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琪知道，這應該是楊東告訴徐麗麗的。
    既然徐麗麗都知道了，那她再隱瞞，就有點矯情了。
    劉琪便點點頭：“是有點小矛盾。”
    徐麗麗說道：“那你知道，侯佳如是怎麽進的公司嗎？”
    劉琪搖搖頭。
    徐麗麗又說道：“你知道她老公吧？”
    劉琪說道：“聽說是在官府裏邊任職，具體做什麽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徐麗麗說道：“她老公王彥青，是高新區管委那邊產發科的主任，就是負責高新區產業發展規劃的，咱們那個醫療產業中心，有很多業務上的事，都需要跟王主任對接。明白了嗎？”
    劉琪想了想，說道：“徐總的意思是，我以後得讓著點侯佳如，不要得罪侯佳如？”
    徐麗麗笑著搖搖頭：“恰恰相反，你得盯緊了侯佳如。這侯佳如是負責醫療中心那邊采購招標項目的，你也知道，這是給肥差，侯佳如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撈了起碼上百萬的好處。隻是，因為她老公的關係，我跟楊總都不太方便出麵處理她，這事隻能讓你來出麵。”
    劉琪沉默片刻，說道：“我明白了，等我處理了侯佳如，然後你們再把我辭退，也算是給了她老公一個交代，是嗎？”
    徐麗麗往前湊了一下身子，看著劉琪，說道：“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現在就拒絕，然後離開這裏，愛去哪去哪。還有一個選擇，想辦法連侯佳如老公王彥青一起拖下水。隻要王彥青不在產發科主任那個位子上了，那他對我們自然就沒什麽作用了，我們也就不必為了安撫他，而把你辭退了。”
    劉琪閉上眼睛，深呼了幾口氣。
    她就知道事情不會那麽簡單的。
    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啊。
    果然，徐麗麗和楊文鬆，這是要拿她當槍使。
    讓她去解決鬆麗的毒瘤。
    可問題是，她能夠拒絕嗎？
    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離開鬆麗，她大概率就隻能去一個小公司裏，當個人事專員。
    一個月掙個三千五千的。
    她們一家人的生活隻怕都要成問題了。
    她隻能往前走。
    然後，自己為自己闖出一條路來。
    想到這裏，劉琪就說道：“可我隻是一個人事主管，糾察這種事，不在我的職權範圍內吧？名不正，言不順，你們想拿我當槍，好歹也得給我一把刀啊？”
    徐麗麗笑了，說道：“我準備在醫療產業中心的人事部成立一個紀律考核小組，職責類似於醫療中心的紀檢委，有權力調取公司除核心實驗室之外的其他所有部門數據，包括財務部、行政部等，而且，這個小組，我授權你來全權負責，從人員的組建，到工作開展，都有你一個人負責，如何？”
    劉琪想了想，說道：“那如果，我在調查過程中，牽扯到了其他部門的負責人呢？甚至是更高層的管理人員，我該如何做？”
    徐麗麗說道：“你是楊總找來的人，所以你隻需要對楊總負責。哪怕是你最後查到了我頭上，你也可以搬出楊總來，為你撐腰。而我之下的那些人，你隨便查，我給你撐腰。”
    劉琪再次思考了一陣，問了一個問題：“那我的工資待遇是多少？”
    徐麗麗問道：“嶽虹跟你談的是多少？”
    劉琪說道：“嶽經理跟我談的是，我拿主管級工資，一年二十五萬，獎金除外，一年差不多能有五十個左右。”
    徐麗麗說道：“我給你暫定部門經理級別，一年一百萬，獎金除外，一年差不多能拿到兩三百萬吧。”
    劉琪歎了口氣，說道：“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劉琪能賣出這個身價，已經是超出我的預期了，我幹了。隻是，我有一個請求。”
    “說。”徐麗麗回道。
    “我想見一見楊總。我總得確認一下，我為他如此賣命，值還是不值。”劉琪說道。
    “可以。”徐麗麗說了句，直接就拿起電話，當著劉琪的麵給楊文鬆打過去了。
    “喂，有時間嗎？”
    電話一通，徐麗麗就說道。
    “什麽事？”對麵楊文鬆問了句。
    “你讓人家去給你賣命，好歹也得來見一見人家啊？得讓人家知道，這命賣的值不值。”徐麗麗說道。
    楊文鬆說道：“我現在在看守所這邊，一會兒我就去公司，讓劉姐在那等我。”
    徐麗麗一聽，詫異道：“你跑看守所去幹什麽？”
    楊文鬆說道：“還記得那個陳露嗎？就是左兒的那個室友，找了一幫人把我腿打斷的那個。她今天刑滿釋放，左兒來接她，我陪著一塊來了。”
    徐麗麗呆愣好一陣，然後失笑道：“嗬，我倒是把那個女人給忘了，那可是個猛人啊，把你腿給打斷了，這足夠她吹噓一輩子的了。哎，我說你準備怎麽處置她啊？既往不咎？還是斬草除根？還是……以德報怨？”
    楊文鬆淡淡的說了句：“那就得看她的態度了。”
    徐麗麗說道：“也對，那行吧，你一會兒忙完了就來一趟公司吧，我讓劉琪在這兒等等你。”
    掛了電話，徐麗麗就對劉琪說道：“你先在這裏等一下吧，楊總一會兒就過來。”
    劉琪站起身來，說道：“好，那我出去等吧。”
    徐麗麗示意她坐下，說道：“別急啊，反正我這會兒也沒什麽事，咱們再說說話。”
    劉琪又坐了下來。
    徐麗麗看著她，似笑非笑的，也不說話。
    看的劉琪都有點不自在了，徐麗麗才說道：“生氣了？”
    劉琪一怔，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談不上生氣，就是感覺，好像被當頭潑了一盆涼水。”
    徐麗麗笑了，說道：“你應該明白，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個道理。你什麽都沒有，沒關係沒背景，能力也隻能說一般，那我們憑什麽給你百萬年薪，重用你？就憑你的忠誠、擔當嗎？”
    劉琪想了想，點點頭，說道：“有道理。”
    徐麗麗又說道：“你家裏上有老，下有小，生活應該很拮據吧？你應該也羨慕別人家的那些孩子，人家穿名牌，上各種昂貴的輔導班，去高檔餐廳吃飯，而你家的孩子呢，隻能穿廉價的衣服，上不起昂貴的輔導班，也吃不起高檔餐廳。你是不是也覺得愧對你的孩子？你是不是也想讓你的孩子穿上名牌衣服，上昂貴的輔導班，去高檔餐廳？可就你之前那點工資，夠嗎？不夠的。你想多掙錢嗎？肯定是想的。可你拿什麽多掙錢？”
    劉琪沉默了一下，搖搖頭：“如果沒有你們給我這個機會，我根本不可能掙到這麽多錢。”
    徐麗麗說道：“對吧？所以，你隻能去拚一把。做好了，你把醫療產業中心的那些毒瘤都給清除了，把整個醫療產業中心整頓的井井有條，同時呢，又能妥善處理好外部的各種關係，那我們自然不會虧待你，我們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人，又怎會卸磨殺驢呢？可相反，你要是能力不夠，把那邊處理的一團糟，把外部的各路關係也都得罪了一個遍，那沒辦法，我們隻能把你推出去背鍋了。所以現在對你來說，就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獄，是天堂還是地獄，一切都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劉琪久久沒有說話。
    她在仔細的權衡其中的利弊得失，以及應對之策。
    這是一個得罪人的事。
    劉琪不是那種初出茅廬啥都不懂的小姑娘。
    她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十幾年了。
    她很清楚，侯佳如的這件事，不太可能是她一個人能做成的。
    說不定，公司其他的幾個高層，尤其是行政部、市場部那邊的，就有人在跟她同流合汙。
    徐麗麗跟楊文鬆抹不開情麵，不太好對自己人動手，所以把她找來了，讓她來做這件得罪人的事。
    做好了，幫公司肅清了毒瘤，徐麗麗跟楊文鬆還沒有得罪人。
    做不好，那徐麗麗跟楊文鬆直接就把她推出去背鍋了。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侯佳如的背後，是她老公王彥青，她老公是官府的領導。
    動了侯佳如，勢必會牽連到王彥青的頭上。
    動了王彥青，那是不是還有可能牽連到後邊更大的人物頭上呢？
    她劉琪一點背景都沒有，到時候，人家想要報複她，那真的是有一萬種方法。
    適可而止嗎？
    最多就查到王彥青，不再往後查了？
    恐怕沒什麽用處。
    說不定，徐麗麗跟楊文鬆為了安撫官府那邊的情緒，還是會把她推出去的。
    怎樣才能拿到栗子又避免被火燒著，這個真得好好的琢磨琢磨。
    但首先，她得先見一見楊文鬆，看看楊文鬆是個什麽樣的人，然後她才好采取相應的措施。
    除此之外，徐麗麗這邊，也不能完全相信。
    或許，徐麗麗這是在故意誇大困難，想讓她知難而退。
    這也是對她的一種變相的考核。
    還有，從徐麗麗說的這些話裏，隱隱透露出了一條關鍵信息，那就是侯佳如能進醫療產業中心，是徐麗麗看在她老公王彥青的麵子上，招進來的。
    也就是說，侯佳如是走的徐麗麗的關係。
    這一點很重要。
    如果真把侯佳如給拿掉了，那是不是對徐麗麗有些負麵影響？
    所以，徐麗麗才是那個最大的障礙？
    徐麗麗剛才跟她說的這些話，都是在試探她？
    也或者說是在警告她？
    對了，她是楊文鬆舉薦過來的，那作為鬆麗總經理的徐麗麗，會不會天然的就對她有一種敵視？
    可能徐麗麗會以為，楊文鬆把她找來，是為了製衡徐麗麗的？
    劉琪越來越覺得，這件事沒那麽簡單了。
    這背後的關係，真的是錯綜複雜啊。
    想要理清這背後的各種關係，找到最合適的應對之策，就必須跟楊文鬆見一麵。
    隻有確定了楊文鬆的真實態度，她才好確定下一步如何走。
    想到這裏，劉琪便淡淡一笑，說道：“徐總說得對，一步天堂，一步地獄。可我沒得選擇，我本來就一隻腳踩在地獄裏，要想進天堂，我隻能努力爭取一下。不過我有個問題想要問問徐總，就是侯佳如進公司這件事，楊總知道嗎？”
    徐麗麗微笑著回道：“他不知道，這種小事，他懶得過問，侯佳如進公司，完全是我一手操作的。”
    劉琪點點頭：“我明白了。”
    徐麗麗又意味深長的問道：“怎麽，心裏有了顧忌，不敢下手了？”
    劉琪回道：“我說了，我一隻腳已經在地獄裏了，還有什麽好顧忌的？而且，徐總能很坦然的告訴我這些，甚至徐總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讓我去清查侯佳如，那就代表著徐總在侯佳如這件事上，是問心無愧的。”
    徐麗麗說道：“不錯，你很聰明，楊總沒有看錯你。”
    劉琪笑了一下，說道：“我隻是一顆小棋子，不過就是想在棋盤上多活些時間罷了。”
    看著劉琪那平靜中透著堅毅的眼神，徐麗麗莫名的心頭一震。
    那一刻，她突然就有了一種感覺，她不能再用這種俯視的姿態來看劉琪了。
    她應該對劉琪尊重些。
    這是一個經曆過生活重重磨礪、重重打壓，卻一直屹立不倒的女人。
    想想劉琪所經曆的那一切，徐麗麗自認，換成是她，絕對堅持不到現在。
    這個女人太堅強了。
    徐麗麗本想借侯佳如這件事考驗考驗劉琪，但現在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幼稚了。
    一個經曆過了生活考驗的女人，自己的這點小考驗，根本就算不了什麽了。
    徐麗麗收起了所有的傲慢，改成一種平視的姿態，誠懇的對劉琪說道：“劉姐，你放心吧，無論如何，我跟楊總都不會做過河拆橋、兔死狗烹的事，我真心的希望能與你一起並肩作戰，這是我的榮幸。”
    徐麗麗態度的突然轉變，讓劉琪有些詫異，甚至有點不適應。
    不過她畢竟是經曆過很多榮辱的人，雖然有些不解，但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回了句：“徐總過獎了，能加入鬆麗，是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