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天青之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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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窯坊院內,小爐火色純青,工匠們推動風鼓搖杆。石碳芯玉得了風機的送風,火焰青黃竟噴出一尺有餘。
    旁邊海嵐手裏握著“火照”瓷片,盯著那爐上竄出一尺見長的青色火苗呆呆愣神。
    俄頃,蓮花滴漏上的小銅鍾響三響。海嵐眼神一凝,站起身來。旁邊老工匠省事,趕緊上前拖出火照,按了停表,將那新出的“火照”放置在桌台沙盤之中。
    海嵐急急上前觀看,然心就“火照”對比了便又一個撓頭。窯工拿過《火經》遞來,笑道:
    “還未冷卻,此時看他作甚來?”
    海嵐望了“火照”無奈沉吟了一聲,便提筆按照停表記之時辰記了火色。
    隨之那“火照”冷卻,便聽的那叮叮當當釉裂之聲。那聲音細小,卻聽得兩人一個絕望。
    咦?怎的聽聲就絕望?
    此聲便是那釉裂之聲,按現在話說就是熱脹冷縮不均勻,應力扯的那釉裂,釉裂便是個有紋。
    待那火照冷卻,海嵐便拿起以手磨之,但覺入手如玉。便是麵色詫異,遂又拿了去陽光下細看。
    見瓷釉之上開片如蟹腳過沙,如不細看也不好察覺,即便如此,也是一個有紋也。
    那海嵐看罷便歎了口氣,便扔了那“火照”與沙盤之上,歎了一聲,無奈道了句:
    “呈上吧!”說罷便負了氣坐下,端了桌上的涼茶賭氣般咕咕咚咚的喝下。
    那老窯工不甘,又撿了那“火照”捏在手中摩挲,又細看亦是一個無奈的自問:
    “仍有窯變?”海嵐負氣放了那茶碗,道:
    “還用看來,聽聲便知。”老窯工且事不甘,又拿了《火經》翻看。試圖找出些端倪。見那海嵐擺手道:
    “看司爐如何處置。”窯工不甘,且令人取了那誥命夫人來管家收來的“釉”、“窯”二經過來,對了看來,口中喃喃:
    “本是記得有的,怎的一個尋不見它?”那海嵐聽聲奇怪,道:
    “你尋甚來?”老窯工捧了那《窯經》抬頭思忖了回那海嵐:
    “在這《窯經》上,原先有捏碳定濕之法,怎的尋它不到……怪哉?”那海嵐聽罷亦是一個怪哉,便湊過頭來看,倒是這《窯經》自己也看過幾百遍了去。倒是這窯工講的什麽什麽法,他便連聽都沒聽過。遂,便撤身問他:
    “你怎的知曉……之法?”那窯工聽罷也是急了,搬了那《窯經》道:
    “廢話!我親手記下的,怎會不知?”說罷,便不理那海嵐,又要來《火經》翻看,口中咕囔:
    “火色,氣氛無差也?倒是較之以前更好……怎的就……”
    海嵐聽他嘮叨的也是個沒譜,索性便不理他,繼續賭氣般的喝茶。
    然思忖了一番忽然抬頭目光呆呆了問:
    “可曾有過無紋?”那老窯工聽了海嵐問來,便思忖了道:
    “老東家燒過一次,然隻那一次……程郎中也有過幾番……”說罷,且是搖頭一歎。
    此話讓那海嵐瞠目,倒是聽他話中的“一次”“幾番”之語便是個絕望。卻又見那窯工道:
    “入窯為一色,出窯則萬變。釉料濃淡不同姑且不說。便是一爐同窯,隻這瓷在窯中位置不同,其色也不盡相同……”
    老窯工見了那海嵐的臉色不爽,便又道:
    “汝瓷成器,也有眾多瓜葛牽扯,這拉胎、製培、幹燥、施釉,均易龜裂。更有燒製,千變隻在瞬息,萬化不得其蹤……此乃天成而非人力。天青貢則釉料繁雜,瑪瑙入釉,便更不可控也。”
    一番的話語著實的讓那海嵐目光又是一陣呆滯,心道:聽說過這汝窯燒造難,且不知其中牽扯如此之多。聽罷也是個汗顏。
    於是乎兩人又進入一個沉默,隻聽的那爐火呼呼。
    說這老窯工是何人?
    提起此人來,便是與前幾日窯主滅門之事有些個關聯。
    此人本姓姓劉,名安平,家中兄弟二人,其弟名為安祿。
    這劉家原本也是個殷實的人家,卻因一場舟船反覆,使得這兄弟倆幼年喪父。然,其母哀思過重,不過半年便是一個撒手人寰。
    此時,這兩兄弟大的不過七歲,小的四歲有餘。饒是個無依無靠。有道是:麻繩總在細處斷,老天專殺獨根的苗。其族人見兩兄弟考妣皆亡便是一個見利忘義,於是乎,叔伯夥同了姑嫂分這兄弟的家產,吃了他倆的絕戶去。
    倒是沒喪盡天良,把事情做絕。將那尚且年幼的兄弟二人一個舍與城中醫館做得學徒,一個被賣與那被滅門的窯主王家做得奴仆,那劉安平便被改了姓作王安平。
    那姓王的窯主亦是個幾代窯爐的行家,與這汝州城內也算得是個魁首。崇寧初年竟被他燒出一個“天青無紋”的葵花盞來。此舉被這汝州瓷業者視為天人也。
    這王安平亦是鞍前馬後的伺候了那主家兩代的家主。又得一個為人勤謹,大小事體處理得當,經常的資助自家那醫館學徒的兄弟。
    這與主家忠,與兄弟厚的人品頗得那王姓老窯主的賞識,便許他娶妻生子,外放了薄田於他們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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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王家的老主本就是那誥命夫人夫家放出的家奴,且是憐惜了王安平,又想了積福與那誥命夫人。臨終有言,於他贖回本身。
    少主家念其忠義,又有父親臨終留言,且賞識了那王安平積年瓷窯經驗,便將他一家贖了奴籍,改了本姓劉姓。又分了田地房產與他另立門戶。
    那王安平念那老主家養命之恩,便不改姓,依舊替那王姓窯主看窯製瓷。
    倒是顧念兄弟之情,接了那弟弟劉安祿過來同住,自此兄弟團聚。饒是成了汝州城中的一番佳話。
    此番那王姓窯主慘遭滅門,便又剩他一家無依無靠。
    那程之山慕其工巧,便通了誥命夫人請他過來輔助海嵐。
    此人來此不過一月,便讓那爐窯精進不少。
    那郎中惜才,便上請了宋粲,替他求了一個內侍從九品官階,做了窯坊主管的差事。
    也別小看這末流內侍小官,卻也足以讓這劉家光耀門楣也。
    兄弟兩人自是喜不自勝,便重修了家譜,重建了祠堂。
    那劉安平感其家主恩惠,便求了少主家拱了那老家主的靈位與祠堂之首。那少東家亦是自幼韻啊王安平同吃同住,倒是一個幹脆,索性認了這門親戚,算作一個旁枝替主家續香火。
    他那兄弟劉安祿雖是城中郎中,卻也是因家族所棄,倒是人前難以抬頭。如今卻也是得了依仗,自是感恩之山郎中和督窯宋粲也。見其兄不改本姓,卻也厭惡其族人無義。這長兄如父,倒是也隨之改了姓,喚作王安祿。一家兩兄弟另立門戶,自是喜不自持。
    說這王安平倒是有些個手藝,且是個尚鑽研懂精進之人。倒是來此不久便讓那瓷胎成型大獲精進。
    原那瓷胎由胎土和成漿泥,灌模製胎,經素燒而成型。然,這燒製中或遇火開裂,或坍塌變形,入之過百,成者竟不得一二。
    然,王安平來之,見那石炭芯玉便愛不釋手。雖為窯坊主管,卻整日裏往著火坊走動。時常取那些碎掉的石炭芯玉磨成細末摻加在瓷培泥漿之中。
    幾經揣摩到也是個堪用。雖那瓷胎不及原先的潔淨,多些芝麻黑點般的碳心殘留。但是經此一番操作,竟能將那瓷胎素燒成者近七成之多。
    此舉且是讓那之山郎中亦是驚異的撓頭,嘴裏直聲叫了“邪門!”
    因為這事還專程以拜師之禮問之。
    那王安平且不藏私,饒是一個事無巨細,據實告知。
    原先這汝瓷製胎也用過其他東西摻合了進去,如碳粉、石粉之類,然卻一個均告不成。王安平見這石炭芯玉,便有了嚐試的心思,卻不曾想卻被誤打誤撞居然成事。
    這個倒不是偶然,按照現在材料學解釋,這個叫做“漿泥單麵吸附製胎工藝”。
    是以焦炭碎末為瓷器胎料中的“懸浮性的瘠性材料”,將焦炭研碎入泥漿,說白了就是一種夾炭工藝。但是,焦炭是在漿泥模製胎體不可替代的物質。
    別說古人 “懸浮性的瘠性材料”他們不知道,“焦炭”是啥?那也是個懵懵懂懂的糊裏糊塗。
    那龜厭也是多年煉丹燒爐,因為天寒地凍,誤打誤撞才得到這煉焦之法。讓他整理出一套理論來?唉,他倒是能死給你看。
    我們古代科技盡管很神奇,但有時候也是很尷尬的。
    蓋因國人思維便是實用主義。一切東西能用就行,其他勿論。
    倒也沒人有那閑工夫去研究這個玩意究竟是什麽原理,什麽邏輯做得支撐。更不會去研究這裏麵是個什麽理論。
    不過現在也不好說。就拿程序員一樣,寫一個程序出來。程序員和程序有一個能跑就行。程序能跑?那是皆大歡喜。如果程序不能跑,程序員能跑也行。有些東西的盡頭就是玄學。老外?老外也一樣。
    閑話少說。
    且說海嵐、王安平兩人取出早先火照與那剛燒出的對照看來。雖是個依舊有紋,卻發現火照窯變紋路卻在變得細小。此番燒造的火照其釉麵紋路卻如蟹腳爬行於沙,細微連綿,極其不易發覺。
    然,窯變終是窯變。倒是讓兩人看罷無話。便是拿了火照望那郎中處交差。
    草廬內,程之山離了水運儀象,麵有疑慮。遂喚成尋拿了文卷紙筆,錄下:“庚寅大觀四年夏六月庚寅,彗星全消。”
    海嵐並王安平見那之山郎中忙碌,且不敢打擾。便捧著火照在旁侍立。
    待那之山郎中寫完,拿了帕子淨了手,那海嵐才敢出聲叫了一聲:
    “郎中”
    上前稟了火照之事。
    那之山郎中聽罷,道了一聲“了然”
    便接過那些個火照對比,手指輕撫火照瓷片上的蟹腳紋開片喃喃道:
    “均有窯變,卻是細微了些……”海嵐身後王安平聽罷插手回稟:
    “回司爐,汝瓷開片自古有之,且不可控,此乃天意造化,汝瓷素有入窯一色,出則萬般,斷不可以人力而求之……”程之山聽聞,並未答複。低頭對照著火經驗看。見之山郎中無語,那海嵐近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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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中,這汝瓷窯變,雖說也是一種缺憾,卻也如君子持謙守缺之道……”程之山聽了海嵐的話,便不抬頭“哦”了一聲算是回應,隨手取了筆點了朱砂在新燒“火照”瓷片上書寫:
    “庚寅大觀四年,六月庚寅,申時正初。”
    海嵐兩人看那郎中不語,兩下看了看,見那王安平推手與那海嵐,那海嵐遲疑了一下,便拱手不語。那郎中見了奇怪,且放了筆望那海嵐問道:
    “還有何事?”海嵐猶豫一番,又躬身,倒是憋出來了四字:
    “窯經有缺……”那郎中聽罷凝眉?望那兩人。見王安平躬身小聲道:
    “且無捏碳定濕之法。”那郎中聽罷且是一怔,心道:這“捏碳定濕”倒是一個耳生。便道了一聲:
    “講來。”
    那王平安聽罷拱手道:
    “捏碳定濕本是老主家不傳之秘,且置碳粉於盤內,露天放了,捏碳成型方可開爐……”那郎中聽罷,口中喃喃:
    “不傳之秘……”那望平安躬身道:
    “在下侍奉左右,且親筆記之與窯經之內……”說罷,便又看了那郎中,顫聲道:
    “如今,便是尋他不見……”那郎中聽罷一歎,道了聲:
    “知曉了……”說罷,卻仿佛又有了希望,望那望平安欣喜道:
    “可再試?”
    然見那王安平麵色有難,料定這捏碳定濕之法憑得完全是那窯主的手法感覺。卻不是不傳,倒是與人說不清道不明的,且不好傳來。
    這宋粲收上來《窯經》且也不知少去個多少。想來,又是一番的苦悶。
    見那郎中黯然,海嵐、王安平兩人便悄然抱拳一禮退出草堂。
    日入黃昏,那慈心光鑒失了陽光變得暗淡無光。成尋見那郎中依舊沉迷於那火照,便是點了燭火,照亮了室內。
    之山郎中又將那火經對著火照端詳了一會,便放下手中火照。遂,揉了鼻梁,起身來至那“鶴骨太乙”神龕前點了三支香,三拜了敬上。
    又自書架上隨意取了一本書來,便坐在神龕前蒲團上順了燭光翻看。然,心不在書,且看了幾眼,便閉目沉思。手指卻掐在“苟非其人,道不虛行”字句上摩擦。
    室內香煙繚繞,光影穿梭其間。見那神龕內供奉上古文字拓片“太乙”二字。窗外的夕陽入得室內,染就了一片的金黃。殘陽與神龕上擺放銅鶴之影篩與骨笛,隨日落而延展,日影如同靈蛇在遍刻天幹地支的金線間蜿蜒而行。
    成尋端茶入室,見程之山閉目沉思,便不敢打擾。徑自將茶盤放在程之山身邊矮幾之上。望程之山一拜,便自去收拾桌上的火照,將室內灑掃一番。
    程之山閉目養神,聽那成尋嘻嘻索索饒是一個安然。
    卻在此時,忽聞一聲脆響,便閉目問:
    “何事?”成尋惴惴道:
    “碎了……”說罷便跪在地上。程之山閉目道:
    “無妨,掃了去罷……”成尋聽罷,拜了一下,便用手揀取地上那火照的碎瓷殘片,用手捧了起身,望門口走去。
    且在此時,那郎中卻睜眼道:
    “且與我看看……”
    成尋聽罷,又轉身將碎瓷捧了讓程之山看。
    那之山先生放下手中書卷,用手捏過一個瓷片,仔細觀瞧,反複看了,便起身自書台上取出“火齊”放在光鑒下觀看。
    這“火齊”為何物?其實就是放大鏡。
    哪位說了,別鬧了!還放大鏡,北宋?連玻璃都沒有!你這就出來放大鏡了?
    這個還真不好說。
    早在西周我們的先賢就已經掌握了玻璃的熔造之法,稱之為“琉璃”。
    然,受限當時的熔煉技術、溫度條件,所以所得“琉璃”雜質頗多而不透徹,若作透鏡則不堪用也。
    然,最早的釉下彩瓷始見於漢代末期和三國時期。成熟的釉下彩出現在唐代。釉下彩屬於高溫釉彩工藝,燒造溫度大都在攝氏千二以上,甚至有的達到千四左右。據我所知,玻璃液的澄清階段溫度在攝氏千四到千五之間。
    不過使用“玻璃”一詞倒是一個不常見。以“琉璃”或“藥玉”多見於記載。
    關於“玻璃”一詞最早文字記載,應是宋蔡絛政和四年所著《鐵圍山叢談》中有載“時,奉宸中得龍涎春二琉璃缸,玻璃母二大。”
    到得北宋,科學技術發明和運用突飛猛進,且前朝之法上加以精進。窯爐溫度升高,這琉璃也得日漸清澈透明之狀。
    與現在的玻璃雖有相差。現在這玩意出土的有實物,花點錢去博物館看看就知道了。
    火齊這玩意吧。
    古時,則有“削冰令圓”的做法,最早是用於取火的,故名“火齊”。
    小時候我們都玩過的用放大鏡燒螞蟻玩就是這個原理。
    此法最早現與《淮南萬畢術》,有載:“舉以向日,下承以艾,可以取火。”
    至唐代這個玩意就不是單純的生火用了,且有“凡細小之物則可用火齊觀之。”之說。
    還是那句話,你沒見過的東西不一定就不存在,橫不能說你不認識的字就不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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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佑元年十一月,蘇頌奉命檢驗當時太史局使用的各架渾儀。所需“火齊”且有凹凸者十數之多,置其於管定於軌,調遠近做窺管以觀星象。
    彼時琉璃,水晶均不堪用。神宗令研玻璃提純之法,令其透徹,得以堪用。
    然,得之甚少卻耗資靡繁,且隻能盡作上貢而不至民間。
    那位說了,你這廝不要臉,這不就是望遠鏡麽?全世界都知道這望遠鏡是利瑪竇於明萬曆十年自西方帶來!怎的擱你這就出現在北宋了?莫非是你讓他老人家給穿越了?你曆史發明家啊!
    倒不是我讓他穿越,在下也不什麽發明曆史。
    有些東西中外的叫法和描述方法不一樣,以至於好多古典名著裏麵的記載和現在的不一樣,或者直接看不懂。鍾表,可以說是西方發明的。
    但是,鍾表的關鍵部件——擒縱器卻是東漢的郎中太史令張衡發明的,並且在北宋由司天監學生張思訓手中發揚的光大。這個不是我說的,英國科學家,劍橋大學李約瑟研究所首任所長李約瑟認為:北宋的“水運儀象台”“可能是歐洲中世紀天文鍾的直接祖先”。
    就望遠鏡這玩意來說,是東方還是西方發明,且還得另說。
    家父曾是某大學教授地質學的教席,所謂天文地理不分家,所以對天文也是有所涉獵。
    曾與我說過我國古代天文儀器的“窺管”。
    “窺管”一語最早見於《莊子·秋水》篇“是直用管窺天,用錐指地也,不亦小乎?”
    而漢代也有韓嬰所作《韓詩外傳.卷一》有載:“以管窺天,以錐刺地,所窺者大,所見者小,所刺者巨,所中者少”。
    那位說了,用管窺天是形容人眼光狹窄,見識短淺罷了。
    那麽問題來了,為什麽要“以管窺天”?
    難道真的用這種行為藝術去解釋人們眼界狹小麽?還有類似的成語,如“管中窺豹”、“管窺蠡測”等等,都是在用形容一個人拿管子去看一樣東西,很好玩?還是我們這些個古聖先賢因為夜生活缺失,真的很無聊?
    後來粗讀沈存中先生的《夢溪筆談·象數一》,見有載“以璣衡求‘極星’,初夜在窺管中,少時複出,不能容‘極星’遊轉。乃稍展窺管候之,凡曆三月,‘極星’方遊於窺管之內,常見不隱。”
    這裏說的“窺管”顯然是用於觀測天象的。但是用管子去觀測天象,似乎有點不大靠譜。
    這個管子裏裝的是什麽?然“乃稍展窺管候之”裏麵這個“展”字作何理解?
    我沒有找到相關的古籍記載。
    但是,就望遠鏡原理而言:小孔成像、平麵鏡、凹麵鏡、凸麵鏡成像,焦距和物體成像的關係等等,倒是成書於周安王十四年的《墨經》中有載。
    那古代人還愚昧的說“天圓地方”呢。你怎麽不說?
    首先且不說其愚昧與否,然,讀書是個好習慣。書成戰國的《文子·自然》有載“天圓而無端,故不得觀其形,地方而無涯,故莫窺其門”。
    又如漢朝張衡所著《渾天儀注》中道“渾天如雞子,天體圓如彈丸,地如雞中黃,孤居於內,天大而地小。天表裏有水,天之包地,猶殼之裹黃……”
    你是真沒看過,還是選擇性失明?而且你哪來的勇氣嘲笑一個戰國或是漢朝時代的人?再不濟,您破費點,買張票,去看看北京或者南京的渾天儀,哪個是方的勞駕您告訴我一聲?
    得嘞,我還是好好寫小說吧。抬杠多了人緣不好。
    書歸正傳。
    說那程之山取火齊細觀火照,見碎處胎呈羊肝,中間偶有芝麻黑點間或其中。
    又見,釉附於胎,細微氣泡散於其間,那程之山看罷便抬頭細思,俄頃,便望那小成尋笑道:
    “再打碎一個可好?”
    成尋聽罷乍舌,且不敢言語。
    那之山笑之,疾步過去,捏起一塊火照,便狠狠摔在地上。驚的那成尋且是一呼。遂又見那郎中附身撿起瓷片,著火齊細觀之。
    兩下對比,瓷胎顏色稍差,卻也有深淺之別,更有黑如芝麻般的細末在其內,釉內氣泡也有多寡。許久方抬頭道:
    “原是如此……”遂有對愣在一旁瞠目結舌的成尋道:
    “將那些火照悉數打碎來看看。”說罷,兩人便將那些火照悉數打碎,程之山用火齊仔細對比觀看。
    話說這程之山觀火照瓷胎發現了什麽?發現了焦炭末。
    在今日看來司空見慣的東西,但在北宋,卻是天大的難事。
    原這瓷窯之變不可控,卻是和火溫,釉料,瓷胎用土有著莫大的關聯。
    瓷胎得火受熱、失火冷卻,有熱脹冷縮之變,卻於瓷釉之變不盡相同。
    釉料燒熔再遇溫降而凝,則呈氣泡於瓷釉之內。
    然兩者漲縮相差若大,則釉麵先凝,而瓷胎失溫於後,胎釉相互牽拉則瓷釉崩之,瓷窯者稱其為崩釉。
    而所謂控窯變,則需泥胎失溫於前,釉料凝結於後則可使瓷釉不崩。程之山見瓷胎中焦炭末在那火照中多寡不一,且分布不均。
    而天青貢,則以瑪瑙入釉,且釉料繁雜。
    較之汝州瓷貢,其釉料熔為液所需火力、耗時、氣氛、凝釉均不盡相同。
    釉麵失溫自是結晶固化,然內胚熱力或虧、或盈、或脹、或縮,均有應力拉扯致使釉麵崩裂開片。
    之山先生觀此次火照,胚內焦炭細末多了些。
    那王安平將那瓷泥加焦炭末,原為泥漿灌製瓷胎素燒增其成所用,但是卻在無意間也改變了瓷胎的冷卻時間,從而將那窯變紋路便的更加細小。
    經過程之山對比全部火照,便推定此間石炭芯末可起到另瓷胎冷卻時間有所延長,增減石炭芯末將是控天青窯變之關鍵也。
    想罷,那王安平所言的“捏碳定濕之法”便又狠狠的撞入腦海。心道:原是如此,濕度大了,必然延緩外層釉料的冷卻時間。所以,才有了那“捏碳定濕之法”來判斷何時開爐!
    程之山先生想罷且是一個欣喜若狂,便緩緩的將手中“火照”放下,一口長氣吐出,口中喃喃:
    “無紋者可求矣!”
    說罷,便讓成尋去喚了海嵐與那老窯工王安平過來共研對策。
    說這程之山為何要死乞白賴的求這天青無紋?倒不是在這老頭與那被貶的蔡京一樣“誌在奉君”
    此間卻有一個莫大的秘密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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