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欲加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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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書說那靜之道長坐穩了掌門之位,這百年的茅山又得了一個海晏風平。
    畢竟這掌門之位在塵埃落定之前人人都是黑馬。靜之、怡和兩人再是師兄弟,心下難免都會有些個想法。饒是讓坐下的弟子有些個暗流湧動。分家麽,此事倒是個平常,亦是無可厚非。
    龜厭此番回山,請出師尊華陽先生的遺命,行那代師授業之責,傳了丹、經、法三訣與那靜之道長。那五師兄怡和也是個無話可說。本就是一個非分之想,便是散了那執掌茅山心思,安了心去,輔佐了靜之師兄共同操持了茅山這份百年的家業。
    於是乎,這兩位暗藏心思的師兄弟,又回到那華陽先生在時的兄友弟恭。
    龜厭見了兩人如此,一是個安心。便請命掌門師兄開了神仙洞,潛心參悟師父和之山郎中留下的璿璣書卷。
    然,這一片安靜祥和之中,京都的宋邸,卻是一番黑雲壓城的風滿樓。
    咦?這皇帝不是剛剛厚賞了那宋正平衡山之功麽?怎的又是一番風雨與這宋邸?
    這皇帝也是個奇怪,這才幾天的君臣一體,公輔黃圖。這朝堂,怎的就又開始劍拔弩張了呢?
    他卻不明,那龜厭頂了天雷施法作出的圓光攝魂術,也就能有這不到一月的功效。
    倒是這皇帝也是個奇葩,那心大的。你倒是借此施了手段,借機平定了朝堂去?倒是個人比人氣死人,倘若此時,但凡有拿章頓、蔡京這等狠人一人在,也能抓住了這大好的時機,罰除異己,翻雲覆雨。曆史的經驗告訴我們,一個人無論如何獨斷專行,也是能做些個事情出來的。搞一個群言堂,誰說了都不算,那就隻剩得一個雞多不下蛋的瞎吵吵了。吵到最後,比比誰的手段下作,看誰的手腕硬了。
    倒是不是有意讚成兩人的所作所為,是為軍國事,需得一個“斷”。且是要“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不能因為得了眼前這一時的苟且,偏安為樂。
    於是乎,封賞邊將功臣不過三日,便文德殿上兵部尚書出首,參:
    “伏見,有,武勝軍中郎將,宣武將軍,殿前司馬軍虞侯,宋粲。冒領軍功,乞旨嚴查。”
    此言一出,殿上嘩然,倒是不等其他人震驚的餘波過去,便見又有臣工出班附議。
    這眾矢一的,饒是讓那朝堂當值侍駕的黃門公聽了心下一驚。
    心道:那官家本心向著那宋家,倒是想借助宋家粘合了朝堂,此時參來,且是有先下手為強的意味來。
    倒是這官家想多了,朝堂,需要粘合麽?粘合了做什麽?一旦君臣一體,兩黨的財富何來?別看兩家四集團爭得一個雞毛鴨血,滿口的家國天下,究其根本,且是為了一個“利”字。
    爭了,才有的有利可得。真的弄出來一個君臣一體,權歸官家。如那“誌在奉君”蔡京一般,“除支度給用外,凡緡帛容之類,悉輦送京師”與國倒是個利莫大焉。
    然於私的話,那就看皇帝願意不願意給了,想得賞賜?你且得好好幹活,幹出點業績才行。
    這自己拿,和靠這別人給,那可是妥妥的兩碼事。無論是朝中的大官,還是野下的商賈豪紳,但凡不缺心眼,都能算得出這筆賬頭。
    所以,朝堂之上,這兩黨四派,人壓根兒就不需要粘合。就這樣亂了才好,亂了才能有權勢可固,亂了有外財可拿。都按照規矩來?誰給我錢?沒錢?我拿什麽收買人心,擴大羽翼?有了黨羽,才能要挾領導漲工資,才能護了自家麵上的道貌岸然。沒有羽翼?權力?嗨,也就那回事了。
    這私德不檢的做法,前朝大有人為之。
    如果一個人當官被人罵,恰恰說明他們已經盡忠職守。如果大家都眾口一詞誇一個人的話,那麽他一定是損害了國家的利益去養自己人的名望。此,稱之為“養名”。
    閑話扯遠,且回書中。
    然在此時,卻聽得那官家輕咳一聲,道:
    “卿勿複言,吾已喻矣。”
    意思就是,我已經知道了,你不用再說了。
    官家的本意是想先壓下此事,息事寧人。然,卻不成想,那兵部尚書舉了笏板遮了臉,上前三步,又道:
    “臣,乞旨嚴查。”
    此舉且是讓那黃門公一驚,便抖了手中拂塵,踏前一步,擋在那官家身前。
    咦?他怕什麽?不怕什麽,就怕再出一個左正言陳禾。
    這陳禾怎麽了?能讓這當值的內省主司這麽緊張?沒怎麽,就是把個皇帝按在龍椅上猛噴,皇帝要走,他就扯人家皇帝衣服噴,最後人家給撕破了。
    哪有這事?宋朝的君臣關係,辦公環境就那麽寬鬆的嗎?沒事幹撕領導衣服玩?
    有!《宋史》有載:“大觀元年,陳禾劾童貫弄權,反複不置,徽宗欲起,禾引帝衣,請畢其奏。衣裾落……”
    有了這前車之鑒,畢竟這皇帝的衣服不能每次都的讓撕破的。這樣的話也不成體統。
    放在一般百姓家也不帶你這樣幹的。不打嘴巴抽你已經算是脾氣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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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乎,這黃門公見那兵部尚書上來,便是閃身擋階前。
    不料,那尚書卻又緊上一步。將那黃門公逼退。且高聲道:
    “臣,再乞!”
    那黃門公見了,便要跪下乞旨交與他辦了以解官家之窘境,卻見官家眼色卻有不允之意。
    心內想了,若此時接了便會有朝臣參其宦官參政。如此,便是自家也落得個不保,也會連累了官家頂缸受氣。
    正在那黃門公左右思忖不得之時,且見三班尾後閃出一人,高聲言:
    “臣,勾當皇城司,呂維,有本。”
    那黃門公尋了聲音望去,卻見此人著實眼生也。
    聽得“勾當皇城司”的官職,心下暗叫了一聲道:不好,著是輕慢了這皇城司也。
    這皇城司主事本是由那親王、君王擔任,然卻是個虛職。
    然,皇城司一切事務皆有勾當定奪。
    這勾當之職何時換人自家卻未見得邸報,且聽不得半點的風聲。想罷心內便大叫了一聲“不妙”。
    且在這黃門公心下盤算之時,便聽得那呂維繼續道:
    “宣武將軍之事,臣,亦有耳聞。便查了樞密,三衙等有司兵錄功冊。曰:紹聖三年,招宋粲隨父入武康軍醫部,年十六,時任馬軍使。功表曰:金明役,帥五十眾,入敵營,奪大纛一麵、回金明守將皇城使張輿將首一、敵酋首二、斬敵無算。時任監、領具有簽押。臣,均查驗無誤,並無造假……臣不解……”說罷,便望向那兵部的主事,躬身問
    “不知這宣武將軍冒領軍功之言源自何處?”
    一番言語,聽上去平心靜氣,內裏卻是個暗藏殺機,刀刀見血。意思就是你參那宋粲冒領軍功,莫不是要連同那時任的領軍、監軍、禦太醫、三衙、樞密一並參了去?你一個兵部的主事,想以下參上啊?
    下克上?不是不可以!倒是先自摘了烏紗自領五十脊杖再說吧。
    聞呂維此言上來,讓上座的官家大為寬慰,滿腔的怨氣也得以出脫,一時間心情甚是大爽。便坐直了身子道:
    “三衙,可曾有誤?”
    下有三衙臣工聽喝出列,躬身道:
    “回聖上,前日確有勾當到衙登記查看。因此事為十四年前舊事,臣且翻找有時,饒是記得。並於勾當一並審看。兵錄,功冊均無誤。”
    得了三衙的回答,那官家便將眼睛瞟向那站在殿上的兵部主事及上奏群臣。群臣無語,那官家問道:
    “卿,彈劾宋粲,可有據?”
    那薛兵部見問,拿了笏板遮了臉道:
    “臣同大理寺查汝州瓷貢案。此事由犯官,原汝州司憲出首告發,如今人證、簽押俱在……”
    那兵部主事話還沒說完,便見官家臉色著實的難看。
    殿上呂維偷眼觀得,隨即便躬身與座上的官家,朗聲道:
    “臣,有不明……且查過原汝州司憲過往,並無平夏經曆。無親見,便有道聽途說之嫌。所信者,聽也,而聽,尤不可信。又聖人言:所信者目也,而目猶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猶不足恃。犯官汝州司憲之言,恐是有心而發也。”
    說罷,也不等那官家回話,便又拱手於那兵部尚書:道:
    “薛尚書卻不問其詳,不辯其心,又無伏請聖上裁決而自斷之……”
    說罷且作為難的疊手道:
    “這權由臣下,非審慎之法, 儻有冤濫,何由可知?”
    那兵部尚書且是回頭甩手,欲出言辨之,卻聽那呂維拱了手道:
    “尚書欲效仿永叔相乎?”
    倒是一句話說的那兵部尚書一個無言。怎的?
    永叔?不就是歐陽修嗎?那可是一代文宗也!他怎麽了?這“富貴閑人,太平宰相”也有汙點?
    汙點?唉,南宋王銍所著的《默記·卷下》有載:“歐陽文忠慶曆中為諫官。仁宗更用大臣,韓、富、範諸公,將大有為。公銳意言事,如論杜曾家事,通嫂婢有子,曾出知曹州,即自縊死。”
    也就是說,隻不過跟歐陽修政見不合,杜曾這個能吏、廉吏,就被“風聞奏事”給逼得上吊。
    如果說這杜曾無名,我們的包拯包青天應該是有名的吧?
    要不要看看《歐陽文忠公集·卷一·論包拯除三司使上書》裏麵寫的基本上也能說得上一句“莫須有”了。
    不過,比起那名將狄青來說,這杜曾死的的確是個不憋屈。
    連歐陽修自己都說那狄青“未有顯過”。然,憑借了自家敏銳的第六感,信誓旦旦堂而皇之的說,別看我現在沒證據,但是,直覺告訴我,這貨會造反的!
    為了不危害國家安全,防止他以後犯罪,必須參了他!給他整倒整臭,再踏上一隻腳,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各位明公,蒼天可見,我這煞費苦心的也是為他好啊,避免他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此時,呂維這一句“欲效仿永叔相乎”饒是個恰如其分。沒證據你就憑直覺啊!
    別最後弄的跟那歐陽修一樣,被自己的學生禦史蔣之奇效仿了他老師那神奇的邏輯帶頭彈劾。盡管也沒什麽證據,但是,這跟自己的兒媳“吳春燕有染”的奇葩醜聞弄臭了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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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官家聽了呂維所言,甚是快慰。
    自那蔡京被逐,卻再也無人再朝堂上如此說話矣。
    恍惚間卻聽那溫益在在這殿上大斥曾布之語,曾布狂懟蔡京之言。
    且是這句“權由臣下,非審慎之法”饒是說的心下饒是一個痛快!
    心道:這兵部主事,好不厭煩也,且不說前幾月與那三司私纏,就一件祭天之事,便是在這鬧了三月有餘。今日又彈劾宋粲,且不知是何居心。
    自開始便與你好生言道:你的話,我聽見了,別再說話了,我已經知道了。倒是好話聽不進去,且還在這裏一味私纏。
    想至此,心下惱了這兵部尚書。見那呂維言語說的他無言以對,便心下大快。
    話說這做事還的要情商啊,盡管這宋朝的官家屬於弱勢群體。但是,人大小還算是個領導,盡管事名義上的,那也有一票否決權啊。
    靠以前拉幾個同黨造聲勢,嗚嗚泱泱仗了群膽逼著老板表態,這無人反對便罷,一旦有人說話,便是大大地不妥。
    話說這呂維著實的不簡單,一席話便引起了官家對皇城司的重視,起碼不會像以前那樣不冷不熱。這重視了才有得事做,有事做了便有可能再獲權柄。
    而呂維此次卻不是良心發現為了宋粲鳴不平也。搬倒宋家是新舊兩黨共同的目的,無他,供果不夠分了也!你一個德高望重的醫生,去你的杏林懸壺濟世不好麽?非要跑到我們的地盤搶生意?還粘合?讓你粘合了,我們都成豆包了,哪還有可能讓這文青聽我們的?
    而呂維所思者,卻是想借勢將那冰井司給一勺燴了。而能動的了冰井司的,必是這宋家之事也。
    且那宋家樹大根深。祖上開國的禦醫,現任禦品的大員,位同當朝二品也。一個小小的州司憲的供詞,加上兵部,大理寺,卻好死不死想要搬倒宋家?他們的這點下作,真還夠不上這樣的台麵。
    而官家偏愛宋家,冰井司那幫無根之人自然不會閑著。
    曆朝曆代與太監集團鬥的文臣武將,或是集團,都沒什麽好下場,為什麽?太監無根便無牽掛,他死死一個,你死死三族。
    閑話不說,那官家寬了心,便端坐,向下看了那兵部尚書道:
    “卿以為如何?”那兵部薛尚書聽了,卻忽然跪下,舉著那笏板大聲道:
    “臣,乞請嚴旨查辦。”
    這一跪,便是一個再無後退之路。
    倒是如何使得那宋家躲去者潑天的禍事。
    各位,咱們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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