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半城這個人也挺有意思，參與合營的時候誰都沒有他積極，因為他本來就已經失去掌控權了，不如積極一點，再給自己謀個好名聲。但是合營之後，他又拒不接受改造，依然是小洋樓住著，保姆用著，小汽車開著，完全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我也明白，他其實有點自暴自棄了，隻要他能舒舒服服的過完這一輩子，以後的事情，他根本懶得管了。因為他沒有後人了，在他看來，早早地換走的那個兒子，隻是他的血脈傳承，不能繼承他的家產。
    他還不知道他親兒子已經沒了的情況呢，畢竟安排的是最忠心的下人，而且偶爾還能收到孩子的照片，就是可憐孩子下鄉之後吃的不好，居然餓瘦了，也黑了。實際上人家已經把人都換了，他也沒有反應過來。
    五三年，賈家大少爺，棒梗出生了，可把張小花高興壞了，也把張平惡心壞了，張平雖然經過談話，放棄了親自動手宰了賈東旭，但是不代表，他願意看著當初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甄保長，子嗣繁盛，血脈不絕。但能怎麽辦呢，總不能讓他對一個孩子下手吧。
    不過這段時間，秦淮茹也經曆了自己人生中最高光的時刻，婆婆能幹活，能掙錢，還能收拾一下家務。丈夫是廠裏的儲備幹部，說出去都好聽，工資也不低，差不多等於中級工人的工資，廠裏也承諾了，隻要賈東旭能有中級工也就是易中海那個水平，就給他轉正。她在家裏，隻需要好好帶孩子就行，吃的也不錯，人都有點胖了，對何雨柱的吸引力也越來越大，大概和他十歲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有關係。
    五六年大定級，可以說是最嚴苛第一次，也是最公平的一次，因為這一次是除了技術啥也不看，張平憑借優秀的技術水平，一舉奪魁，拿到了最高的八級。一個月連工資，加班費帶補貼，達到了一百四十五塊錢。不過他技術再好也基本上是無緣大西北了，一個是年齡，另一個是他的經曆，注定了他政治不夠可靠，最後一個就是，國家要發展，不是除了大西北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很多行業的高級工人並沒有動。
    易中海定級隻定到了四級，中級工的門檻，劉海中還定了一個五級呢，雖然易中海等級低，但是他工資高啊，這一次定級在工資上有一個原則，那就是工人工資隻增不降，易中海之前差不多是六級工的工資，這一次定級之後依然是這個錢。同樣享受這個福利的是賈東旭，他這次定級，定個二級都勉強，但是他能領到四級工資。
    這個時候賈東旭要是有點頭腦，他有兩個選擇，第一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無論什麽辦法，一定要把工級提到四級，三級也行，就算是提不上去，也要對外表現出他在努力學習的樣子來。要麽就去找廠裏，主動申請把工資降下來。他不是易中海，沒有易中海那麽大的名頭，就連易中海也表現出了一種，要和技術死磕到底的態度，家裏媳婦都不顧了。
    但是他易中海的媳婦已經年老色衰了，顧不顧的不打緊，他賈東旭的媳婦可是正當年呢。再加上他本來就是個少爺秧子，現在幹著二級工的活，領著四級地工資，心裏美滋滋的，也沒有什麽進步的動力。秦淮茹和張小花根本不懂裏麵的道道，隻是覺得賈東旭工資沒變，就是好事。但是卻不知道，就賈東旭這種玩法，他的一舉一動都有工友盯著，並且給他無限放大，他的功勞，可抵消不了這一次次的投訴和舉報，他這個儲備幹部，被擼的可能性很大，雖然不會影響他的工資，但是對他的未來影響可就大了去了。
    劉海中等級比易中海高，但是工資反而更低消息，對他的刺激非常大，本來就窩著一肚子火，劉家老二，還沒事喜歡往槍口上撞，十幾歲，都上學的人了，居然還偷吃劉海中給他大兒子買的小糕點，自己吃還不算，還帶著弟弟一起偷，結果被他結結實實的揍了一頓。揍了這一頓，大概是心裏的火發出來了，舒服了不少，連晚飯都多吃了一些，很快，劉海中通過打兒子來泄火，就已經形成路徑依賴了，這對他兩個兒子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五七年，對於張平來說，算是一個好年份，老二畢業了，順利的被分到了炮院，雖然依然是半禁閉狀態，但是最起碼在京城，相互見麵也不算太難，真不枉韓曉梅偷偷的求了好幾年的菩薩，當然這是開玩笑，實際上是張喜找他老領導求了求情，把張永發留在了京城。張老三，也順利的接替他二哥成了家裏的大學生，不過他去的地方稍微遠一點，去了津門，主攻化工方向，這個時候津門大學的化工專業可是全國最好的，未來分配很懸啊，這個估計是留不下了。
    而張永利在單位和組織的關懷下，終於結婚了，而且效率非常高，一年的時間完成了娶妻生子的任務，年初結婚，年底孩子就生下來了，挺可愛的兩個小家夥，不過按照年齡來算，應該免不了得下鄉走一遭，而且還正是比較難受的時候，當然如果學的慢一點說不定能正好趕上高考。他媳婦是他一個組長的閨女，因為父親和丈夫的原因，給她安排了一個圖書館的工作，之前她是沒有工作的。兩個孩子就放在家裏，交給韓曉梅看著，張平整個人也有那麽一點意氣風發的感覺，他有孫子了啊，眼看著給張家重新開枝散葉的任務，在他身上就要完成了啊。
    但是同樣是這一年，對於賈東旭來說可就不是一件好事了，賈東旭的儲備幹部被撤了。賈東旭還在車間裏幹著呢，就聽到聯絡員來叫他去勞資科一趟，一個現在沒有那麽方便的電話，更沒有網絡辦公，所以大廠裏，行政部門，每個或者幾個都會有一個聯絡員，專門負責叫人，或者聯係相關部門的人，有的叫通信員，有的叫聯絡員。賈東旭接到聯絡員的通知，聽說是勞資科有請，賈東旭還是挺高興的，他以為，他的儲備幹部要轉正了。
    也是世上哪有當九年儲備幹部的道理，他要是多活二十年就能知道，別說九年，十九年，二十九年的儲備幹部也不是不存在，他要是能活到新世紀，會發現有人幹了一輩子儲備幹部，都沒有轉正的也是大有人在。他當了九年的儲備幹部，是全廠時間最長的人了，現在技術管理崗位缺人，很多儲備幹部連三年的觀察期都等不到，就會轉正，賈東旭可等了三個三年了，三年又三年，什麽時候是個頭啊，結果今天好消息不就來了嗎。
    他興衝衝的進了勞資科，勞資科的副科長親自接待的他，現在勞資科的權力很大，從工人錄用，工人關係調整，工人工資規劃和發放，可以說隻要涉及工人，基本都是勞資科的任務，一般一個大廠都會配三到四個副科長，軋鋼廠經過幾年的擴張，已經算是一個大廠了，光工人都有一萬六千餘人，然後還有配套的新政人員，大約是工人的三分之一，全廠職工超過兩萬人，所以勞資科配了四個副科長。
    這個比例很有說法，作為一個工廠，工人肯定是占據大多數，行政後勤人員的比例從工人的四分之一到一半都有，行政後勤人員比例越高，這個工廠所帶的附加屬性越多，越少，越貼近於生產類工廠，比如紡織廠，除了幾個頭部大廠，大部分連四分之一這個比例也很難維持，而很多機床，重機，化工，鋼鐵這種工廠，工人和行政人員的比例大約是七三開，他們會有一堆不服務於生產的部門。三比一的行政人員比例，屬於重點生產工廠的標配，也就可以看出，軋鋼廠是個重點，但是依然是一個普通生產類工廠。
    這裏麵還有一個勞資和人事責任劃分問題，現在兩個部門還沒有合並，人事科是專門管行政人員的，有的時候也叫組織科，換句話說管的是幹部編，是上級單位派駐到工廠裏麵的，同時接受上級人事組織部門和同級廠委雙重領導，隻管理幹部的人事任免問題，其它工作由其它部門分擔，比如檔案室等等。而管工人的是勞資科，工人的人事工作隻是勞資科大量任務中的一個，直接歸廠長領導，儲備幹部，以工代幹，都不是幹部，身份上依然是工人所以，依然歸勞資科管理。提幹是勞資科進行談話之後，提交組織科審批，談話，過了，檔案轉到檔案室，才能算歸組織科管理。
    副科長肯定不會配備秘書，他級別還不到，聯絡員是科室公用的，勤務員也是公用的，所以哪怕是副科長，他也沒有人打下手，這一次副科長親自給賈東旭泡了一杯茶，用的就是高碎，現在茶葉貴的離譜，就算是貴為副廠長的楊廠長，一個月也就一兩的定量，還經常買不到，這一點還不如張平，張平都有二兩的穩定供應，隻不過都被張永利拿走了。茶葉很貴重，一般人喝不起，如果不是和領導私交不錯，輕易沒人給你泡茶。現在給你泡茶了，基本上也就預示了接下來的話你可能不會很愛聽，先用一杯茶安撫住你，在打一棒子之前，先給你一顆甜棗把嘴堵上。
    但是賈東旭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勞資科副科長給他親自動手給他泡茶，一動不動，然後看著人家把杯子放到了他麵前。賈東旭這個少爺秧子，那是一點他爹的為人處世都沒有學到啊。副科長先是給賈東旭回顧了一下他成為儲備幹部的曆史，然後就直接讓他對這麽多年的工作和學習做個總結，這個時候賈東旭還沒有看出事情來，依然是喜滋滋的做著總結。
    說實在的，就賈東旭匯報的那東西，我都看不上，從四九年到五七年，我們對工人和農民的改造和動員是不斷變化的，甚至在五四年的時候由於過於相信那些老板的良心，還走過一段時間的彎路。但是聽賈東旭匯報，根本不用考慮這個，他接受的就是最基礎，最純正的教育改造。為啥，因為他就四九年，五零年，勉強聽了兩年，後麵結婚之後，在他媳婦身上花的精力遠比在課堂上多的多，而且就兩年的教育，他還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他隻能根據能記住的一些基礎，以及一些不去不行的學習會學到的東西，在那裏不停的說車軲轆話，還有很多是跟著劉海中學的。劉海中不服易中海壓他一頭啊，明明他技術更好，結果處處被易中海壓一頭，心裏不舒服，自然一門心思想要當官，易中海再厲害，他也就是個工人，他劉海中隻要能當上官，就能穩穩的壓他一頭，所以在學習上劉海中是很積極的，車間裏的報紙，他經常往家裏順，讓劉光齊讀給他聽，所以他學習的還是不錯的。
    在大院裏也經常上綱上線的訓人，別人還不敢反駁，不過易中海借著居民調解委員會的事，把他招安了，讓他成了大院的二大爺，為了大院的名聲，再加上易中海的勸說，他才不這麽玩了。因為上綱上線，容易被認為是原則性問題，劉海中有了全院大會開始的時候帶著大家學習的炫耀機會，對平時訓人就沒有那麽熱衷了。有一說一，雖然劉海中喜歡裝文化人，帶領大家學習的時候說話也結巴，不怎麽流暢，但是我關注了他小兩年了，每個月兩次的學習會，他居然沒出過岔子，照本宣科，那也是對的。
    預備十五分鍾的匯報，結果就聽了兩分鍾就被副科長打斷了。正常人，要最好隨時準備匯報的打算，所以，每隔幾個星期，就要更新一下自己的匯報草稿，並且盡量背過，否則，十五分鍾的脫稿匯報，別說是普通工人了，就連軋鋼廠書記，他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