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的日子，單調又枯燥，但是大家在一起，時間還是過的挺快的。
    一晃到了月底，霜降一過，夏天的燥意就被風吹散了，被雨淋潮了，樹上的葉子簌簌飄落，寒意撲麵而來。
    薑曉美臉上的神情與窗外的蕭瑟之意別無二致，連長壽麵都食不知味的。
    “老四，這是怎麽了？”
    薑母看到女兒這副模樣，心裏咯噔一下，莫不是又背著她談了對象還談吹了？連往年最喜歡的長壽麵都沒興趣了，這事兒看來不小啊！
    農曆九月十三是薑曉美的生日，她今年二十四，本命年，恰逢周末，一大家子就聚在了加工廠裏，就連薑曉芸也在百忙之中抽空回來了一趟。
    誰知道往年很喜歡過生日收禮物的薑曉美居然一反常態，全程都興致缺缺。
    聽母親問她，她神色複雜地看了二姐一眼，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薑曉芸見她這欲言又止的模樣，頭有點兒痛，在外麵要猜別人心思，在家也得這樣嗎？
    “曉美，咱們親姐妹之間，有什麽話就直接說，不用這樣，總不能因為我這大半年不在家，姐妹之間就生分了吧！”
    薑曉麗也勸她，“是啊，四姐，今天是你本命年生日，得開開心心，紅紅火火的，有什麽心事直接說出來，咱們姐妹都熬出頭了，玥玥也在這裏，什麽問題解決不了，值得你這麽憂心？”
    被點名的胡中玥其實已經看到了四姨的心事，但她不好點明，順著小姨的話點點頭，“四姨，不相信別人，總要相信我吧！”
    薑曉美也知道這樣不對，歎了口氣，把心裏藏的事兒說了出來，“星期五那天，廠長找我，說是廠裏今年單子不多，用不了那麽多人，讓我琢磨一下，看看車間裏誰行誰不行，不行的就讓他下崗。”
    薑曉晴嘴巴張成了“o”字形，一臉驚訝地問老四，“我咋沒聽說？”
    薑曉美歪頭看著她，“你說呢？你有空嗎？”
    薑曉晴臉瞬間紅起來，眼神躲閃，她確實沒空，上班時間在食堂忙活，下了班就跟秦波走了……
    “廠裏現在這麽差了嗎？”
    薑曉芸心情很複雜，文定服裝廠是她丟了供銷社飯碗之後的第一份正經工作，她全心全意為廠子付出過，也收獲了很多。那個時候，她和工廠就像是彼此的救贖，共患難過，即便是她選擇了離開，也不願意看到它沒落。
    薑曉美點點頭，“自從二姐你走了之後，廠裏的單子就慢慢少了，說我們的款式來來回回就那幾樣，市麵上已經爛大街，還比我們的便宜。後來，之前給我們代加工訂單的工廠也終止了合作，廠長親自跑了一趟也沒用。廠長說現在已經在啃老底了，還有很多設備的尾款要付，不想辦法減少支出，廠子維持不下去。可是，挑人這個事怎麽能交給我呢？得罪人的活，我不想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薑曉美身上，沒人注意到，胡中玥聽到“代加工廠終止合作”挑了下眉。
    “曉晴，曉美，你倆要不直接出來吧，到紅星來，正好紅星在招聘，待遇不比你們服裝廠差，吃得住的比你們都好！”薑母看了一眼女兒們，歎了口氣，“我也老了，拚也拚不了兩年了，廠子是玥玥的，總得有自己人在裏麵才能放心，這核心技術遲早是要交到另一個人手上的，你們來了我也能鬆口氣！”
    薑曉晴有些意動，反正是掌勺，到哪兒都一樣，來這邊還能離老媽近一些，心裏更踏實。
    她和秦波已經談婚論嫁了，結了婚不可能住在服裝廠分的小單間裏吧，去機械廠住她上下班都不方便，要是能在加工廠上班，在紅星小區買一套，一輩子安安穩穩的，比什麽都強。
    她是那種喜歡平淡生活的人，不喜歡波瀾壯闊的人生，隻要一輩子悠閑安逸，她就滿足了。
    但是薑曉美不願意，她的愛好就是服裝，從小時候玩縫紉機用布頭做娃娃開始，到高中畢業之後進服裝廠，她就沒想過幹其他的。
    “媽，玥玥，不是我不願意幫你們，而是我的心思全都在做衣服上麵，洗菜炒醬這種工作我真的幹不來！”
    胡中玥搖搖頭，“四姨，不用解釋，我明白的，做自己喜歡的事才能長久。”
    薑母也不勉強她，“那你怎麽辦？眼前這一關怎麽過？選誰？這可不是小事啊，砸人飯碗如同殺人父母，你們廠長這是推你出來當靶子呢！”
    薑曉美痛苦在捂住額頭，她心裏有氣，也不知道是該怨乍富之後變了的廠長，還是怨追不到二姐就惱羞成怒的小王，或是怨那些吃飽了沒事幹亂嚼舌根子的同事，還是像廠長說的那樣，怨什麽都不管甩手就走、連應對時間都不給他們的二姐……
    好好的一個廠子，怎麽就搞成這樣了呢？
    胡中玥看似雙眼放空，在思考對策，實則是在看四姨頭上冒出來的“心裏話”。
    看到怨二姨這裏，她就笑了，真是在那個環境裏呆久了，人也要被同化了啊，怎麽還搞出個受害者有罪論了，那事兒怨得到著二姨嗎？
    還是把人弄出來吧，別把好好的一個人三觀都給折騰歪了。
    “四姨，你願不願意去別的服裝廠？”
    薑曉美手從眼睛上挪開，看著外甥女，“哪裏的服裝廠？”
    “滬上或者沿海，取決於你想去哪裏～”
    說話的時候，胡中玥靠在椅背上，腳蹬了一下地，借力把椅背靠在了牆上，小腦袋擱在椅背的搭腦上，眼簾半耷拉著，小下巴揚起來，其實是帶了些居高臨下的意味。隻不過這個姿勢的關係，薑曉美並沒有察覺外甥女對她態度的變化。
    但是知女莫若母，薑曉蓉一下子就感覺到了女兒的不悅，她看了看老四，又看了看老二，什麽都明白，什麽也沒說，隻是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
    薑曉美根本沒有察覺到大姐的眼神，隻一門心思想著，怎麽都是外地的啊！就不能在本省嗎？
    “玥玥，四姨沒怎麽離開過家，去外麵不知道能不能適應，你和關總認識省服裝廠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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