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智圓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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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邸家奴被百姓分葬的消息傳到宮中,讓那官家愣愣了眼中無神。
飽蘸的水墨自那筆鋒滴落,將那未繪就的丹青汙了一塊去。
墨滴入紙,便是暈將開來四衍而去。
官家見汙了畫便是心燥,憤然棄筆而去,留下一句:
“呂維何為?”
此語一出,便是一道催命的符咒。
那黃門公知其意,楊戩、周亮亦知其意。
於是乎,那“曉鏡先生”便是從那漏澤園草屋之中重回“曉風鏡湖”且做那撩妹之事也。
陸寅也是鬱悶,又被人拉去行那繡花作畫之事。
於是乎,便是帶了那聽南,一路念著三字經從回到那風花雪月之地。
那官家卻是如何這般惱怒也?
原本這“真龍案”於宋家並無牽扯。隻是那官家順了那呂維的意思,讓那呂維安心除去那“真龍一目”之言。
此事,若按那官家的意思,對那宋家便是高舉輕打,做個樣子罷了。
待“一目真龍”事過,召回那宋正平,也就是一紙詔書的事。那些個朝堂的兩黨三派亦是一個無話可說,畢竟宋正平回朝,總好過那蔡京回來。
卻不曾想,此事現在卻是被那呂維等人,硬給生生做成了一個抄家滅門之事。這事做絕了,便再無麵目相對那宋正平也。
這君君臣臣倒是好說,是為“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這宋家卻是個異數,且是個可動,不可殺!
這宋家,祖居在京,從那盛唐便是一個禦醫。到得後周更是得了皇家的信賴,賞了一個世襲的禦醫。
太祖開朝,又拜作禦太醫。那叫一個從龍征戰,宮中行走。
那可是敕令造府邸,堂前鋪龜蛇丹壁,門前立英招的主!
更有皇權特許,太祖賜纛!遇戰,可招天下醫者於麾下,成就這醫帥之名。
然這宋家,又是一個幾代家主懸壺濟世,施恩於百姓。
這百年的福報,且是一個土積而成山阜,水積而成江海。
撼山易,填海易,倒是這君子積善不可動。
然,此番判了那宋家父子,那宋正平卻不辯,身至危亂卻欣然而受之,卻也是作到了人臣的極致。
如此,倒是顯得那官家薄情。
這心下不過,便是破格賜半喪於宋家家丁。
此舉是做給天下百姓,朝堂文物看的,也是做給軍中正平舊部看的。更是做給那呂維看的!
這賜家丁一個半喪,亙古難尋。
倒是拿了此事提醒了那呂維:做些個人事吧?且是要真真的等到那宋正平回來麽?
然,這賞賜終是晚了一步,卻也是傳遍京城。
那龜厭和濟行和尚倒是不曾想的如此之多,便是眼前濟塵禪師金身歸京的事倒是讓兩人相親相敬。
怎的?
兩人的一見如故,卻也是一個“同憂”也。
憂的,便是那大相國寺,且在熱鬧了與百姓祈福的“濟塵禪師金身”法會。
然那與“百姓祈福的”的“法會”倒是無他們無礙。所憂者,且在這“濟塵禪師金身”。
說這相國寺與那“長生”不是一家麽?那濟行和尚管不得相國寺之事?
確實,相國寺本是皇家寺院,這“長生”亦是官家資財,然卻是一個不同分屬。
盡管都歸那內東頭管轄,卻也是個各管各的,互不相擾。
說白了,這就好像一個是財政部門,一個是稅收部門。
一個管進,一個管出,不存在誰管誰的問題。這錢進錢出之事,自然也不能放在同一個人手裏。
於是乎,那“長生”的和尚,無論輩份再高,且也是管不得那相國寺之事。
相國寺的主持也是個自有敕封,便是那“覺”字輩僧人。
這“長生”雖是“濟字輩”比那“覺字輩”要輩分要高,但也不可置喙與那大相國寺之事。
世間萬事,但凡有一個“財”字在裏麵,倒是能生出許多的門道來,饒是一個紛紛擾擾,扯帶個不清。
說的也是,你整天大筆的錢財潑水般的撒出去,說是克己奉公?誰信啊!
這邊“長生”一脈人才凋零,那廂主持那邊倒是人丁興旺。
人多了,自然就分得少些個。一旦得了少了,這想法就多。那大相國寺卻也生出這接手這“長生”的想法。
然,也僅僅是個圖謀,卻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犯這欺師滅祖之事。
隻因若行得此事,一旦落在這內東頭楊戩的手裏,卻不是佛祖懲罰之類的空話,這禿頭楊戩倒也是收得的。
且不說那一僧一道同憂,便是一個“同欲者相憎,同憂者相親”。
卻不知這“同欲同憂者”何為也?
哈,便是如那豪豬取暖?
因為大家都想得到一個東西,臨時湊的局,一個個眼巴巴的都看了自家眼吧前,患得患失。離近了紮的慌,離遠了倒是一個平白生出些猜忌。
那呂維,因先前被那呂維硬推上任的禦史台中丞平章先生,卻因一紙“彈劾陳王”上疏而被殿前斥責。卻讓那呂維於群臣中落了下風。
今日,又聽得官家下旨賜喪那宋家家丁。
這年下卻又有風聞,群臣中亦有借了此事,有替那宋家喊冤之聲。又有奏上,請那天覺先生回朝之劄。
這些本無個相幹之事,倒是讓那呂維心下有些個慌張。在那呂維眼裏,無論是天覺相回朝,還是那蔡京奉召,都是一個紮紮實實,血淋淋的回馬槍!
那呂維,雖被逢迎者稱之為“小令公”,卻也是個“小”字在前。
無論是那天覺先生再入朝,還是蔡京奉召,他這“小令公”說出來的話,且是做不得數來。蔡京是貶官,但那天覺相,卻還是紮紮實實的是個手握實權,且順理成章。
怎的?
這天覺相的致仕之言也隻是自家說說,且躲了出去。
連個乞骸骨的劄子都沒上!更不要說什麽準不準的事了。
說白了,呂維這個“小令公”,之所以還帶個“小”字,隻是因為那天覺相官位還在,人家是自己個去躲了清閑,沒人罷他的相。
然,那劉榮卻因“彈劾親王”被降級罰奉圈禁在家。
那官家借此機會,再詔:令張克公複禦史台中丞之位。
此時這又是一對“同欲同憂”者!
那平章先生,便是再也耐不得寂寞。也顧不得那圈禁之令,輕身再登那呂府。
呂維此時也是煩悶,盡管玩得一手的丟卒保車斷臂求生,險險的躲過這迎頭的一刀。但這手中皇城司卻是實實在在的丟了去。
現下,這勾當公事的人選之事,且是要等的明年再議。
更要命的是,那皇城司所有人選權利並不歸中書省,即便是他這“小令公”也不能置喙其中。
失了皇城司的探事之能,這呂維的權勢便也去了一半。
怎的就去了一半去?
呂維之所以能得逞,便是借了他原先的單位——皇城探事司這幫人。
那幫皇城司探事的親事官,那叫一個無孔不入。
沒事就混到別人家裏,聽人個牆根,打探個什麽小道消息,枕邊之言什麽的。且是收集了不少下層官員的黑資料。
如此,便能一手托了金元寶,一舉提了鋼鞭,問你想要哪個!
此番官家賞賜了半喪,又結合那張商英再度入相之傳聞,那敏感的呂維且有那小風有點涼,“山雨欲來風滿樓”之感。
那呂維也曾有門客數千,如今卻也是門可羅雀,倒是能讓這呂維“偷得浮生半日閑”來。
有道是“思危所以求安,慮退所以能進也”,眼下便是能想出個退路也是好的。
都說這“心欲小而誌欲大,智欲圓而行欲方”。但是也沒幾個人能做到。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既然你有遠大誌向,心裏要往細微之處去想。一個人,要想做到通達靈活,麵麵俱到的話,首先你的守規矩。
這呂維雖倒是這心智方麵沒得說,然,這“行”卻著實的不夠“方”。
隻因這點不夠“方”,卻不知引得多少人在等得一個“洞庭滿林霜”。
畢竟,任是誰,都不想被人拿了短處玩弄於股掌之中。那滋味可是不好受。心裏麵恨毒了他,還要作出一個笑臉相迎。
這幫貌合神離的人一旦翻身,你覺得他們會對呂維作何打算?
別的不敢說,但是,有一件事是非常明確的。一旦呂維失勢,便是這幫人撲將上去,將那其生吞活剝了,能吐出來的,也就是幾顆嚼不動的紐扣!
然,那些個還沒抓到把柄的,如楊戩,周亮之流,早就盤算抄他後路了。
倒不是為了那宋家,亦不是為了那“天圓地方”。
宋家,在他們眼中,也就同那呂維的“真龍案”一般,隻是一個借口爾爾。
如同現下之人嘴裏高喊“拯救地球”的那幫人,說白了也就為了一己之私。
地球?什麽樣的存在?何止百億年?那壽命長的,連現在的科學家綁在一起都算不明白!且輪不到他們來拯救。
殊不知“天地不仁”之語哉?
一旦他這老仙連著打幾個噴嚏,倒是這人類,確實該好好的去拯救一番了。
話說,他們真就不知道這回事?他們倒是比你知道的更清楚。隻是背後利益使然,借口為之矣。
閑話少說,書歸正傳。
呂維且正在頭疼,卻聞家人傳稟:
“門口禦史台劉榮請見。”
那呂維收拾一下,剛到客廳做了主位,便見那平章先生急匆匆的進來,尚未上茶,便拱手道:
“公,請退尊屬。”那呂維見了這平章先生這急火火的,都不帶掩飾的了,且是個詫異。旋即便覺此人便是有私密的話於己。於是乎,便揮了手屏退伺候的家丁丫鬟。
那劉榮這才一屁股坐了西席首座,拱手微聲急道:
“公可知,官家下旨,賜半喪厚葬宋家家丁?”
呂維聽罷,端了茶做了一個請茶,自己先咂了一口,風輕雲淡了道:
“也是適才得了消息,怎的問此?”
那劉榮見了呂維如此,便是一個大驚,又瞠目疑惑的望了那呂維,開口道:
“怎不問此也?”
這平章先生卻為何如此驚慌?這便是從這“賜喪”開始說起。
賜葬的製度始於漢代,原隻對王公大臣死後的特殊待遇,恩賞喪葬用費,並遣官致祭。
而這宋家此番,被賜半喪者皆為家奴也!
且不能說是一個“破格中的破格,例外中的例外”。那叫一個亙古難尋!
而且,又是一個宮中主事親到傳旨。
一般賜半喪者,皇帝是不派官員到場吊唁的,隻賞了喪葬費用,叫了家人去相關部門領了賞賜便罷。
此番,雖言是賜“半喪”,卻是大內的主司,黃門公親自到場。
此話倒是不用那平章先生來講,那呂維怎會不知?
然,倒是現下卻有個大大的麻煩。
什麽麻煩?
損友太多也。
這也是麻煩麽?
我可以很負責任的說是。
就比如我,小時候的理想是當個科學家,但是,直到現在,家,我懂,吃飯睡覺的地方。但是,科學是什麽玩意兒,也是個一竅不通。更不要說把這“科學”和“家”聯係在一起。
不為什麽,就是因為身邊這一幫朋友。這幫家夥,各個都跟梁山好漢一樣。除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就是商量著怎麽泡妞。
現在長大了,喝酒吃肉依然,但是不怎麽去想泡妞了。倒不是良心發現,或是什麽生理上的問題。隻是,心中的“妞”也跟著一起長大了。於是乎,便改做整天惦記別人家的小娘子了。
人家朋友聚會,那都是“琴棋書畫詩酒花”,我們喝完酒?那就是一個“足療按摩加桑拿”!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我迷茫,我困惑,我也是個想當科學家的人啊!怎堪如此?
問父上,上婉言答曰:你是什麽樣的人,身邊就會有什麽樣的朋友。
意思我明白,您老直接說我就是個爛貨不就完事了麽?還至於這麽拐歪抹角的?
於是我憤怒,怒斥我那幫梁山好漢們。
且是問的那幫人瞠目與我,問:你快樂嗎?
招啊?我不快樂嗎?
於是乎我又茫然。因為我知道,人生不隻是快樂,也有那詩和遠方。
估計這呂維小令公和我差不多的境遇。
他那一幫損友,已經幫他把那缺德的事給做絕了。
這事倒不能怨的那王申、吳雙之流,且不看著呂維因何事飛黃騰達。
到得現下,卻是落得個騎虎難下,左右為難。
見那呂維閉口不言,便憤然起身,疾言道:
“令公可知,除去那陳王實屬非分也。此時尊駕亦是一個非份之達,是不是猶如那林卉之冬華!且看自己。大衍之數五十,天衍四九,且留一線與人爭,爭到了運也,掙不到命也!”
一通慷慨激昂,踱步揮臂的說罷,卻俯身抵麵,小聲曆言,眼睛通紅的望那呂維一句:
“不到最後,焉知福禍?”
這一番話,且是聽得那呂維瞠目。然也是個心下戰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