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看了一眼磊又問道“怎麽回來了？”
    磊淡淡的說道“我現在很自由，也沒什麽事。主要是過來看看你。”
    磐一聽這話便忍不住笑了問道“我個快入土的老頭有什麽好看的？不如讓我一個人在這裏清靜清靜。”
    “……你還是跟原來一樣啊。”
    磊淡淡的說道“和以前一樣愛逞強。”
    磐聽到這話樂了，說道“你個拚種還說我？前兩年誰灰溜溜的回來又灰溜溜的走？”
    “當時累了，現在歇好了，僅此而已。”
    “哈哈……”
    磐笑笑沒有回話。
    片刻之後他又主動問道“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回去？”
    磊沉默片刻之後說道“當他們需要我的時候。”
    “嗬……也就是說不確定是吧？”
    磐撇了撇嘴說道“你也大了，有自己的一些想法我也不會管你了，做到問心無愧就行。”
    “行，那就先住著唄，其餘事情回頭再說。”
    磐說完之後撐著身子站了起來，拿起來了旁邊放著的拐杖不緊不慢的走了出去。
    “我出去轉轉。”
    “行，我去摘些菜。今天晚上吃點啥？”
    “你看著辦吧，隨便炒點就行，當年你爺爺就是這樣子把我和你爹拉扯大的，我記得那時候還正好鬧饑荒……”
    磐一瞬間打開了話匣子，剛剛還說出去轉轉現在又開始聊起來了當年。
    “當年我在最前線，那時候我還是一個新兵，戰場上槍啊，炮啊什麽的轟隆隆的，這邊戰友死了，那邊敵人死了，一瞬間把我嚇得呆住了……”
    “那時候我老班長連忙把我拉著一塊趴下臥倒才躲過了子彈，那時候他罵我說我傻站著幹啥呢？問我是不是想死……嗬嗬，現在也算是混出來了。”
    “隻可惜啊，老戰友都死的差不多了……我們這些戰場上下來的人經曆最多的就是離別，我們啊，得習慣，不習慣早出事了，哪還有什麽活頭？”
    磐背著手緩步走了出去。
    下一刻他轉過頭看著高大的男人笑道“你小子……可真是個好兵啊……”
    磊說著，打開門看著外麵的天色笑道“剛好啊……嗬嗬……”
    說完他便慢慢的離開了。
    他步伐很悠閑，就像是在享受，在感悟。
    那外麵的夕陽更為其增添了一絲意境。
    豆角架上結新芽，村邊稚童早還家。日暮漸沉夕陽好，拄杖老叟道才恰。
    磊搖了搖頭準備起鍋做飯。
    磐走在鄉間的路上，他記得……前些年這裏還是一個土路，現在已經鋪上水泥地了……
    嗬嗬，這下小孩子要是栽個跟頭可就不是吃一嘴泥而是得磕個大包嘍……
    他左右瞧了瞧，這一切都既熟悉又陌生……
    他輕輕的撫過裸露的青磚，時間將它的棱角磨平留下一片風霜鑄就的勳章。
    他看到了一塊磚上熟悉的圖案。
    “嗯？這是……”
    具體來說，這好像不是圖案，這是當年自己和弟弟刻的字……
    上麵有兩個字，一個字是“磐”一個字是“碩”……
    一瞬間，他想起來了曾經和自己兄弟的約定……
    自己未來當大將軍，他給自己當參謀……
    隻是那一年，體測沒過關……他身體太弱了……
    “……”
    “啊……故地重遊啊……”
    磐想起來了那時候自己和弟弟的種種，那時候二人親密無間。
    長大以後兩人分道揚鑣，所謂的不合不過是自己在賭氣罷了……
    以至於當他去世時自己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許久未與自己兄弟相見了……
    “對不起……碩……你永遠是一個成功者……你從來不是什麽懦夫，你從來沒有背棄過我們的約定，最後錯得……是我啊……”
    磐撫摸著青磚笑道“磊那小子，已經成為一個合格的大家長了，你不用擔心……”
    “……”
    “…………”
    “幸不辱命，把磊培養成一個成功的人，我做到了……我彌補了你的遺憾，我的弟弟……”
    “隻是……我還是想對你說一句對不起……我不該意氣用事的……”
    倔強了一輩子的磐最後還是鬆了口。
    自己弟弟不告而別，五年查無音訊，自己前三年發了瘋的找走遍了整個神州都沒能尋到……
    最後他自己都認為碩死了……
    而後來某一天清晨，他突然回來了，還告訴自己他已經有了家室，在穆大陸闖出了一份事業。
    磐第一時間升起的不是重逢的喜悅，而是憤怒，不告而別的憤怒以及別的情感。
    什麽事情自己不會幫他？他們是兄弟！最親的家人！而他卻偷偷離開不吭不響就行了……就連什麽時候有的家室自己都不知道！
    也是因此，磐心裏一直憋著一口氣。
    他覺得自己的兄弟違背了年少時彼此的約定。
    直到……他死訊傳來。
    到了那時候，磐才明白……自己不過是在和自己置氣……
    可是，一切都晚了……
    磐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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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不晚了，該回家了。
    回到家中，磊也做好了飯菜等著磐過來一起吃飯。
    “回來了？”
    磊笑著問道。
    “回家了。”
    磐笑著回道。
    “大伯，吃飯吧。”
    “好。”
    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是這般平常，安靜，中途文老爺子過來一次聊了很久很久才回去。
    之後又是這般安靜，祥和。
    這種安逸的田園生活仿佛衝淡了兩個戰士身上的剛毅和血氣，讓兩人重新變回了那個平凡人。
    某一天清晨，磐再一次躺在了院子裏的搖椅上看著早晨八九點的太陽。
    “今天吃什麽？”
    磊在一旁問道。
    磐沉默片刻之後說道“沒想好……就……先不想了吧……”
    “行，那今天你準備幹些什麽？繼續溜溜？”
    磊耐心的問道。
    磐睜著眼睛說道“不了，今兒個起得早了，整得我有些犯困，我想睡個回籠覺……”
    說完他又歪過頭看向旁邊的磊說道“你也別盯著我個快死的老頭了，幹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
    沉默片刻之後，磊輕輕的應道“誒。您晚安。”
    “嗯。”
    聽得“吱呀！”的關門聲，磐老才閉上眼。
    “啊……幸不辱命啊……”
    說完之後，他便露出了恬靜的笑容不再發出聲音，一切都是如此恬靜、安詳……
    ……
    …………
    又過了一會兒，磊回來了，他剛去院子裏給新長出來的豆角澆了水，那豆角芽鵝黃，充滿生機，長勢也令人欣喜。
    一開門就看到椅子上躺著的磐，他好像睡著了，恬靜，安詳……
    就像是當年磊的爺爺一樣。
    “大伯？大伯？”
    磊嚐試著喊了兩聲，沒有回應。
    “……”
    “大伯？”
    “……”
    他走上前去端詳了片刻之後悵然的說道“哎……原來是走了啊……”
    磐，去世了。
    並沒有被病魔殺死，而是壽終正寢。
    “哎……”
    磊一屁股坐在磐的旁邊歎了口氣說道“你說說你個老頭……還特意把我支開……也幸好啊，我這也算是見了你最後一麵吧？”
    “你還躲到老家來了……還偷摸著不給我發消息……你身體什麽樣我比你都清楚，你甚至連文叔都不告訴……要不是我來了不然你個糟老頭子連個……”
    突然，他看著磐恬靜的麵容又不說了。
    片刻之後，他又有些悲傷的說道“永別了，大伯，願下輩子還能跟著你……”
    “你說……讓我去做我的事情……嗬嗬……我啊，一直沒歇著啊……”
    磊就這樣坐在旁邊一直說個不停，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一樣，磐在旁邊聽，磊在那裏發牢騷……
    隻不過，這一次那個人再也不會敷衍自己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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