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疤痕的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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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耐著性子不停地安慰陳忘,但她就是平靜不下來,也不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在毫無辦法的情況下,想到她總是好奇我身上的傷疤,便試著說道:“小陳,坐下,我給你講講我身上的每一條疤痕的曆來,也許你就什麽事都想得開了。”
聽我這麽一說,陳忘把目光集中到了我身上。我見有效,接著說:“我全身都有,你是想聽我身上的哪一條疤痕的來曆呢?。”
我注意到,陳忘的表情又發生了變化,她雖沒坐下,但已變得不再那麽不安,注意力放到了我要說傷疤的事上。
“好吧!你不指定,我就先說說我腰上的一條吧!要聽我說,先坐下來。”我說著話,站起身,試著走近了陳忘。
這一次,陳忘順從的坐到了她的床上,滿眼充滿了期待,這時,我聞到了陳忘身上有一股強烈的香水味。
我拖了一把窗前的椅子,麵對著陳忘坐下,開始講起曾發生在我身上的一件流血又流淚的事。
“腰上這條,是我在紅泥站當站長時留下的。”
“前幾年,紅泥站是我們市轄區衝卡最嚴重的站,我剛調到那裏當站長時,為了能盡快把衝卡的問題消除掉,我每天都守在站上。有一天早上,有一輛微型麵包車在我麵前,目中無人的衝斷我們的欄杆就向前跑。我沒來得及叫人,獨自跳上停在站上的車,追了上去。”
“追出兩三公裏,在一上坡路段,追上了那輛車。當時那輛車一直占著超車道,我從右側衝上去與它並排後,從車窗對著那輛車大喊:‘靠邊停車。’”
“那輛車的駕駛員是一個黃發小夥子,長得高高大大的,一看就是一個混社會的小地痞。他看出我是收費站的,見我喊他,竟什麽也不管,一腳刹車就把車停了下來,接著連手刹都不拉,提著車上的一把長刀,跳下車就向我衝過來。”
“我見那輛車停在超車道上很危險,急忙把車停到路邊,下了車。當那小夥子提著刀向我衝來時,我見那輛車在慢慢地往後倒,車上坐著的兩個中年婦女,正焦急的喊叫著。”
“事後我了解到,那兩個婦女,一個是小夥子的媽,一個是他姨媽。”
“我知道,如我意氣用事,去理會那個小夥子,那就會出大事,那,那輛微型車向後倒的速度會越來越快,後麵高速駛來的車會與它相撞。我就避開那個小夥子,跑到那輛微型車後麵,雙手使勁用力推住車,使它停止了後倒。”
“在我雙手用力推著那輛車時,我朝向我追過的小夥子,大喊:‘快上車把手刹拉起……’”
“我萬萬沒想到,那個小夥子,不但沒上車拉手刹,反而跑到我身後,在我背上猛砍了一刀,然後怒罵著:‘敢追我的車,我讓你死。’後,提著刀跑到路了路邊。”
“在我快要堅持不住時,車上的兩個婦女才慌慌張張的下了車,來幫我推著車,我才得以抽出身,上到車上,咬著牙把車開到了路邊。”
“在我把車開到路邊,把還呆站在超車道上的那兩個婦女叫到路邊後,我才感到了身上的劇痛,才發現我的身上早已被鮮血染紅,接著我便癱坐在了地上。”
“我給我們站上,還有管理處的領導打電話,要求支援。過往的駕駛員也幫我報了警,那個小夥子的媽也給她家的一些親戚打了電話。”
“接下,你說發生了什麽事?小陳,你猜發生了什麽事,大膽的猜。”我說到這兒就沒有再接著說下去了,因我見陳忘已完全被我所說的事深深吸引住了,她已沒有了不安,好像已忘了剛在她身上所發生的事。
見陳忘呆呆地望著我,我知道她是希望我接著說下去,但我不是來講“故事”的,也就沒再接著說下去,而是說道:“我身上的傷疤,每一條都有一個故事,改天有機會再說給你聽。現在,你給我說說你今晚是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陳忘低下了頭,搖了搖,歎息一聲後才極不情願地,撇了撇嘴道:“沒,沒發生什麽,是我太緊張了。”
“太緊張了,你緊張什麽?”
“今晚,今晚什麽也沒發生,是我不好,不要再提這事好嗎?明天我就要回家了。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見到你了,站長。剛你說的事,你接著說下去,我想聽。”
“你先告訴我,你今晚是怎麽了?告訴我,我才接著說下去。”我心裏有點不快,但這個時候我還不能表現出來。
“你先說完。”陳忘嘟起嘴,有點撒嬌的樣子。
“不說了,不說了。說起來傷心,再說你也不會信。”我放鬆了下來。
“我信,你說的什麽我都信,你說。”陳忘說完,坐直了身子,這使得她的臉離我更近了。
看著陳忘梨花帶雨的臉,還有那靈動而渴求的眼神,心想就當是安慰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吧!就接著說道:“好吧,我說,我說完你得告訴我今晚發生了什麽。”
陳忘點了點頭。
我接著講道:“我癱坐到地上後,那個小夥的媽見我滿身是血,一邊罵著她兒子,一邊跑來看我的傷口。她對我說,她兒子一直不聽話,她根本管不了。說現在好了,讓警察抓去關起來,也好。還說她兒子這麽衝動,是因為頭一天晚上在外喝酒,深夜才回家,早上因她要去辦事,就把他叫起來開車,他覺睡不夠,心裏有氣,正好遇到我,就把氣撒在我身上了。還說以前不交過路費也沒人管,怎麽今天我要追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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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夥子的媽跟我講著話時,一輛閃著警燈,鳴著警笛的檢察院的警車到了現場。這個開警車的人是小夥子的舅舅,事後我了解到,他是我們市檢察院的副檢察長。他到現場後,雖見我全身是血,但不管我的死活,而是衝到我麵前,質問我為什麽要打人。我沒精力向他辯解,隻說我是在救人,就沒再理他。事後我了解到,是那個小夥子的媽給他打電話時,說她兒子與收費站的人打架,被打了。所以他就不分青紅皂白地來質問我,還想打我。而這時,他們一家人卻一致對外了,在那個小夥子的舅舅惡狠狠地質問我時,他媽卻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解釋。”
“後來呢?”在我停頓了一下時,陳忘急著問道。
“後來,我們站上的人,還有管理處的處長,局裏的張副局長也趕到了現場。”
“張副局長是代表局裏來處理這件事的。他到了現場,隻遠遠地看了我一眼,便掏著煙,小跑著去給那個檢察院的副檢察長遞煙點火。事後我知道他們倆認識,還是很好的朋友。張副局長在給那個副檢察長遞煙點火的同時,倆人說笑著,就把我被砍的事,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處理了,處理結果是各走各的。”
“後來,在我無助和委屈的淚水中,我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小夥子,還有他媽,他姨媽上了微型車,跟著他舅舅的警車離開了現場。他們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說,更別說感謝的話,就這樣離開了現場。”
“張副局長送走他們,來到我麵前,問我傷情,我憤怒而無力地問張副局長,為什麽這就讓他們走了。張副局長竟輕鬆地對我說:‘大家都是熟人,算了,算了。’”
“後來,警察來了,張副局長向他們解釋說,一點小糾紛,已處理好,對方已走了。”
“再後來,急救車到了現場,把我送進了醫院。我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在這一個多月裏,我多少次想,這事不能就這麽算了,但也就是在這一個多月裏,張副局長或是親自來,或是叫人來給我做工作,叫我此事到此為止。因他們知道我的脾氣性格,直到我答應出院後不再給他們添‘麻煩’,他們才沒再來看我。結束了。”
“就這樣?完了?”陳忘有些意猶未盡地望著我問道。
“不這樣,還能怎樣?隻是後來,在我的堅持下,那個小夥子的家人到站上補交了十元錢的過路費。還有就是永遠留在我腰上的疤痕。這事使我真正感到了人有時流淚比流血更難過,但我能怎樣?除非我放棄這份工作,放棄進步,可我不能。我別無選擇,因我們目前所處的環境真是人情大於法。除非我什麽都不要,不管,去蠻幹,去找那個小夥子,可這又能怎樣,一時之快過了,後麵又怎麽辦?就算去起訴那小夥子,我能起訴得了他嗎?張副局長他們能讓我去起訴他嗎?這事已過去好多年了,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隻是每當變天時,傷疤隱隱作痛時,我才會想起這件事。我難過的是這疤痕是因公留下的,是救人留下的,卻沒個說法。難過的是那小夥子的媽,看著是那麽善良的一個人,卻又為什麽一點人性都沒有,難過的是,我不明白是什麽使她沒有了人性。我更難過的是,在這些類似的事中,我漸漸變得麻木了,變得毫無反抗精神了,現已隻剩奴性了。有時我想,要是有一天我也能走上大街,去泄憤自己的不滿,而又不會讓人覺得是瘋子,那真的就比流血還幸福了。不說了,不說了,我說遠了。”
“麻木了,無反抗精神,隻剩奴性……”陳忘若有所思地,小聲重複著我說的話。
“讓你見笑了,這隻是我的親身經曆讓我有感而發。”我不知道,為什麽對有關疤痕的事,陳忘會如此的感興趣,三次了,難道她內心深處與疤痕有什麽關係嗎?說著話我這麽想著。
“這是你用淚和血換來的感悟,我怎會笑你呢。”陳忘傷感的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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