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商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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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著青源村約定俗成的規矩,村長一般由向楊兩家輪流來當。現任的村長楊甫在楊氏族中排行十七,今年六十三了,是個慈眉善目的老頭兒。

    楊甫極愛喝酒,村裏人沒有不知道的。他六十那年辦大壽的時候,一個人就幹趴了三十多個青壯漢子。

    顏傅買了兩壇好酒,又包了半斤鹵味,惹得開雜貨站的楊老四瞅了他好幾眼。

    楊老四的婆娘屠氏吐出一口瓜子皮,看向顏傅的眼神亮晶晶的。“阿福啊,這是要上哪兒去?”屠氏是個五短十粗的黑麵婦人,長得跟武大郎的雙胞胎妹妹似的。偏她還愛打扮,一隻手上就箍了三四個金鎦子。

    顏傅禮貌的笑了一下沒吭聲,當然,他就沒打算開口。

    過了河——青源村被青水河一分為二,河對岸住的大多是楊家人——顏傅來到一家青磚綠瓦的木頭門外,這裏便是楊甫的家。

    門大敞著,裏頭隱約傳來孩童的笑鬧聲。楊甫秉承著楊家黎明即起灑掃庭除的家訓,不到傍晚絕不關門。

    見到來人,楊甫明顯有些吃驚。楊家人很少跟向家人來往,人家自詡為耕讀世家,跟向氏這種畫風粗鄙的泥腿子不是一路貨色。

    等顏傅說明了來意,楊甫更吃驚了,現在全村誰還不知向福向梁父子倆的官司啊!

    “阿福啊...”楊甫嚅嚅了嘴,他很想問一句:你爹向梁揚言要把你趕出青源村,這事兒你知道麽?

    “咋地了楊叔,那塊地有人要了?”顏傅看出了楊甫的為難,故意這樣問。

    “這倒沒有,”那塊地就在向福家後頭,地薄沙厚,還臨著山,誰會稀罕那塊地!“就是...你要那塊地幹啥?”

    顏傅仿著向福的表情搓了搓手,“這不是家裏又添了倆小的,往後孩子們一裏一裏的大了,我家的地又被我爹...”

    顏傅突然鍘住了舌頭,苦笑著搖頭,“家裏七八張嘴還等著填呢...”

    “唉,要說你也不容易,”楊甫可憐他被向梁壓榨的厲害,“這地我倒是能批,不過...”

    顏傅很上道兒,“多少錢您說個數,我看回去能不能給湊上。”

    “那塊地不值啥錢,你意思著給個一吊半吊的就行。”

    顏傅估算了一下荒地的麵積,少說也得有個兩三畝,一吊錢確實不貴。“那行,楊叔,你看啥時候去量地,我把錢給你。”

    “明兒早上吧,我先去和裏長說說。”楊甫拍了拍顏傅的胳膊,“阿福啊,不是叔說你,你爹那個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做小輩兒的,該服軟就服點軟,父子倆別整的跟仇人似的。”

    可不就是仇人嗎!

    “叔,我知道你為我好,”顏傅歎了口氣,“可他們非逼我休了趙氏,還直接打上門來,這哪是當爹的能幹出來的事兒!”

    這事兒楊甫自然也聽說了,村裏哪有什麽秘密可言。“不管咋說,他名義上還是你爹,鬧起來還是你吃虧。”楊甫瞅了瞅門口,低聲對顏傅道:“有個事兒你還不知道吧,你爹要選村長哩!”

    就向梁那戶兒的還選村長?!

    顏傅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侮辱。

    “所以啊,”楊甫語重心長的勸顏傅道:“別跟他硬來,向氏那麽多口子人呢,你說他們會向著誰?”

    ******

    吳垣等了一下晌也不見褚賢孫的人來報信兒,難道他們沒找到向福?吳垣決定去找褚賢孫問問情況,於是早早吃罷晚飯就出了門。

    這幫混混在城北有個據點,就是榮升號杠子班,褚賢孫是班頭。榮升號的主營業務就是紅白喜事給人家抬棺抬轎,除此之外,這幫人還在褚賢孫的領導下拓展了不少副業,什麽要債、充當打手,在北城區收保護費等等。

    到了榮升號,除了看門的老頭兒,一個人也沒在。吳垣一問,說是上午出去了就沒回來。

    吳垣心下納罕,褚賢孫向來辦事牢靠,怎麽今兒...

    難道把人給打死了?!

    哎呀!

    吳垣拍了一個巴掌,那他得跟向梁好好說道說道,向福家的那十畝地,怎麽著也得分自個兒一半才行...

    吳垣越琢磨越美,哼著小曲兒回了家。

    “爹,咱家來客人了。”吳垣的兒媳婦於氏一般不敢往公爹身前靠,要不是她家死鬼這會兒不在,家裏又沒個主事的,她說什麽也不會...

    果不然,吳垣猥瑣的笑著捏了一把於氏的屁股,還順著圓翹的部位一直摳到裏頭,使勁的揉搓了兩下,這才心滿意足的往堂屋走去。

    於氏低眉順眼,強忍著惡心回了廚房。要不是為著幾個孩子,她早在吳垣第一次強占她身子的時候就跟他同歸於盡了!

    見來人是褚賢孫,吳垣扭了一下酒糟鼻,噘著上嘴唇道:“我正找你呢。”等他走到燈下,看到褚賢孫的臉,登時就樂了,不厚道的嘲笑著:“哈!褚老弟,你掉染缸裏啦?”

    褚賢孫的寬麵大臉確實像開了染缸,赤橙黃綠青藍紫,整一個七彩葫蘆娃!

    “哼,”褚賢孫冷冷的從鼻孔裏噴出一個哼字,“姓吳的,咱們往日無怨盡日無仇,你為啥要害我!”

    吳垣轉了轉眼珠子,無賴的拂了一下袖口,“關我何事!”

    “哼,”褚賢孫加重了噴氣的力度,跟改良的摩托車有一拚。“你當初怎麽跟我說的,軟蛋?曩包?嗯?!”褚賢孫指著自己的臉,又扯開了衣領,露出一塊青紫的傷,“這特麽是軟蛋能踢出來的!?我特麽踢你一個,比比咱倆誰紫!”說著就揪住了吳垣的衣領。

    吳垣急忙求饒,“褚老弟褚老弟,有話好好說,”他一手把著桌沿,一手握著褚賢孫的手腕,這才勉強站穩。“你,你那幫手下呢?”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起還在醫館治傷的兄弟們,褚賢孫狠勁兒的擰了一把,幾乎要將吳垣整個人提起來。“你特麽還好意思問!”

    吳垣的臉色由白變青,再由青漸紫,一部分是因為缺氧,更多的還是因為向福,奶奶的,幾天不見,向福這他娘的要成精啊!

    送走褚賢孫,吳垣整個人立刻陰下來了,吩咐剛從賭場裏回來的吳驕道:“去,去把你姑父和你倆表弟叫來,就說我被向福那個狗雜碎給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