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女兒說剛出生十幾天的兒子胳膊被捏青，薑曉蓉眼眶立刻紅了，瞪了女兒一眼：“這種事也瞞著我，早告訴我我難道不會防備嗎？”
    胡中玥沒說話，瞞著她媽確實是她的錯。說起來胡中玥也是不能理解，“我奶咋想的，這是她親兒子的兒子，嫡嫡親的孫子啊！”
    “你奶那是，唉，有後爸就有後媽，以後你們少接觸她吧～”
    說著說著，薑曉蓉神情也焦急起來：“不知道你爸到哪兒了……”
    剛剛還為了讓對方休息不緊不慢地拉鋸呢，這會兒知道著急了，胡中玥木著臉：“這兩句話的功夫，我爸可能到樓下了，不知道有沒有打開自行車鎖……”
    薑曉蓉立馬站起來走到窗戶那裏朝外看，正好看到丈夫騎車消失在醫院大門口拐彎處，腳蹬子蹬得飛快。
    她轉過身，走到病床前，瞪了女兒一眼，原本想要戳女兒額頭的手看到傷口又改成了掖被角：“你這娃，早點兒告訴我我好心裏有數啊，有那錢我請誰幫我看都行，我還以為她都改了，現在你這麽一說搞得我也心慌慌的……”
    胡中玥拉著老媽的小拇指晃了晃：“媽，要不你先去婦產科做個複查，看看恢複得咋樣，等你檢查完回來我爸估計就回來了。”
    薑曉蓉搖頭：“你一個人在這裏怎麽行？”
    “沒事兒的，這裏醫生護士來來回回走，再說我這麽大了，鬼門關走一圈也懂事了，有事兒我就叫呂阿姨幫忙。”
    見媽媽還在猶豫，胡中玥又來一招：“這回回去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方便過來了，而且再過來你又得請假借車，二三十裏路，多不方便啊～”
    薑曉蓉心裏一動，女兒說的也對，總請假學校那邊也不好交代，不如趁這個機會查一下。
    “想去廁所嗎？”
    胡中玥立馬搖頭閉眼：“不想去，我想睡，沒事兒的媽，你快去，查一下我們都放心。”
    薑曉蓉讓她乖乖躺好閉眼睡一會兒，找呂曉紅說了一聲，才去婦產科。
    ……
    “醫生，醫生，請你快幫忙看下我兒子……”
    兒科一陣兵荒馬亂，吵醒了睡著的胡中玥，正好讓她聽到了爸爸的聲音。
    弟弟果然和記憶中一樣，高燒。
    “這麽燙，高燒，驚厥，怎麽才送過來？還有酒味兒，你這是用酒給他擦身體了？”
    胡青鴻聲音顫抖：“家裏老人不懂，用的土方子，來不及阻止，不過隻擦了膝窩。”
    醫生歎息一聲：“趕緊把孩子給我吧，家長在這兒等著。”
    薑曉蓉從產科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丈夫木木地靠在牆上，臉色很難看，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兒子怎麽了？”
    胡青鴻看著媳婦兒，又愧疚又委屈：“高燒驚厥，醫生抱進去救治了。”
    薑曉蓉張了張口，想說又不知道說什麽。
    埋怨誰呢？女兒？婆婆？丈夫？
    想了一圈，最終落在自己身上。
    如果不是自己聽到別人算計自家家產，憋了一口，非得要生個兒子，就不會要二胎。
    如果沒有生二胎，就不會對女兒疏於看顧，女兒也不會受傷。
    如果自己不是非要去當那個民辦教師，在女兒小的時候好好陪她、教導她，她也不會整天和村裏那群孩子風風火火爬高上低。
    如果自己不要那麽輕易就相信有的人心裏還有親情，兒子也不會出事……
    想著想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胡青鴻握了握媳婦兒的手，輕聲說：“別擔心，兒子沒事兒，不是你的錯。”
    一直打著消炎針的胡中玥雖然焦急，但心裏還算是穩的，因為上輩子弟弟沒有生命危險，這次她爸去得快，應該症狀還輕一些。
    果然，沒多會兒，爸媽抱著弟弟過來了，她爸找了相熟的醫生，把倆孩子辦在了同一間病房。
    兒子睡著了，呼吸平穩，體溫也沒有剛剛那麽燙了。
    胡青鴻鬆了口氣，整個人仿佛脫力了跌坐在床邊，緩了好一會兒才有精力細說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那小侄子從小就被灌輸了“二叔家沒兒子，家裏的一切以後都是我的”這種霸王觀念，所以對他兒子的出生表示非常不滿。
    上次掐了幾下沒過癮，回來又聽他爸媽念叨“要是你二伯沒兒子就好了”，心裏怨氣就更大了。
    今天把兒子單獨留在他家簡直就是羊入虎口，不知道他是怎麽弄的，兒子吐了一堆，然後就開始發燒。
    他媽一看孩子發燒了，也有點兒怕，萬一出個啥意外，老二兩口子能撕了她。
    可是她也不想去村裏的衛生所，買藥要花錢的。逃過荒的人，要拿錢出來還不如直接要她的命。
    還是小兒媳說用酒擦可以降溫，她這才磨磨嘰嘰拿出老頭子藏的酒準備給孩子用。
    剛擦了兩個膝窩，他就到了，看著不好，一把抱過孩子，在鄰居家裏找個條床單把孩子兜在懷裏就飛車來了醫院。
    薑曉蓉聽了又氣又悔：“我就不該把兒子放他家！我真沒想到，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能壞到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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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普通小孩子，他是超雄。”一直在默默聽爸媽說話的胡中玥插了一句嘴。
    “超雄？什麽意思？”胡青鴻聽不懂女兒的話。
    糟了，一不小心把後來普遍的叫法說出來了，要怎麽圓呢？
    啊，有了！
    胡中玥抬頭看著她爸媽，神色認真，話語間卻帶了幾分稚氣：“爸爸，就是你教我的那個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那個熊啊，你不是說熊很蠢笨又愛搞破壞，很危險，遇到了要遠離嗎？小叔家那個不就像熊一樣嗎？熊孩子，我看連環畫裏也這麽叫，超熊就是超級熊孩子的簡稱嘛！”
    看到媽媽疲憊的樣子，她往床邊挪了挪：“媽，你在我旁邊躺會兒。爸，你陪我弟躺著，都休息會兒吧。”
    胡青鴻抬頭看了眼姐弟倆吊瓶裏藥水剩餘量：“你們仨睡，我盯著吊瓶。”
    累極了的薑曉蓉在女兒身邊躺了下，胡中玥也慢慢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已近黑。
    扭頭一看，弟弟在媽媽懷裏乖乖巧巧地喝著奶，爸爸沒在病房。
    薑曉蓉看到女兒醒了，輕聲對她說：“飯盒裏給你留了飯，醒了起來吃。”
    胡中玥看了下左手，針頭已經拔了，雖然動起來還有點痛，不過吃飯還是沒問題的。
    “媽，你吃了嗎？”
    薑曉蓉點點頭：“我和你爸都吃過了，你趕緊吃，吃了接著睡，你呂姨說天熱別亂動，就多睡覺，傷口長得好的話五六天就能拆線出院了。”
    一聽還要住這麽久，嘴裏的肉都不香了。
    可是也沒辦法，自己作的，熬吧。
    她爬起來坐在媽媽對麵，夾了兩塊偏肥的肉喂了過去：“媽，多吃兩塊，不然我弟不夠吃。”
    薑曉蓉眼眶又紅了，女兒這一摔一下子懂事了不少，又熨帖又心酸。
    夫妻兩個加起來一個月工資三百多，看著是不少，可是當初丈夫是淨身出戶，上學、結婚、蓋房子、置辦家業欠了四五千，為了還賬，家裏一直過得緊巴巴的。
    好在終於還完了賬，以後一定要好好改善生活，女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別因為吃得不好營養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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