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救還是救伊布？
    對彌遂的賞賜，林白毫不吝嗇。
    無論是幫助其治療身體，擺脫癱瘓，還是治愈伊布的基因缺陷，使其脫離基因的桎梏。
    毫無疑問，這些都是非常豐厚的獎勵！
    豐厚到，遠遠超出彌遂的想象！
    如果選擇權不在他手上，無論林白最終選擇自己還是伊布，彌遂也都不會心懷怨懟。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至少林白證明，這些問題是可以解決的，彌遂也有了努力的方向。
    但是，林白好像不想這麽輕易地放過他。
    或者說，這是一個明晃晃的考驗——林白讓彌遂自己選擇。
    選擇自己，未必有錯。
    一個癱瘓二十幾年的人，想要站起身來，他有什麽錯？
    彌遂沒有一點對不起伊布，恰恰相反，他反倒是收養伊布，讓伊布重新煥發新生的大恩人。
    更何況，在艾姆利多的印記的加持下，伊布已經在一定程度上，擺脫了基因的桎梏。
    與伊布相比，彌遂自己的身體，才是真正看不到一點希望。
    彌遂怎麽能不珍惜這個機會？
    他拯救過了伊布。
    但是今天，誰來拯救他呢？
    彌遂的臉色一點點凝固下來。
    他微微張嘴，想要說出那個熟悉的名字。
    但胸中的最後一口氣，卻沉悶地堵在喉管中，根本吐不出來。
    “我······”
    沙灘上，原本熱火朝天的氣氛，瞬間陷入凝滯。
    這一刻，圍觀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除了羨慕，還有一絲可憐。
    “林白，你太過分了吧！”
    樓高看不下去了，為他舉薦的後輩鳴不平：“彌遂都這麽可憐了，你還要這種選擇難為他，想救誰你直說不行嗎？”
    “我看，無論是他自己，還是伊布，隻要你做出了選擇，他都不會拒絕，同時還會對你感恩戴德。”
    “何必用這種誅心的問題為難他？”
    “林白，你難道不知道，人心是無法揣度的嗎？”
    樓高作為過來人，雖然吊兒郎當，但卻也有一套自己的哲學。
    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人心更不會正大光明。
    論跡不論心，才是正確的處事方法。
    林白自己，又怎麽可能處處經得起推敲？
    但大夏不還是因為他的貢獻，無限地包容他了嗎？
    對彌遂又何嚐不是如此？
    樓高憤憤不平，圍觀的眾人也很為彌遂擔心。
    如此尖銳的問題，直指人心。
    看來，林博士的獎勵，有些燙手啊······
    隻是，讓一個癱瘓的人站起來，讓基因缺陷的精靈恢複健全。
    林博士的手筆，也是一如既往的大！
    眾目睽睽之下，林白根本懶得搭理樓高，對他的質疑，也根本沒有回答的意思。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哲學。
    樓高的想法不能算錯，但想要套在林白頭上，也要看林白願不願意接受。
    至於說為難彌遂？
    嗬，估計很多人，求這個為難的機會，都求不來。
    林白又不是做慈善的，真心獎勵某人，讓他做個選擇都不行？
    這個問題甚至不算是考驗，隻是林白的惡趣味。
    就算彌遂立刻回答救自己，林白也不會食言。
    所以，這又怎麽能算作是為難呢？
    隻不過——
    林白笑意盈盈，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彌遂的微表情。
    隻不過，這個問題，關係著另外的隱秘。
    林白真正想知道的是——艾姆利多被吸引，是否是因為人和精靈真摯的感情。
    這種感情，到底要達到什麽程度？
    時間過去這麽久，真摯的情感，是否有所褪色？
    這種褪色，會不會對艾姆利多的印記有影響？
    彌遂的臉上滿是掙紮之色。
    就在他終於下定決心，輕輕吐氣，決定開口時。
    一條柔軟的綢緞，輕輕地戳了戳林白的手。
    林白驚訝回頭。
    不知什麽時候，仙子伊布用綢緞，在沙灘上歪歪扭扭地寫了幾個字——
    我沒事，先救彌遂。
    誰都不知道，伊布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用綢緞一點點在沙灘上寫下這行字的。
    在他的訓練家還在猶豫的時候，在林白剛剛問出口的時候，在樓高還在因為這個問題，和林白爭執的時候。
    伊布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因為基因缺陷，即便變身仙子伊布，它也堅持不了多久。
    體力耗盡後，伊布還會因為基因的崩解和重組，痛不欲生，陷入昏迷，再次退化。
    如今，它就沉浸在這些痛苦裏。
    而就在這種情景下，它堅持了下來，在沙灘上歪歪扭扭寫下了這行字。
    在這行字麵前，所有的猶豫，都要自慚形穢！
    所有的陰私顧慮，都不值一提！
    就連林白也微微挑眉，沒想到事情竟然變成了這樣。
    在林白呆滯的時候，仙子伊布還在用綢緞，緊緊纏繞著他的手。
    雖然基因崩解的痛苦，讓它額頭上，汗珠嘀嗒嘀嗒的掉。
    但這個小東西，還是緊咬著牙，執拗地瞪著林白。
    好像在說——如果不同意，她就不會放手。
    “伊布！”
    彌遂眼眶一紅。
    這一刻，他無比慚愧。
    麵對林白的考驗，伊布堅定地選擇了他，而他卻猶豫了。
    就算自己最後抵製住了誘惑，比起伊布，也顯得有些遜色。
    往日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
    彌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像往常一樣，叫著伊布的名字。
    “林博士，你是把選擇權交給我了，不是嗎？”
    “雖然現在有點晚，但我選擇伊布。”
    “我的腿，隻是不太方便，沒什麽大問題。”
    “但伊布的病情卻不能拖了，它的基因······”
    彌遂急忙開口。
    但下一刻，林白卻抬起手掌，製止了他。
    微微顫抖的綢帶，還係在林白的手腕上。
    有些時候，選擇不需要這些多餘的話。
    林白已經從綢緞的顫抖中，感受到了伊布的決意。
    “你的選擇是救你的訓練家嗎？”
    “真是讓人為難啊，我本來並沒有想問過你。”
    林白看著伊布，一字一句道“但現在想想，你和彌遂，同為這個問題的選項之一，問你和問他，又有什麽區別呢？”
    “雖然這樣一來，我就食言了。”
    “但我其實不在乎這些。”
    “相比之下，我認為還有比個人聲譽，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約定。”
    “好了，伊布，我接受你的約定。”
    “我會幫助你，讓你的訓練家重新站起來。”
    “不用苦苦支撐了，睡一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