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滅世焚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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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刹失聲低語,這聲音不再是之前的狂傲與嘲弄,而是充滿了困惑與一種它從未體驗過的情緒。
恐懼。
這種感覺瞬間通過某種神秘的鏈接,傳遍了戰場上每一個角落的蟲群。
原本悍不畏死、瘋狂衝擊的蟲潮,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的動作都僵硬下來。
一種源自生命最深處的、對於絕對上位者的恐懼感,如同冰冷的瘟疫,瞬間席卷了所有蟲子。
這是連麵對力量完全淩駕於它之上的百骸時,都未曾體會到的感覺。
亞刹從未真正體驗過恐懼。
主人賜予它的無上力量,近乎不死不滅的身軀,以及不斷進化的潛力,讓它足以睥睨絕大多數生靈。
但現在,天上那一隻僅僅是顯露出來的巨大龍瞳,卻讓它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懼。
仿佛自己引以為傲的一切,在那隻眼睛麵前,都渺小得如同塵埃。
遠處的百骸,胸口的傷勢與麻痹感還未完全消除,他也抬起了頭。
當感受到那股浩瀚無邊的威壓,以及看到那隻黑色龍瞳時,即便是他也感到一絲不妙。
這股力量,超出了他所知的任何存在,那是能夠媲美塔拉族各大軍團首領的力量。
那裂隙後方,一個更加龐大、更加恐怖的存在,正在緩緩地擠入這個世界。
隻見那巨大的黑色龍首,正艱難地推動著那道被撕裂的空間裂縫,試圖將自己龐大的身軀塞進來。
空間壁壘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更多的裂痕如蛛網般蔓延開來。
即便已經撐破了整片天空,也僅僅隻有前半個腦袋能夠勉強擠出來。
它的鼻孔噴出灼熱的氣息,如同兩道黑色的火焰柱,瞬間將周圍的虛空都扭曲、融化。
那些原本還在瘋狂滋生的蟲群,在這股灼熱的氣息麵前,如同被陽光照射的雪花,瞬間消融殆盡,連一絲殘渣都沒有留下。
蟲群鴉雀無聲。
所有蟲子,包括進化後的亞刹,都呆呆地看著頭頂的這個恐怖存在,忘記了戰鬥,忘記了廝殺,忘記了自己存在的意義,隻剩下本能的恐懼。
那半個探出裂隙的黑色龍頭,緩緩地,緩緩地,俯瞰著下方的一切。
那並非單純的觀察,而是一種君臨天下的審視,如同神祇俯瞰著渺小的螻蟻。
那張龍頭上,線條粗獷而充滿力量感,每一處都透著亙古的威嚴,而嘴角卻噙著一絲稚氣未脫的狡黠笑容,這矛盾的組合,更添一份深不可測的恐怖。
隨即,它張開了那深淵巨口。
那不僅僅是“張開嘴”,而仿佛是宇宙裂開了一道縫隙,黑暗而不可見底,預示著吞噬一切的虛無。
百骸猛地驚醒。
他毫不猶豫地將身體的控製權重新交還給了薑槐。
薑槐也幾乎在同一瞬間了然。
“陸晚吟!墨羽!霜冉!快點!回到我身體裏!!”薑槐嘶聲力竭地吼叫,聲音都因為恐懼而扭曲變形。
和蟲群一樣看向天空的三人如同感受到了末日降臨,沒有任何猶豫,在聽到薑槐呼喚的刹那,便化作三道流光,如同離弦之箭般射回,瞬間沒入了薑槐的身體之中。
就在三人回歸的千鈞一發之際——
那黑色巨龍張開的巨口之中,噴吐出了黑色焚炎。
那已經不能稱之為“火焰”,那是純粹的毀滅能量的具象化,是宇宙熔爐中誕生的核心之火。
那黑色的火焰,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岩漿,每一縷都帶著焚毀萬物的意誌,熾熱得足以融化時間和空間。
目標,正是下方那剛剛進化至巔峰的亞刹!
“啊——!!!!”
亞刹發出了末日般的淒厲嘶吼,那聲音充滿了不甘、絕望,以及對於自身渺小的徹骨認知。
它剛剛還在為自己的進化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已然無敵,卻在瞬間被這從天而降的毀滅力量徹底擊潰了所有驕傲。
它竭盡全力地想要躲避,想要抵抗,進化後的身軀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量,但在這黑色焚炎麵前,一切掙紮都顯得如此可笑、如此無力。
那黑色的焚炎,如同命運的鎖鏈,瞬間纏繞、吞噬、包裹了它的身軀!
進化後的猙獰重甲,在黑色焚炎的炙烤下,發出令人心碎的碎裂聲,如同被太陽灼燒的冰雪,迅速融化、崩解、消散。
然而,這第一波焚炎,僅僅隻是開端。
黑色巨龍的焚炎噴吐,仿佛隻是為了戲耍獵物,微微停頓了片刻,蓄積了更加恐怖的力量。
然後,那巨口張得更大,更大,仿佛要吞噬整個世界。
更加狂暴、更加浩瀚、更加毀滅性的火焰,如同宇宙星河傾瀉而下,化作一道黑色的滅世洪流,從天而降,徹底淹沒了戰場。
這一次的火焰,已經超越了任何語言可以描述的範疇。
那是純粹的毀滅,是終結一切的末日之火,如同實質化的熔岩瀑布,以摧枯拉朽之勢,瞬間擴散開來,將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納入了焚燒殆盡的範圍!
無數的蟲群,在黑色火焰降臨的瞬間,便如同被投入烈焰地獄,連一絲抵抗的意誌都沒有,瞬間化為虛無,連飛灰都未曾留下。
它們甚至沒有意識到死亡的降臨,因為火焰的速度,超越了它們認知的極限,超越了時間的流逝,直接抹去了它們存在的痕跡。
整個戰場,瞬間被黑色的火海吞噬,隻剩下無盡的燃燒,無盡的毀滅,無盡的虛無。
重新掌控身體的薑槐,在黑色火焰噴吐而出的瞬間,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毫不猶豫地翻滾,撲入那翻湧的靈魂長河之中。
靈魂之河如同溫柔的懷抱,翻滾著,吞沒了薑槐的身影,隔絕了那來自天外的,毀滅一切的黑色焚炎,也隔絕了那令人絕望的,黑色巨龍的恐怖氣息。
亞刹在黑色的焚炎中瘋狂嘶吼,聲音淒厲而絕望。
它甚至連一句求饒的話語都無法完整說出,就被那恐怖的高溫和毀滅性能量徹底淹沒。
它的身軀,那剛剛融合了荒蕪與永恒力量的造物,正在快速分解、崩潰。甲殼融化,骨骼汽化,能量核心在焚炎的灼燒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但亞刹,作為荒蕪軍團的第五席,其生命力和適應性確實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在被徹底毀滅的邊緣,它那銘刻在基因深處的吞噬本能被激發到了極致。
它竟然竟然開始瘋狂地吞噬黑龍噴吐的焚炎。
它竭盡全力地將那些黑色的火焰吸入體內,試圖用荒蕪的同化能力,將這毀滅性的力量轉化為自身的一部分。
它的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扭曲、膨脹,表麵浮現出無數細小的黑色紋路,那是火焰能量在體內肆虐的痕跡。
黑龍似乎是看到了世間最好笑的事情,那巨大的龍臉上露出更加明顯的笑容,甚至忍不住微微顫抖。
它猛地一咬牙,閉合了巨口,再次短暫地停止了焚炎的噴吐。
這突如其來的停頓,讓亞刹抓住了一絲喘息之機。
它竭盡全力地運轉體內的能量,試圖消化、吸收那些已經被吞噬的焚炎。
它的身軀開始逐漸穩定下來,表麵黑色的紋路也變得更加清晰,仿佛真的要將這毀滅性的力量據為己有。
就在亞刹以為自己找到了一線生機,即將完成又一次不可思議的進化時——
黑龍再次張開了巨口。
這一次,它噴吐出的火焰,比之前兩次更加狂暴、更加洶湧、更加具有毀滅性。
黑色的火焰如同天河倒灌,直接將靈魂長河都蒸發了一半,露出了河底幹涸的河床。
亞刹再也無法抵擋。
它的進化的確沒有盡頭,但它的進化速度,已經遠遠跟不上黑龍毀滅的速度。
它最後一次抬起頭,透過那黑色的火焰,看清了那個存在——
那並非普通的巨龍,而是滅世者。
一個連軍團之主都會忌憚的存在……
隨即,亞刹那殘破的身軀,連同周圍億萬蟲群,一起在黑色的焚炎中化為了飛灰,徹底消散,不留一絲痕跡。
靈魂長河之中,黑色的焚炎餘溫仍在,河水被蒸發了大半,露出下方無數掙紮、沉寂的靈魂剪影。
薑槐緊緊抓住兩束散發著微弱光芒的靈魂,那是他父母的殘魂。
他用自己的身體作為屏障,死死將其護在懷中。
幸運的是,滅世者的火焰雖然霸道絕倫,蒸發了半條靈魂之河,卻似乎有意避開了這兩束對他至關重要的靈魂,又或者,是靈魂長河本身的特質保護了它們。
當那毀天滅地的黑色火焰終於消散,周圍的一切都陷入了一種死寂。
蟲群、亞刹,所有屬於荒蕪軍團的存在,都已徹底化為虛無。
薑槐慢慢恢複了人類的身體形態,衣衫襤褸,略顯狼狽,但他懷中的兩束靈魂卻完好無損。
他喘息著,慢慢抬起頭,看向頭頂那依舊占據著半邊天空的、巨大到令人絕望的黑色龍頭。
滅世者俯瞰著他,喉嚨裏發出一陣低沉的、如同雷鳴般的咕嚕聲。
它那龐大的龍臉上,再次咧開了嘴,露出一個充滿了危險意味的笑容。
就在薑槐心頭一緊,以為它要再次噴吐那毀滅性的火焰時,一個清脆而熟悉的聲音,突兀地在他身邊響起。
【林鈴,夠了......可以了】
薑槐猛地一怔,這個聲音……是言靈。
他迅速轉頭看去,果不其然,言靈就站在他不遠處,站在那半幹涸的靈魂河床之上。
她依舊穿著那身白色的拘束服,但身上的束縛帶早已解開,雙手自然垂在身側。
她的臉上帶著一絲慵懶,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的一幕,與她毫無關係。
“你想做什麽?”
言靈聳了聳肩,臉上露出一個純粹是覺得有趣的笑容:“不想幹什麽啊,興趣使然。”
她笑著,歪了歪頭,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特別有意思的事情。
然後,她慢慢抬起手,動作輕巧地摘下了那個一直束縛在她嘴上的、抑製她言出法隨的防咬器。
隨著防咬器的摘落,一股無形的、更加難以言喻的威壓從她身上散發出來,仿佛整個世界的規則都在向她傾斜。
她看著薑槐,眼神清澈,卻又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了然,輕聲說道:
【你被人幹擾了記憶,典獄長。】
【而現在,我會解開你的那段記憶。】
【不用謝】
話音落下的瞬間,薑槐感覺大腦仿佛被一道無形的洪流衝垮。
無數紛亂的、被刻意掩埋、扭曲、甚至刪除的畫麵和信息,如同潮水一般,瘋狂地湧入了他的腦海。
自己躺在床上的那半年。
莫裏亞蒂,不對,是岑雪,對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
以及那一天,自己在短暫清醒之後和她的擁抱,還有那個吻。
之後的一切......
薑槐沉默了。
言靈的身影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在了原地。頭頂那撕裂的天空也開始緩緩合攏,巨大的金色龍頭帶著最後一聲仿佛洞穿靈魂的不屑嗤笑,慢慢縮回了那無盡的虛空之中。
裂隙徹底閉合,天空恢複了之前的渾濁與死寂,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的一幕從未發生。
但腳下被蒸發了一半的靈魂長河,以及腦海中如同海嘯般翻騰的、關於莫裏亞蒂的記憶,都在提醒著薑槐,一切都是真實的。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時間有些茫然。
自己為什麽會忘記呢,這麽重要的事.......
直到一個帶著顫抖的、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聲音在他身邊響起:
“小……小寒……?”
那是……父親的聲音。
薑槐猛地轉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隻見不遠處,那對中年夫妻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凝聚成型,雖然依舊有些虛幻,但麵容清晰可見。
他們正站在那幹涸的河床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表情,看著他。
薑槐的眼眶瞬間有些濕潤。
他朝著那對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去,腳步有些踉蹌。
千言萬語湧上心頭,最終隻想化作最簡單的稱呼。
可就在那一聲“爸”和“媽”幾乎就要脫口而出的瞬間,他的腳步猛地頓住了。
因為,他在老兩口那略顯虛幻的臉上,除了殘留的驚悸和擔憂之外,還清晰地看到了一種……一種他一直以來都在內心深處隱隱擔心的情緒。
那種情緒並非全然的陌生,甚至可以說,是他潛意識裏最害怕麵對的東西。
那是……
恐懼……
害怕……
他們看著他,如同看著一個熟悉而又令人畏懼的存在。
這種眼神提醒了薑槐。
它並非是什麽老兩口的孩子。
並非是什麽“薑槐”。
它......不過是一種名為太歲的怪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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