。
    藍田那邊,從火器到玻璃,從鐵器到瓷釉,不知道給朝廷帶來多少好處。
    如今他又說有新東西,還要當賀禮?
    贏世民忽然來了興趣。
    擺了擺手,打斷了內侍的冗長回話:“讓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