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您是說你想要一間包廂？”
    萬順酒樓的大掌櫃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男子。
    對方約莫二十出頭，三十不到的樣子，一襲靛青色錦袍看似樸素，卻在袖口處繡著暗紋雲紋，腰間懸著一塊溫潤如玉的玉佩，在燈火下泛著瑩瑩微光。
    大掌櫃心中暗自盤算：這年輕人竟敢開口要拍賣會的包間，莫不是哪個世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
    “不錯，就要一間包間，不怕花錢。”
    年輕男子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他修長的手指輕叩櫃台，指節分明，指甲修剪得一絲不苟。
    大掌櫃不由得在心中冷笑。
    如今城裏的這場拍賣會，就連最低價的包廂，不是宗師前輩的專屬，至少也得是名震一方的大師才有資格入駐，而且還得是大法師級別的。
    聽說連城東俞家的家主，堂堂高級大法師，距離宗師僅僅一步之遙之人，都隻能屈居三樓側廂。
    “這位公子，”
    大掌櫃捋了捋花白的胡須，語氣中帶著幾分倨傲：
    “此次拍賣會的包間，可不單單有錢就能辦到。”
    他故意拖長了音調，眼角餘光掃過年輕人腰間的玉佩——雖然成色不錯，但中京這樣的地方，哪個世家公子不是佩戴著價值連城的寶物？
    酒樓裏人聲鼎沸，跑堂的小二端著鎏金托盤穿梭其間，托盤上的青瓷茶盞叮當作響。
    遠處傳來歌姬婉轉的唱腔，混著檀香的煙氣在廳堂內繚繞。
    年輕男子似乎對大掌櫃的態度毫不在意，隻是輕輕撣了撣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大掌櫃放心，錢，不是問題。你說個數吧。”
    大掌櫃聞言，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他見過太多這樣的紈絝子弟，仗著家裏有幾個錢就想在中京耀武揚威。
    要知道，此次拍賣會據說連國外的大學院都派了人來，更別提一些隱居多年的魔法宗師了。
    “公子可能不知道吧？”
    大掌櫃故意提高聲調，甚至引得附近包廂幾桌客人的不滿。
    “此次拍賣會，光入場保證金就要十萬金幣。”
    他特意在“十萬”二字上加重語氣，嘴角掛著譏諷的笑意，
    “嗬嗬。”
    大掌櫃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神色不變，從懷中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紙箋。
    大掌櫃的眼睛頓時瞪得溜圓——那是“金匯錢莊”的通用銀票，而且是最高規格的金邊票，上麵的金額讓他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嗬嗬，嗬嗬，”
    大掌櫃的腰瞬間彎了下去，臉上的皺紋堆成了菊花狀：
    “當然，像公子您這樣的人，當然能夠參會，嗬嗬。”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突然冒出的冷汗。
    年輕男子收回銀票，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那麽，包間的事？”
    “公子請隨我來！”
    大掌櫃一改先前的倨傲，殷勤地引著年輕人往內廳走去，路過時還不忘踹了一腳呆立的小二：
    “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準備上好的雲香茶！”
    大掌櫃的八字胡微微顫動，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心裏已經開始盤算這筆交易能給自己帶來多少油水。
    他悄悄搓了搓手指，仿佛已經摸到了沉甸甸的金幣。
    “這敗家子既然鐵了心要去拍賣會...”
    大掌櫃在心裏暗笑：
    “那就成全他好了。”
    他瞥了眼年輕人腰間的玉佩，雖然做工精致，但並非什麽稀世珍寶。
    這種人他見多了——仗著家底豐厚，就想在中京城裏充大頭。
    既然要做冤大頭，那就讓他做個夠。
    隻要自己的抽成不少，管他是哪家的紈絝子弟。
    就在半個時辰前，店小二急匆匆跑來稟報，說有位公子點名要見大掌櫃談拍賣會的事。
    謹慎起見，他特意請了店裏坐鎮的見習法師王先生暗中窺探。
    那位王先生雖然隻是見習法師，但一手“靈視術”可是得了真傳的。
    “如何？”
    大掌櫃記得自己當時壓低聲音問道。
    王法師閉著眼睛，手指間纏繞著一縷淡藍色的魔力絲線，半晌才搖頭道：
    “平常至極，既無魔法波動，也無鬥氣流轉，就是個普通人。”
    想到這裏，大掌櫃臉上的笑容更殷勤了。
    他躬身引路，帶著年輕人穿過喧鬧的大堂。
    鎏金燈籠投下溫暖的光暈，照在鋪著精靈地毯的走廊上。
    兩側牆上掛著名家字畫，每一幅都價值百金。
    “公子這邊請。”
    大掌櫃推開一扇雕花紅木門：
    “這是我們萬順酒樓的"聽雨軒"，平日裏隻招待貴客。”
    房間內陳設極盡奢華。
    紫檀木的桌椅泛著暗沉的光澤，案幾上擺著鎏金香爐，正嫋嫋升起一縷青煙。
    靠窗處放著一張黃花梨的羅漢榻，上麵鋪著上好的姑繡軟墊。
    最引人注目的是牆上掛著的一幅山水畫，竟是當代畫聖徐道子的真跡。
    萬順酒樓可不單單是吃飯的地方。
    三樓往上全是客房，而且隻接待高階修行者。
    據說連當朝太傅來中京時，都曾在這裏下榻。
    當然，規矩是死的，錢是活的。
    像眼前這位公子這樣揮金如土的主顧，自然也在歡迎之列。
    “公子覺得這間如何？”
    大掌櫃搓著手問道：
    “這是專門為像您這樣的貴客準備的，從這裏的露台，可以直接看到拍賣場的主樓。”
    他說著推開雕花窗欞。
    窗外暮色漸沉，遠處一座氣勢恢宏的建築燈火通明，正是幾日後要舉辦拍賣會的“靈寶閣”。
    此刻閣樓四周已經亮起了魔法燈，將整個建築映照得如同白晝。
    大掌櫃偷瞄著年輕人的表情，心裏已經開始盤算：
    “這間房平日裏要價五十金幣一晚，既然這位公子如此闊綽...不如翻個倍？不，三倍！反正能隨手拿出金匯錢莊金邊銀票的人，想必也不會在乎這點小錢。
    “茶水馬上就到。”
    大掌櫃拍了拍手，立即有兩個穿著淡綠色紗裙的侍女端著茶具款款而入：
    “這是我們特供的"雲霧靈茶"，采自南疆三千米高的懸崖，一年產量不過十斤...”
    “這裏所有的東西，公子都可隨意使用。”
    大掌櫃若有所指的指了指房間裏的各種物品，特意在兩名女子身上多停留了一點時間。
    “很好，很滿意，不過有些東西就不麻煩掌櫃了。”
    年輕男子輕輕抬手，指尖在鎏金茶盞邊緣劃過，發出細微的清脆聲響。
    他的目光甚至沒有在兩名侍女身上停留，仿佛她們隻是房間裏的一件擺設。
    大掌櫃臉上堆滿笑容，眼角卻微微抽搐。
    這裏的丫頭可都是他特意挑選的，不僅容貌姣好，還都修習過媚術，往日裏不知讓多少貴客心甘情願地掏空錢袋。
    “嗬嗬，公子所言極是，”
    大掌櫃幹笑兩聲，朝侍女們使了個眼色：
    “庸脂俗粉，確實不入公子的眼光......”
    兩名侍女聞言，臉上職業性的笑容絲毫未變，隻是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黯然。
    在這中京城最大的酒樓裏，她們早已習慣了被人當作貨物般評頭論足。
    年輕男子忽然輕笑出聲，打斷了大掌櫃的話：
    “掌櫃的，慎言，兩位姑娘還站在這裏呢。”
    他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多少給人留些顏麵。”
    大掌櫃一愣，隨即訕笑著點頭稱是。
    兩名侍女驚訝地抬眼，卻在接觸到男子目光的瞬間又慌忙低下頭去。
    她們在這煙花之地浸淫多年，早已練就了鐵石心腸，但此刻心頭卻莫名泛起一絲漣漪。
    待幾人退出房間後，年輕男子——李乘風踱步到窗前。
    夜風拂動他額前的碎發，露出下麵一雙如星辰般深邃的眼眸。
    遠處拍賣會場的魔法燈璀璨奪目，在常人眼中隻是一片絢麗的光華，但在他眼裏，那些光芒下隱藏著無數交織的陣法紋路。
    那些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時而化作猙獰的獸首，時而變成鋒利的刀刃。
    那是很高級的防護結界，蘊含著足以絞殺強者的恐怖殺氣。
    李乘風嘴角微揚，這樣的布置，倒是對得起那日將要現世的那些寶物，也對得起這樣的拍賣會場。
    李乘風忽然想起曾在某本書籍上看到的一段話：
    “神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
    那泛黃的書頁上還記載著，創世之初，萬物皆由神念而生。
    言出法隨，一念天地變。
    李乘風的手指無意識地在窗欞上輕叩，節奏如同某種古老的咒語。
    他的目光穿透重重結界，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天拍賣會上讓自己心心念念的凝元丹蟲靈丹）。
    “我說，要有凝元丹......”
    話音未落，窗外的魔法燈光忽然詭異地閃爍了一下，遠處拍賣會場最頂層的結界微不可察地波動了一瞬，就像是被什麽無形的力量輕輕觸碰。
    但轉瞬即逝，連會場內值守的大法師都沒有察覺。
    李乘風收回目光，轉身走向內室。
    桌上的茶水已經涼了，但水麵卻詭異地沒有一絲波紋，仿佛連空氣都不敢擾動這位紫雷元嬰周身的氣場。
    這場拍賣會注定不會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