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小太爺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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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山貨,這個生意,沒有技術含量,全都指望人情。
    現在的合同,沒有那麽完善,許大茂這人,能說會道,當年在鄉下是的得罪不少人,可是人也交了不少朋友。
    他能收上來山貨,有人收不上來,這是一種本事。
    但是許大茂嶽父家的這些人,許大茂的朋友,領導家的孩子,跟著許大茂幹了這大半年之後,把套路都摸清楚了,他們就少了一張證件。
    一旦有了證件,許大茂就玩不起來了。
    同樣,因為放開第二次發證,有很多海外華人華僑,也有外國企業來談合作。
    陳偉多少知道一點。
    在南方的禪達小鎮,虞嘯卿帶著幾十人以投資商的身份回來,在當地人員的陪同下,有五六十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在禪達走著。
    這禪達的鬼天,前腳才潑完一場瓢潑大雨,後腳那毒日頭就急吼吼地鑽出來,懸在當空,像個燒紅的烙鐵,惡狠狠摁在這濕漉漉的小鎮上。
    石板路吸飽了水,踩上去噗嗤作響,底下爛泥的腥氣混著漚爛的稻草味兒,一股腦兒往人鼻孔裏鑽,頂得人腦仁子發脹。
    街麵上橫七豎八淌著黃泥湯子,日頭一曬,蒸騰起一股子難以言喻的悶熱,黏糊糊糊在人身上,喘氣都費勁。
    孟煩了縮在自家那歪歪斜斜、勉強用幾根木頭撐著的破屋簷底下,後背緊貼著被雨水泡得發軟的土牆,冰涼的濕氣透過薄薄的粗布褂子,一個勁兒往骨頭縫裏鑽。
    他眯縫著眼,瞅著街對麵屋簷滴滴答答落下的水珠子,砸在下麵一個小水窪裏,叮咚,叮咚,單調得讓人心裏發空,直想打瞌睡。
    眼皮子正打架呢,街口那邊突然一陣騷動,像死水裏猛地扔進塊石頭,幾十人浩浩蕩蕩的過來了,周圍鄰居議論說是有人來投資,這管他小太爺什麽事情,他依舊躺在門口,斜眼看著人群。
    先撞進眼裏的,是那雙鞋。黑亮,硬挺,鞋尖兒在爛泥地裏愣是沒沾上多少汙漬,一看就是上好的洋皮鞋,底下釘著鐵掌,踩在濕漉漉的石板路上,發出“哢、哢、哢”的脆響,一下下敲得人心煩意亂。
    那步子邁得又穩又沉,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勁兒,和這破敗懶散的禪達街景格格不入。
    小太爺目光順著那筆挺得能當刀使的褲線往上爬——深灰色的料子,細看帶著隱隱的暗紋,雨水打在上麵,水珠兒都凝不住,直往下滾。
    再往上,是雪白的襯衣領子,箍著個喉結,最後,那張臉終於撞進小太爺的腦袋裏麵,像有人拿燒紅的鐵釺子猛地捅進了他的耳朵眼兒!
    腦子裏那點殘存的迷糊氣兒瞬間被燒了個幹淨,一股滾燙的、帶著鐵鏽腥味的血直衝天靈蓋!是他!虞嘯卿!
    這張臉,就算化成灰,碾成末,被怒江的水衝上二十年,小太爺也認得出來!
    他臉上添了紋路,鬢角染了霜,但那副骨子裏的東西沒變——腰杆挺得還是那麽直,下頜線繃得還是那麽緊,眼神掃過這片浸透了他手下兄弟血的土地時,裏頭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跟他當年在南天門上俯瞰我們這些炮灰時一模一樣!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這王八蓋子滴的龜孫,他還有臉回來?!
    一股邪火轟地燒穿了小太爺的天靈蓋,燒得他眼前血紅一片,什麽都看不清了。耳朵裏隻剩下自己擂鼓一樣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小太爺可不一般人,看著這麽多人,想報仇偷襲有點難度,不過小太爺還是找到了稱手的家夥,一根泡水後,粗壯的燒火棍。
    憑借著對禪達道路的熟悉,小太爺繞路來到一個路口,假裝一個普通百姓,在那邊整理籮筐。
    虞嘯卿一行人走過來的時候,孟煩了咬著自己的嘴唇,疾步向前,揮起棒子,朝著虞嘯卿的腦袋上砸去。
    過去他是不敢,即便是從樹堡中出來,受了那麽大的委屈,為了他那群兄弟,他也不敢,毆打他的長官。
    再後來,他敢了,但是沒有機會了,他再也看不見虞嘯卿,現在看見了虞嘯卿,為了那群兄弟,他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一棍子就朝著虞嘯卿的腦袋上砸了上去。
    可是,他被人給按住了,七八人把他按在地上。
    虞嘯卿看清楚是他之後,眼眶微紅,聲音很大:“把他架起來!”
    沒人把小太爺架起來,他們死死的按著孟煩了。
    虞嘯卿怒吼起來:“架起來,把他架起來!”
    滿身泥水的孟煩了被架了起來。
    “這位同誌,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不知道會出這樣的事情!”一邊的工作人員還在解釋。
    虞嘯卿走過去,沒說話,為被架起來的孟煩了整理了衣服。
    虞嘯卿退後一步,撲通一聲,當著眾人的麵,跪在了孟煩了的麵前。
    孟煩了不敢看他,抬頭看著天空,看著禪達的天空,然後孟煩了突然低下頭,抬起腳,想要踹過去。
    孟煩了忍住了,他真的忍住了。
    嗓子像是卡著魚刺一樣,說不出來話。
    歪著頭擠出聲,“你想的美,你想的美,你欠著我們的,你欠著我們的,別想我打你,別想……”
    周圍人已經護在了虞嘯卿的前麵,虞嘯卿也站了起來,“是非對錯已經過去,你們放開他!”
    怎麽可能把孟凡了放開,隻是把他帶下去了。
    四天後,被關著的孟煩了,被放了出來,從家中被抄出來是三千多塊錢,原封不動的還給了孟凡了。
    小太爺看著把錢給他的工作人員:“你們是不是特賤?”
    這個時候,工作人員說道:“你這些錢,來路不明,破壞投資,破壞建設,要關你最少二十年,你走好運,四九城有人保你。”
    “小太爺還真不知道,是那個孫子保的我,監獄裏麵多好了,有吃有喝不操心!”孟煩了笑了起來。
    那個孫子就是陳偉,孟煩了被抓後,家裏抄出來錢財,他就如實說了,這邊打電話核實,陳偉知道這個事情,讓人把他放了,還感覺,這一棍子沒打死虞嘯卿挺可惜的。
    至於拒絕虞嘯卿投資,陳偉做不出來這種傻事,要發展,就要開放,陳偉也就不摻和這個屁事了。
    陳偉越是不想找事,事情越是來找他。
    四九城大街上,張海洋跟著黎援朝,帶著幾個小青年,他們比棒梗年齡大不少,沒有陳偉禍害,他們就是老三屆,現在可不是,而是回城的知青。
    至於工作,他們都有工作,少了鍾躍民,他們的故事斷片了,他們也想做生意。
    四處找地方,他們溜大街發現,有兩個位置非常好的地段,飯店一直裝修,就是不開業。
    一打聽,才知道,是大資本家婁半城女兒置辦的產業,他們這些人,就沒把婁曉娥當一回事。
    張海洋不是多想搶別人的資產,隻是感覺這飯店裝修三個多月不開張,光是房租就虧多少錢。
    黎援朝不一樣,他想去見見婁曉娥,把這個房子和證件都盤下來,做無本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