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5章 爭吵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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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問得太直接,鍾淑婷的臉“騰”地又紅了,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小聲道:“馬姐,我不知道……吳同誌他……他說他喜歡我。”
“你傻呀!”馬詠梅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又趕緊壓下去,“小婷,你可不能信他的!他這是欺負你剛下鄉,不知道他的名聲!”
鍾淑婷愣了愣,訥訥道:“可是馬姐,你之前跟我說過他的事,他今天也主動跟我解釋了……我覺得……他的人品好像還挺可靠的。”
“可靠?”馬詠梅急得直跺腳,“你真不要命了啊......”
“馬姐,我知道你是為我好,”鍾淑婷也不想辜負馬詠梅的好意,語氣裏難得帶了點認真,眼神也清亮了些,“但我不會有事的。”
她頓了頓,又恢複了平時那怯生生的樣子,小聲補充,“現在不都在宣傳科學、打擊封建迷信麽……”
馬詠梅被她這前後不一的態度弄懵了。
剛才那一瞬間,她好像在鍾淑婷眼裏看到了某種堅定,可轉瞬間又變回了那個膽小怯懦的小姑娘。
是自己看錯了?還是這新來的知青其實並不如表麵看起來沒主意?
她們畢竟才相處了不到半個月,又恰逢農忙,每天不是下地就是累得倒頭就睡,誰也沒真正了解過誰。
或許鍾淑婷真有自己的打算?馬詠梅心裏亂糟糟的,想尊重她的選擇,可一閉上眼,就想起周小霞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周小霞是跟她前後腳下鄉的知青,也是第二個跟吳忠良處對象的姑娘。
馬詠梅至今記得那天的情景:她和周小霞一起去後山上撿柴,剛開始還能聽見彼此的說話聲,後來她發現一一片幹柴比較多的林子,鑽進去不知不覺就走遠了些,再回頭時就沒了周小霞的影子。
她在山裏喊了半個多小時,嗓子都喊啞了也沒人應。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她跌跌撞撞跑回大隊,帶著十幾個社員舉著火把上山找。
找到周小霞時,她躺在一處陡坡下,額頭上全是血,手裏還攥著一根枯樹枝。
馬詠梅做了好幾個月的噩夢,總夢見周小霞躺在坡下,睜著眼睛問她為什麽沒拉住自己。
不行,她不能眼睜睜看著鍾淑婷也走上那條路。
晚飯過後,鍾淑婷拿著換洗衣物前往院子角落的衝涼棚準備洗漱。
馬詠梅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於是她迅速地關上房門,轉身麵向同屋的另外兩個知青——李燕和餘歡,她一臉憂慮的小聲說道:“跟你們說個事,這兩天小婷不是跟吳忠良分在一組上工嘛,吳同誌好像看上小婷了,而且,我看小婷……好像對他也不反感,你們能不能幫忙勸勸?”
馬詠梅的話音剛落,房間裏突然響起了一聲冷笑。
餘歡原本正懶散地靠在床沿上,聽到馬詠梅的話後,她猛地坐直身子,翻了個白眼,毫不客氣地回應道:“嗬,某些人可真不嫌累的,整天在這兒惺惺作態,到底是想給誰看呢?”
李燕連忙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輕聲說道:“小歡,你別這樣,少說兩句吧。”
然而,餘歡根本不領情,她用力甩開李燕的手,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馬詠梅,毫不掩飾自己的敵意,繼續說道:“我憑什麽要少說?我可不像某些人,表麵上裝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實際上心裏不知道在打什麽算盤呢!
當初小霞就是跟她一起上山的,結果呢?人沒了,她倒好,一點事都沒有!誰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嫉妒吳同誌看上小霞,所以故意把人推下山的?”
“餘歡!”馬詠梅的聲音發顫,“我已經解釋過無數次了,那天我真的是因為跟她分開撿柴走遠了,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心頭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悶得慌。
吳忠良還沒有傳出克妻的名聲時,在知青點的臥談會上,誰不是對他讚不絕口呢?
他身材高大,幹活兒又麻利,家裏還有三間寬敞的瓦房,在這鄉下地方,絕對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好對象了。
她馬詠梅自然也動過心,畢竟誰不想找個條件好的人過日子呢?可她心裏更渴望回城,回到那個繁華熱鬧的城市裏去。
吳忠良在鄉下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在城裏,像他這樣的人簡直多如牛毛。她不至於為了這麽一個人,就違背自己的良心去謀害周小霞。
李燕見狀,趕忙勸道:“好啦好啦,這事兒都過去這麽久了,就別再提了,免得傷了和氣……”
“過不去!”餘歡卻突然提高了嗓門,梗著脖子喊道,“隻要我還在這知青點一天,我就永遠忘不了小霞最後被抬回來時的慘狀!”
鍾淑婷衝了涼順手把衣服洗了,回到房門口就聽到屋裏的爭吵聲,一時之間有些進退兩難。
“鍾知青?”隔壁屋的王芳端著油燈出來倒水,看見她站在門口,奇怪地問,“怎麽不進去啊?累了一天了,早點歇著吧。”
鍾淑婷勉強笑了笑:“外麵挺涼快的,我乘會兒涼。”
屋裏的人聽到了外麵的說話聲爭吵聲戛然而止。
鍾淑婷深吸一口氣,輕輕地推開了那扇略顯破舊的房門。門軸發出“嘎吱”一聲響,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屋內,昏黃的煤油燈光線搖曳不定,勉強照亮了三個各懷心事的人。
餘歡的臉上還殘留著些許淚痕,她看到鍾淑婷進來,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點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發出聲音,隻是緩緩地低下了頭。
李燕盯著牆壁上的影子,仿佛那影子比鍾淑婷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馬詠梅的嘴唇一直在微微翕動著,她的眼神有些遊離,時而看向鍾淑婷,時而又看向別處,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鍾淑婷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床邊坐下,把搪瓷盆放在床底,解開了辮子,烏黑的頭發披散下來,遮住了她臉上的表情。
誰也沒有再說話,直到煤油燈被吹滅,黑暗籠罩了一切,隻剩下幾人平穩或不平穩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夜裏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