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人無不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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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書說到。
    周督職見那天爐窯床已經被拉出了窯口。
    憑借了積年的陰詭之中滾爬的經驗,且是一個大驚失色,一聲“籲噓呀”叫出口來。
    天爐下,人皆與郎中拜別之悲傷中,倒是個無暇顧及業已出窯的天青貢。
    此時,匣缽餘溫尚在讓,熱風令那些個窯工近不得身去。現下且還是個相安無事。
    倘若匣缽溫度一旦降了下來,有沒有昨夜那幫黑衣人的餘黨與那些窯工之中?倒是個不得而知。
    現下窯口處隻有重陽道長與那成尋。這一旦發難,天青貢定是個不保。
    回頭,卻見穿了親兵服色的崔正趕來,便是就過來一巴掌打了過去!口中叫道:
    “不省事的畜生!在此看戲不成,還不去守了天青貢去!”
    崔正挨了打也覺不冤,邊跑邊抽出腰刀,招呼一聲,領了手下驅趕了窯床邊的窯工背圍了窯床持刀站立。
    此時那陸寅亦是腳步匆匆的下得崗來,望那窯床停台處一眼,見窯床處內侍吵嚷了驅趕了窯工,呈劍拔弩張之勢,便是長長的出了口氣。
    於是乎且放緩了腳步,悠哉悠哉的望那周督職走去。
    督職見他來,心道:還好不是我的手下,倒有閑情於這裏閑逛來?想罷便瞄了眼望了他道:
    “好雅致!”
    那陸寅文言文拱手與他,麵帶玄奧的道:
    “門公可曾想要個活口也?”
    此話一出,讓那還在鬱悶的周督職眼前一亮,遂躍身上前一把將那陸寅抓了一個死死。臉上充滿了希望,口中急急道:
    “且與我留下一個嗎?”
    且是一句“不曾……”便讓那督職麵露失望之極,丟下了陸寅的手,悻悻罵道:
    “也是個不實在的人也。欺負我這老媼好頑麽!”
    陸寅聽罷且是捂嘴一笑,看的周督職心下便是一個大大的不爽,斥道:
    “笑個甚來?”
    陸寅聽罷撓頭,望了那督職口中喃喃道:
    “我笑門公現鍾不打打鑄鍾來。”
    此話說的蹊蹺,周督職聽他話來便是眼中一輪,隨即又露出他那職業性的媚笑來,腆了臉拱了手道:
    “煩請小哥指點一二。”
    陸寅聽罷也不藏私,便低頭用腳踢了一邊帶枷蜷臥的王安平一腳道:
    “門公可問他要來。”
    那督職聽罷跌手道:
    “誒,這亡人若肯說還用咱家在這作這狗尿苔?”
    見那周督職沮喪,陸寅便又是一笑,且近了他身,附耳低語道:
    “門公所慮者,乃是這‘人無黨,其供必缺也’?”
    此話一出且是聽得那周督職猛得一怔。隨即便望了這眼前的親兵,目光饒是一個深邃,口中咂咂的玩味。
    咦?怎的這副表情?
    倒是一個事出有因。
    陸寅此語典出《羅織經,問罪》卷十之“人無不黨,罪一人可舉其眾;供必無缺,善修之毋違其真。事至此也,罪可成矣。”
    隻這附耳而言的幾字饒是讓這周督職心內大驚。
    心道:這醫帥手段果然了得,手下一個親兵竟也有得如此的才識。這《羅織經》是何等的書籍?本是前唐武周之時,那酷吏來俊臣所著!所言俱是“羅織罪名、刑訊逼供”之言。好人誰讀這書啊!
    驚詫之餘,且有心下想來。
    自己手中卻隻有這王安平一人,也沒抓到什麽同黨之類的。也就是《羅織經》中所言的“人無黨”。
    若這王安平咬緊了牙關熬刑,這冰井司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亦是求而不得一個全供。
    即便是要到了口供拿到了實據,那也是“孤證”一個。這“孤證”即便是拿到了朝堂,亦是一個不可用也。
    怎的?
    別人可以說你這證供乃是酷刑求的,王安平熬刑不過隨意攀咬之。
    酷刑之下的攀咬之言就不作數了?
    哈,肯定不作數!那玩意,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來的。受不了了且是你讓他說什麽他就說什麽。所以現在才不采納刑訊逼供的證據。也不允許刑訊逼供。受刑人為了減輕痛苦那是一個滿嘴的胡說,造成的冤假錯案實在是太多了。
    而且王安平幹的事,其中牽扯也不是一人或幾個人,那是一個超重利益相連的朋黨。朝堂上大家都有嘴,那相互撕扯起來,不用說朝堂會被折騰的一地雞毛,這事到最後也是個不了了之的糊塗賬。
    官家要的可不是這本爭來吵去的糊塗賬,且是要拿這事來“詔戒朋黨”的!為什麽要“詔戒朋黨”?那是要收回皇權的!權力太過分散後果就隻有一個——政令不一。
    朝堂之上,基本上就是大家為各自的利益“公說公有理,婆說婆公道”的吵吵嚷嚷,大家除了撈錢之外,其他的倒是什麽事都幹不成。
    一個國家連政令都做不到統一,各部都有各自的小九九,而且這小九九能做到讓朋黨做大到不去執行或亂執行政令,那麽這個朝廷運氣好的也隻能混一個得過且過,苟延殘喘的等著完蛋了。
    這冰井司是為皇帝辦事的,說它不忠心?沒那個!那都是一幫閹人,也可以說是帝王身邊的寄生蟲,比不得那些個高居朝堂之巔的高官大員,可以喊出來“侍道不侍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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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了皇帝這幫人那叫一個啥也不是,生死不問。
    如此,又怎能讓這周督職不心驚?近些日子以來這百爪撓心的煩心之慮,竟被這眼前這一個不起眼的親兵一語中的!
    驚詫之餘,再看自己那幫狼犺手下卻如那酒囊飯袋一般,平時隻知道一個作那威福,耍橫亂為,遇到正事卻半點使不出個力氣。就是一幫的攪屎的小棍,那叫一個不可“聞”亦也不能“舞”啊!
    於是乎,那督職便起了求才之心。倒也不含糊,趕緊塌了身價,抱拳上望這親兵,小聲道:
    “小哥提點則個。”
    陸寅劍督職如此也不扭捏。又近身附其耳小聲與那周督職嘀咕。
    那周督職開始尚能自若,而後卻兩眼放光。續而眯了眼睛看那些窯床邊的窯工,頻頻了點頭,麵上卻有甘之若飴之態。
    再聽之,卻是一把拉著那陸寅的手夾在腋下道:
    “此計可行矣?”
    陸寅聽了周督職問來,且是一笑。順手攙了那周督職,望了遠處爐口窯工聚集處,揶揄道:
    “誒?門公怎的個不讀書?”
    周督職倒是個心急,催了他道:
    “小哥有屁快放來!咱家這都屎頂糞門了,還與老媼玩笑!”
    陸寅聽罷這督職的髒言穢語,且笑了,歎了一聲,口中道:
    “此事說來話長,且是我說說你聽聽,咱們說那從前……”
    周督職聽了這《八扇屏》的開頭那叫一個抬手便打!
    慌得陸寅連聲喊了,且換了正色道:
    “東坡先生言:古之聖人將有為也,必先處晦而觀明,處靜而觀動,則萬物之情,必陳於前……”
    說罷,便又拉了那督職低頭道:
    “您這問不問的……”且停下話來,望了窯口一個飛眼過去,口中道:
    “且在那看不看的……”
    督職聽得陸寅之言便又是一個怔怔。
    心下道:招啊!問不問的在我,說不說的在他,要的是遠處窯工作出何等的反應!
    想罷,又望那陸寅,暗自驚呼:這是什麽活啊!太他媽的高了!這玩意兒就是心理戰啊!倒是要看看,誰先憋不住氣來!
    於是乎,便不再言語,轉身將那鐵鏈猛地拽過,一腳踏在那王安平的枷鎖之上,指著那不遠處的窯床便的窯工厲聲問道:
    “此間可有爾同黨鄢?”
    王安平自是不答。
    不過不是他不想回答,隻因口中填有木核桃堵嘴而不得言語。
    周督職卻要將這戲做足,便俯下身去,佯裝聽他言語,不斷點頭,繼而哈哈大笑。
    咦?這督職被逼的神經了嗎?
    倒不是他精神不正常,此狀便是做戲與那些個窯口處的窯工們看來。
    周督職所為,且是看得幫窯工一個個兩兩相望,一時間亦是個一個心下忐忑。又低頭著惴惴不安,又惶恐者其身戰戰。
    咦?怎的會如此?
    窯工之中也不是全都是那幫黑衣人的同黨,大部分都是些個老實本分的,想要賺錢養家的的行業內人士。
    混入其中的那些個人,他們都也是能認得出來。
    咦?他們怎的會認得出?
    這話說的,汝州的地方不大,窯爐也就百十來個,你原先是誰家的窯工大家也是見過麵的。
    話又說回來了,一個地方,一個行當,突然來了幾個生麵孔,而且那叫一個任嘛不會。你當那幫窯工傻?隻不過想一個自保不敢說出罷了。
    於是乎,便是一個心下惴惴,低頭縮首相互偷用目光觀看。
    正在那窯工惴惴不安之時,卻見崗上那周督職大笑三聲,猛然抬頭,將手望那窯口前眾窯工一指,厲聲道:
    “與我拿下!”
    身邊陸寅且接了戲,高叫了一聲“得令”便向那眾窯工走去。
    咦?他怎的不跑。這會還不能跑,動作快了倒是沒有了壓力給到那些個宵小之人!
    見陸寅穩步而來,那些個窯工中卻有一人存不住氣,壓不住那恐懼。
    且是抽身便跑,卻沒跑幾步便被崔正帶了內侍趕上刀背打了脊骨,幾下掙紮便被按倒在地。
    陸寅見擒下了他,口中便是疾呼:
    “用麻核桃塞了,防他咬舌也!”
    崔正得了提醒,趕緊從囊中掏出木核桃,撬了那人唇齒便塞了進去。
    陸寅趕上前去,踩了那人的胸膛,一把扯了衣衫。見有掉落,便撿起來查看。見那物!如同軍中常用信炮一般,油紙綁著竹管,上有拉升引線。見了此物,饒是讓那眾人一陣驚呼出口!。
    此為何物?此物換做“霹靂棍”乃軍中常用之物。
    竹管內灌火藥油膏,拉了火繩便可甩出。
    一旦炸開,其聲如霹靂,能毀燃數尺左右之物。
    軍中常將其綁在床機弩箭之上增其射程,縱使鐵甲重騎若中一箭,竹管內火藥爆之定是一個人馬皆亡。
    陸寅得見他懷中此物竟有五枚,每支竟有一握的粗細,長半尺之多,且是一個心有餘悸!
    若此物若悉數扔於那窯床,天青貢便做的一個灰飛煙滅玉石俱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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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心驚之餘,見內侍業已將那窯工捆成粽子模樣。陸寅上前抓了頭皮將那人提將起來,刀抵那人眼睛厲聲道:
    “可有同黨!”
    這話還沒落,便見那窯工中又有兩人逃跑,幸有重陽道長劍壓了那人脖頸兒攔了去路!
    崗上那周督職看得饒是一個興高采烈,跳腳拍手的道:
    “果然好手段!”
    見陸寅提了三人回來,趕緊上前欣喜的扯了這個,望了那個。口中叫了佛祖,謝了神仙。一副得了寶貝喜不自禁的模樣。遂又慌忙拉了陸寅到得一旁,低聲哀求道:
    “且不要與你家將軍說,我怕那混人又要做出砍殺之事。”
    陸寅聽了那督職的話,且是一個詫異,道:
    “門公多慮了,此乃將軍吩咐標下……”
    這話說與周督職聽,這老媼便是一個渾身每根汗毛都不帶信的,瞥眼道:
    “你這小哥,饒是不厚道,又說出這等渾話誆騙我這老媼也?”
    說罷又要伸手住拉那陸寅,不想陸寅卻後退躬身叉手,笑了道:
    “此番全仰仗門公使力,且容小的回稟將軍則個。”
    周督職這會跟看見個寶貝一樣,那是愛的都不行不行的了。這會放了他走?姥姥!皇帝老子來了也不行!臉上媚笑了道:
    “唉!你這小哥,怎的如此拒人矣?且聽咱家說句話來再走不遲。”
    陸寅見了這媚笑饒是一個褲襠下麵跑涼風。
    心道:不拒?再不拒你,我怕我褲襠跟你一樣一下子就變得可寬敞了。
    想罷也不敢回話,隻是後退兩步,一躬倒地,正色道:
    “標下乃將軍家奴,斷是當不得門公厚愛,望門公海涵。京中事多,口眼繁雜。也請門公早些啟程。”
    周督職聽罷心下大急。急的那是一個篩手跺腳,倒也是個無話可說。人本主不同意你橫不能綁了過來。
    望著那陸寅背影饒是個不甘,喊了一聲:
    “小哥再想想來?”
    那陸寅聽得喊,卻是個頭也不回的揮手。一路心下唱著“把根留住”望那誥命夫人處而去。
    那督職悵然若失,然卻是又是一愣,且想到陸寅適才所言“京中事多,口眼繁雜”的話來,心下突然想到,自己乃是無旨出宮也!
    手上是有張紙條,也是官家禦書親寫。但是,那玩意兒是下給宋粲的,跟自家無關!
    待到那汝州地方到來抓了個正著。
    到那會子,怕是自家“空有伏魔斬妖咒,確無安身保命丸”。
    便是一聲“籲噓呀”出口,擦了一把冷汗,慌忙望了那崔正急急道:
    “速速收拾行裝,此地不可久留也。”
    崔正見自家這上憲這般的惶恐,便趕緊躬身應“是”
    轉身要走,卻被那周督職叫住道:
    “且留下些人,看定了那窯床與窯工,待宣武將軍親兵接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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