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濫殺無辜……”
    “何止是濫殺無辜，無憂伯這簡直就是草菅人命！”
    “我等身為監察禦史，絕不能坐視不管！”
    “小小年紀，手段竟如此冷酷暴戾，可見其嗜血豺狼本性！”
    夜幕之中，城南督察院右副都禦使府中，山西道監察禦史八人，已盡數到場！
    此行的目的，乃是為山西境內，那些無辜枉死的人，討回一個公道！
    待嘈雜漸緩，左側第一人起身拱手道，“茹大人，您一向秉持法理，守正不阿，明日早朝之時，卑職等定然以您馬首是瞻！”
    “說完了？”
    茹常雙眸微眯，眼中晦暗難明，讓人無法看清他真正的想法！
    “先斬後奏，皇權特許，又有鎮撫司數百名錦衣衛一旁隨同！”
    “爾等當真以為，吳學士欽差兩省期間的所作所為，陛下會一無所知？”
    環視了一圈眾人之後，茹常意味深長道，“返京之時，當朝太子城外十裏相迎，這，說明了什麽？”
    “除元宵佳節宴請群臣之時，內政司何曾獵殺過熊掌，送入皇宮？”
    “但吳學士返京之日，陛下卻命內政司從皇家獵場取來了兩雙熊掌！”
    聽完茹常的一番話，山西道八位監察禦史無不愣在當場！
    太子城外十裏親迎這事兒，他們自然是有所耳聞！
    可素來黜衣縮食的陛下命內政司取熊掌一事，委實讓他們為之震撼！
    縱觀開國十數載，也唯有魏國公徐達當初驅逐暴元，收複北疆，享受過如此殊榮了！
    “那又如何！！！”
    隨著蕩氣回腸的四個字驟然響起，右側第三人豁然起身，正氣凜然道！
    “身為督察院禦史，維護國法公理，實乃職責所在，又豈能因其聖寵加身而畏首畏尾，罔顧國法森然！”
    “倘若我輩顧慮重重，閉口無言，又與曆朝曆代的那些屍位素餐之輩何異！”
    其餘的七位山西道監察禦史雖未開口聲援，但他們投向常茹的目光，已然說明了一切！
    他們並非不知變通，更不是頭鐵！
    實在是如今大明一朝，隨著一次次的捷報頻傳，兵鋒所至，所向披靡，以至風向驟變！
    今武盛文衰的局麵，讓他們在朝堂上的話語權，明顯勢微！
    倘若導致這種局麵的罪魁禍首入主商部，僅僅隻是與那些個商人眉來眼去也就罷了！
    然力主殺伐，與那些個粗鄙武夫光明正大的勾手指頭，委實讓他們如鯁在喉！
    一句話，倘若一退再退，隻怕不久的將來，他們這些個文臣，必將淪為大明一朝，好似戲台上吹拉彈唱的…配角！
    沉默了良久，茹常緩緩掀開了眼簾，“此事事關重大，可有確鑿的證據？”
    左側第二人當即起身，呈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鐵證，“餘者姑且不論，經詳查，被誅滅三族的八家商戶，平日裏雖不乏爾虞之陰私，卻罪不至死！”
    “個中詳情，請大人過目！”
    直到身旁的茶盞再無一絲熱氣，緊閉的門內這才隱隱傳出常茹的決定！
    畢竟，他茹常亦屬文臣一脈！
    “九百二十八條人命，如此駭人聽聞之事，即便此人聖眷恩隆，也必須得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不過，為穩妥起見，此事還得找一個有份量的朝中重臣，替我等掠陣！”
    堂內緊跟著傳來另一人的問詢之聲，“大人指的是誰？”
    茹常：“開國第一功臣，執文臣之牛耳，……韓國公李善長！”
    聽到這話，眾人無不為之驚愕！
    右側第四人當即提出了質疑，“眾所周知，韓國公素來明哲保身，且屢屢向那殺神示好，他又豈肯替我等掠陣？”
    茹常捋了捋一絲不苟的胡須，幽幽含笑道，“爾等隻知其一，卻不知其二其三也……”
    “拋開無憂伯與駙馬都尉之間的私怨不提，以韓國公的心胸，當真能坐看他人的聖寵位居其上不，遠超於他，而喜聞樂見嗎？”
    “我看未必！！！”
    半個時辰過後，乘轎輦而來的茹常敲開了韓國公府邸的……後門！
    “老夫身正不怕影子斜，引他從前門進來！”
    “是老爺！”
    凝視著管家離去的背影，李善長的眼角仍在微微跳動！
    真要讓你從後門進來，如若被無孔不入的錦衣衛偵知，上位還道我李善長暗地裏密謀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被聖上譽為開國第一功勳，眼看大明的形勢一片大好，可萬萬不能陰溝裏翻船！
    隻要穩住，待到壽終正寢的那天，春秋史冊中，必將留下他李善長濃墨重彩的一筆！
    片刻之後，茹常被大張旗鼓的引入客廳！
    一陣寒暄客套過後，自以為看透一切的茹常拋磚引玉道，“今吳學士返京，太子殿下於城外十裏相迎在前，陛下又命內政司獵熊掌，設禦宴在後，可謂羨煞群臣啊！”
    所謂聽話聽音，李善長是何等的老奸巨猾，幾乎在刹那間就已洞察了茹常的來意！
    笑容微斂，李善長眼簾下垂道，“姑且不提吳學士滅國屠邦，替我大明開疆拓土的壯舉，也不說聯合高麗誅滅殘元，改土歸流穩定西南的功勳！”
    “單說吳學士此行欽差兩省，賑災撫慰，災後重建，竟不費朝廷一文錢一粒糧！”
    “新政改革如火如荼，卻並未引起曆朝曆代因變法所引起的動蕩，可謂澤被蒼生，功莫大焉！”
    言罷，李善長灼灼目光直視茹常，氣勢大開，“今天子英明神武，雄才偉略，朝中文武同心同德，三軍將士舍生忘死士氣高漲……”
    “縱觀古今，放眼曆朝曆代，從未有過如眼下這般絕好的形勢！”
    “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恕老夫直言，煌煌大勢不可違，我輩當放眼大局，恪盡職守，披肝瀝膽，絕不能誤了這來之不易的大好局麵，淪為千古罪人！”
    “李公一片丹心，下官欽佩之至！”，茹常先是認可對方的觀點以及人品，緊跟著直奔主題，話語如刀！
    “當朝吳學士的確有大功於朝，然功不掩過，吳學士濫殺山西八大商戶九百二十八條人命，視人命有如草芥！”
    “試問我輩聖人弟子，又豈能熟視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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