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記糧鋪臨近北市街口的位置，從十字路口數過來正好是北大街的第二家商鋪，第一家則是北市區最有名的望江茶樓，三層高的樓麵裝修的甚是古樸雅致，不少文人儒商都愛來此處會客談生意。

    此時三樓的包廂內，一位瘦小的山羊胡老者正在刮擦著茶碗中的浮沫，笑著對一旁的白麵書生道：“如何？”

    白麵書生拱手笑道：“大人不愧是聲名遠播的李青天，治下的良民頗有膽識！”說完便掏出二兩銀子放到桌上。

    原來他二人剛才正為了樓下的糖人事件打賭，賭的卻不是顏傅能不能拿出證據證明自己清白，而是賭他到底敢不敢打吳垣。結果很明顯，賭顏傅敢下手的李大人贏了。

    沒錯，這位老者不是別人，正是虹富縣的縣令大人李康華，他笑眯眯的拂了拂胡子，“愚生，咱們再賭一局如何？”

    被喚作愚生的白麵書生饒有興致的繞到窗邊，望著樓下聚集的人群道：“這次賭什麽？”

    李康華回味了一秒茶香中的甘甜，放下手中的茶碗道：“就賭這個大高個兒能不能順利解決姓吳的報複。”

    愚生惋惜的搖了搖頭，“雙拳難敵四手。”此人甚勇，然一人爾。

    樓下，大高兒顏傅再次攔下了吳垣爺孫。

    吳垣扯著還在抹淚的吳年，氣急敗壞的衝顏傅叫嚷道：“打都打了，你們還想怎樣！”

    顏傅也不跟吳垣廢話，隻冷冷的吐出兩個字：“道歉。”

    “對，道歉！”大嬸們的嗓門兒是相當給力。

    兩位質爺也冷眼旁觀，並不打算幹預。

    吳垣氣的兩腮直哆嗦，臉漲的比酒糟鼻還要紅紫。他吳垣活了大半輩子，向來都是他欺負人家，何曾受過今日這樣的委屈！

    “道歉！道歉！”人們的喊聲漸漸形成了統一的節奏。

    吳垣陰毒的夾了顏傅一眼，心中已是將他咒罵了無數次，你丫等著，老子今天不把你打的滿地找牙，老子特麽就不姓吳！

    顏傅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他將三個孩子攬到身前，他們雖然年紀小，但尊嚴卻是跟大人平等的。

    吳垣強忍下心頭的怨氣，狠勁摁下吳年的後腦勺，吳年迫於外力的重壓而半躬下身子，看起來跟低頭認錯差不多。

    二丫似乎被剛剛發生的一切嚇壞了，她眼中含淚，卻是遲遲不敢掉落下來。

    這次顏傅沒有再攔，吳垣氣咻咻的拽著哭哭啼啼的吳年離開了吃瓜群眾的包圍圈。

    吳垣一走，兩位質爺開始趕人，“散了散了，都散了吧。”

    集市又漸漸恢複了正常的運行，樓上的李康華也隨即起身道：“走吧，再晚就趕不上熱鬧了。”

    ******

    因著剛才的小插曲，顏傅一行人在陳記布莊受到了老板娘熱情的招待，路上還有不少大娘嬸子給孩子們遞瓜果點心，最讓大丫高興的是，有幾個小毛頭追上來誇她厲害。

    孩子們都有些興奮，隻有趙老爹一直心不在焉，時不時的掃視周圍，他擔心姓吳的會伺機報複。

    “姥爺，你瞅啥呢？”大丫探了一眼趙老爹的身後，趙老爹皺著眉頭對顏傅道：“買完了麽？買完咱就趕緊走。”

    顏傅又拿出清單仔細的核對了一遍，在此期間，趙老爹不停地東張西望，他打定主意，待會兒出了城先回趟趙家莊！

    “齊了，爹咱們回吧。”

    趙老爹推著顏傅沉聲道：“快走。”

    顏傅剛走幾步，就本能的察覺到有人在跟蹤自己，他不動聲色的抱起二丫，趙老爹在前麵牽著大丫和大蛋，健步如飛。

    走到離聚仁堂不遠的巷子時，那個跟蹤他們的人忽然不見了，顏傅不敢掉以輕心，就在快出巷子的當口，他叫住了趙老爹。“爹，你走我後頭。”

    話音剛落，巷子口就忽然出現了一群人，有的手裏拿著舂米的棒槌，有的拎著洗衣杵。顏傅心頭稍落，對方隻有七八個人，他對付起來綽綽有餘。

    “爹...”大丫的話被她的抽氣聲所掩蓋，顏傅回頭一瞅，就見巷尾也來走進來三五個大汗，個個生的五大三粗凶神惡煞，不過手裏都沒拿“武器”。

    “將軍...”閣樓上的傅勇認出了顏傅，主要是顏傅的那雙棉鞋太搶眼了！

    李將軍眯著眼睛不吭聲，他又不是救世主，憑什麽讓他出手相助？除非...

    趙老爹攬著三個孩子退到了一戶人家的門階上，顏傅遞給他們一個安慰的笑，心道：轉變小包子們的好時機到了！

    “你就是向福？”為首的壯漢是城北有名的地痞，收人錢財替人消災，但他沒想到吳垣這麽心狠手辣，連幾歲的孩子都不放過。

    顏傅不答反問：“是吳垣找你們來的？”

    那壯漢見顏傅表情鎮定，不躲也不求饒，心中反倒對他生出一絲好感，抱拳道：“這位兄弟，得罪了！”

    顏傅活動了一下脖子，雙手握拳護在胸身前，“來吧。”

    壯漢一笑，歪頭命令自己的弟兄道：“上！”

    顏傅的拳速很快，雖然他右手受了傷，但急速增升的腎上腺已經讓他的身體屏蔽了疼痛。第一個和第二個人倒地的速度，僅僅相差了不到一秒。

    壯漢顯然沒料到對方竟然是個硬茬，就連趙老爹都看懵了，這是他女婿向福？！莫不是門神上身了吧！

    顏傅打的十分忘我，這些日子快把他憋死了！這樣的揮拳實在過癮，去他娘的向梁，去他娘的桂芝，去他娘的吳垣和向金向銀！

    李將軍直接趴在了窗邊，這麽漂亮的身手，對方究竟是什麽來頭？！

    愚生無奈的掏出一個銀錠，“大人，晚輩又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