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改名陳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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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了一支煙給陳友國點上,他又接著說道:“交警找不到肇事者,這我們理解,但是在沒有根據麵前也不能亂說亂講的。他們說,孩子當時都撞成那樣,怎麽還能看清那輛車進了縣政府呢?他們給我們的最後結論是:這事屬於交通事故肇事逃逸案。給我們的答複是:像這樣的案子,每年全國不知要發生多少起,有的查得出肇事者,有的永遠也無法查出。又說讓我們相信他們,也許有一天會查出來,讓我們先把孩子醫好,讓我們等著。可這一等就是十多年,他們查了個什麽呀!”
“孩子出事後,為了醫治孩子,我們家變賣了所有值錢的東西,還跟親戚借了不少醫藥費,可還是籌不夠錢。在無錢醫治孩子的情況下,我們找到了學校和縣政府,但學校推,縣政府推,學校說孩子是私自外出,學校沒有責任,縣政府的工作人員說誰撞了孩子去找誰,要我們走法律程序,聽交警的。當去找縣領導時,所有的領導都避而不見,也真是無奈了,我們就叫了幾個親戚去縣政府靜坐,向上級反映,撞孩子的車就是進了縣政府,有可能是縣政府的車撞的,要縣政府給我們家一個說法,要求查出肇事的人。在我們不停的上訪後,縣政府才出於人道主義考慮,出於我們家的實際困難考慮,出麵讓縣醫院減免了孩子的部分醫藥費,但條件是一切按法律辦,聽交警的,出於無奈,我們答應了,答應了不再去找他們,不再上訪。可我們沒想到的是,孩子出院後,又哭又鬧,說找不到那個壞人她就不上學了,說她沒有看錯,那輛車就是進了縣政府,還說那個壞人臨走時摸過她的鼻孔,踩她時她看清了那人的樣子,她還記得那人的長相,如果她見到那人,她能認出來。”
“陳忘這孩子不會說謊,再說,她連胸都沒了,一輩子的事,兩邊鎖骨還支著鋼架,找不到肇事的人,她後期的手術就不能做,那她今後怎麽辦呢?孩子不上學,我們拿她沒辦法,隻好隨了孩子的心,又到縣裏上訪,要縣裏找出那個肇事者。但這一次,連工作人員都不接待我們,就算有人來,說話也是粗聲大氣的,說我們家得寸進尺,問我們還想怎樣?這樣鬧下去是不是想讓全縣的人都知道陳忘沒有了胸,那樣對我們家有什麽好處?對孩子有什麽好處?孩子以後怎麽做人?將來還嫁不嫁人?”
“我們當時也想,認命了,政府也出了一部分醫藥費,但孩子卻倔的很,說找不到那個壞人就不上學了。我們一家隻好陪著她去市裏、省裏上訪,並給省裏所有領導寫信,可是仍沒有結果。有一次,我厚著臉皮去縣信訪局,有一個工作人員不耐煩地對我說:‘你們這樣鬧,寫一些無用的材料,最後省裏的領導還不是批轉到我們手裏,最後,這事還不是由我們來處理。’他還隨手拿起一遝我們寫的上訪材料,在我麵前晃了晃大聲說:‘看看,這是不是你們寫的,這些東西不是都從上麵轉到我這兒了嗎?這事你們不要鬧了,鬧、上訪都沒有用。最後,還不是縣裏來處理,這不就是一個交通事故嗎?你們有多冤,比你們冤的事多了去。’我們就是在這樣被人誤解、謾罵中走過來的,被罵多了,我們越發變得無能為力。後來,我們抱著讓天下人都知道孩子沒有胸的風險,在好心人的幫助下,我們把這事向省裏的一些媒體說了,可在那段日子裏,我們的日子變得更加艱難。我們被鄉上的人跟蹤、監視,被人恐嚇。省裏雖來了一些記者,可他們大多去了一趟縣裏,就回去了,真正與我們接觸的記者沒有幾個,少有的幾家報道的,也是與事實不相符。我們也去起訴過交警和縣政府,但法院說被告主體不成立,不可以立案。上訪的路真的很艱辛,直到現在,我們也沒跟孩子說這些。” 陳友國痛苦的,有點後怕的搖了搖頭。
“但我家嬌嬌是知道我們這些苦的。”蔣珊珊插話道。
“我們把我們能想的辦法都想了,但還是沒有結果,沒有找到那個肇事駕駛員。孩子不上學,我們拿她沒辦法,隻有隔三差五的還去縣政府,到了後來,縣政府的大門都不讓我們進,說我們是刁民,說我們純粹是無理取鬧。最後,我們隻有自己去找那個壞人,我和她媽媽帶著孩子在縣政府大門口站了整整一個月,因為孩子說,隻要看見那個壞人,她就能認出,我們想那輛車進了縣政府,那個人可能是在縣政府上班,隻要他出現了,那孩子就會認出他來。我們就這樣不分白天黑夜地站在門口。我們不敢把車攔下來,隻能隔著玻璃窗看。那些日子我們不被人理解,遭人白眼,有的隻是罵聲。他們有時還會派人來趕我們,但我們說,就是被凍死、餓死在縣政府大門口,也要找到那個人。”
“孩子她媽身體不好,有時說話會顛三倒四的,他們就借這個,罵我們一家是瘋子,還威脅我們說,再這樣下去就把我們抓起來。後來他們真把我們一家抓了送精神病院,因為這個,引起了一些同情我們家的人與他們發生了更大的衝突。從出事到現在,不管是學校還是縣政府就從沒有人到家裏看看我們,哪怕是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他們每個人都躲著我們,就像躲瘟疫一樣。後來,我也開始懷疑,是不是孩子真的看錯了,看著孩子一天天的消瘦下去,加上她的傷還沒有好徹底,再那樣下去,是要出人命的,還有她媽的病也因孩子的事,變得越來越嚴重,那段時間是反複發作,接下來真不知會出現什麽後果,但我能怎麽辦?在我們一家老小病的病,瘋的瘋,躺在縣政府大門時,在我不知下一步要怎麽辦時,縣裏通過鄉上傳話給我們,說,如果我們不再鬧下去的話,那將來不管孩子考上什麽學校,畢業了,政府都給安排一個工作。”
“當時,想想孩子的苦,現在工作又那麽難找,那麽多大學生都找不到工作,我就替孩子答應下來了。然後我這個做爹的反過來求孩子,以再這樣下去就沒有了媽媽來勸說她,她才哭著回校上課。”
“那時因沒錢,醫院隻是把孩子救活過來,對她的胸部沒怎麽處理,醫生說她正在發育期,要我們把孩子送到省裏的大醫院對胸部做手術,不然將來孩子長大了,胸部就會是畸形,會影響到她一生。但當時我們真沒有辦法,隻有不管她。現在她長大了,我們真是愧對她,可當年我們有什麽辦法呢?”
“孩子自從回到學校後,像變了個人似的,很堅強,也更加懂事。她每個周末都回來幫我們做農活,還反過來安慰我們,說她會好好讀書,說找不到那個壞人,那就不找了。她要我忘了那事,不要再去想了,在家裏好好照顧她媽媽,她將來要學醫,要把她媽媽的病治好。這孩子決定的事是很難改變的,為了也能讓她忘記過去,我們還把她的名字改成了‘陳忘’,她出事前是不叫這個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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