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嫁衣
    “現在，可以帶我走了嗎？”幾乎是忍著怒氣從喉間擠出這幾個字。
    司淩夜卻伸出手指搖了搖，輕笑道：“尊使稍安勿躁，我答應過你的事定會做到，但，今夜還不行。”
    “今夜不行？！明早就是大婚之日！要是等到明天再走，那還有什麽意義？！”
    一陣熱血衝到頭頂，頭暈目眩，幾乎立時就要拍案而起。
    “尊使何必如此急躁，你當真以為教王是擺設麽？教王在出教通道上設置了重重陣法機關，防的正是有人帶尊使離開。屬下離教是因為得了教王令才能一路暢通無阻，但在覲見教王後又把教王令還了回去。若是現在帶尊使強行離教，勢必會驚動那些機關陣法和教王，到那時，就算屬下現在比教王修為高，但憑屬下一人之力，如何能對抗教王和整個聖教？”
    滿意的看著她的臉色又白了幾分，司淩夜繼續不急不緩地道來，“屬下待會就要去先行破壞那些機關，這樣明天才能順利帶尊使離開。尊使還是少說兩句，否則一夜之間，屬下可沒太多把握既能把那些繁雜的機關統統破壞、又不被教王發現呢。”
    張了張嘴，複又沉默下來，垂眸半晌，忽然低低開口：“可有辦法解開我的錮靈鏈？若能解開，我自可……”
    “沒有。”似乎覺得她的話很是荒唐好笑，“尊使真把屬下當成萬能的嗎？屬下不過一介護法，鑰匙是教王貼身存放，屬下何德何能還能從教王身上弄到鑰匙？”
    聞言，東方九容沉默無言，閉了閉眼：“明天，要我如何做？”
    “嗬嗬，如今尊使手無縛雞之力，即使有心也無力，還是等著屬下來救你罷。既然尊使如此有誠意，屬下自當幫尊使安排好所有的一切。隻要明日，屬下來帶你走的時候，你乖乖的跟我走……就好。尊使放心，屬下答應你的事情……絕不食言。”
    聲音中帶著濃重的蠱惑，仿佛在誘人入彀中。說罷，他又輕笑兩聲，“那麽，屬下先行告退，尊使大人——明天見。”
    似是情人之間的低語告別，卻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長身玉立的身影再度消失於殿內，仿佛從未出現過。
    無力癱軟在床上，伸手擋住了眼睛，眼角竟然有些濕潤。
    一滴清淚從指縫間滑落，沾濕了錦衾玉枕。唇邊又撕扯起一抹自嘲的諷笑，真是活該啊，東方九容。
    這就是，你的報應。
    ……
    端坐在側殿的梳妝鏡前，鏡中倒映出火紅明豔的鳳冠霞帔。
    鳳冠上的鳳凰展翅欲飛，栩栩如生，每一根羽毛都由純金編織而成，其上點綴著數不勝數的珍珠、寶石和翡翠。鳳嘴銜著的碩大夜明珠圓潤光滑，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僅這一顆夜明珠就足以價值連城，而這樣等級的夜明珠，卻似不要錢一般綴滿在她身著的鳳冠霞帔上。
    沉重的鳳冠壓得她脖子僵硬，僅是微微活動了一下脖頸，頭上環佩的珠翠就叮當作響。
    “尊使大人……可真美呢。”
    侍女放下勾勒紅妝的手，看著鏡中人由衷的讚歎。原先普通的容顏在經巧手精心繪製雍容華貴的錦繡紅妝之後，變得驚人豔麗。隻是，與豔麗的妝容與周圍喜慶的氛圍格格不入的是，那雙鳳眸之中依然寒涼如冰，毫無一絲成親的喜悅。
    “尊使大人，妝容已經準備好了。”侍女恭敬的退到一旁，“接下來就是等吉時到了，還請尊使大人靜待片刻。”
    “下去。”
    侍女愣了片刻，“尊使？”
    “下去，本尊不想重複第三遍。”
    乍然冷厲的語氣讓侍女嚇得打了個寒戰，久居上位的氣場不隨靈力被封印而消失。侍女被那雙寒冰冷眸嚇得渾身發顫，逃也似的離開側殿，殿內再次恢複了慣常一人的寂靜。
    對著鏡中一裘火紅嫁衣的身影，唇邊再度勾起一抹諷笑。
    年少之時不是沒幻想過成親時候身著火紅嫁衣的模樣，隻是後來徒逢巨變，這個想法早就被拋諸腦後，她唯一所求就是變強，變強。
    枉自她踩著無數屍骨登上了頂峰之位，最終竟然連自己的婚姻也無法隨己心願！
    明昭，修冥。
    鐫刻著繁複花紋的袖口滑落，露出右手上刺眼的黑色鎖鏈。激憤再次湧上眼底，右手不自覺猛攥成拳，指甲深深刻入掌心。
    自那年東方清河叛亂之後，她一生中從未有過如此無力的時刻！
    悔意湧上心頭，又化作濃重的悲憤。都怪她太信任修冥，對修冥全不設防。對了，還有九霄、鳳羲——
    她最信任的人，總是毫不留情地背刺她！
    這個世界上，還有能讓她全心全意相信的人嗎？
    攥緊的拳頭無力鬆開，露出掌心深深的刻痕。鳳眸中激憤褪去，剩下的是深遠的悲哀和濃重的厭世。
    對了，她不配得到信任，像她這樣的人，隻配永遠在黑暗中獨行。
    火紅的嫁衣，映照出的那張容顏卻無半分血色，隻有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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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後突然傳來響聲，門開了。從鏡中看到那名侍女又去而複返，正垂首站在門邊。清冷的聲音更寒涼了幾分：“不是說叫你退下，聽不懂本尊的話嗎？”
    侍女忽然輕笑出聲：“尊使，是我。”
    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她霍然轉首，身後的侍女已經抬起了頭，露出了那張男女莫辨的絕色容顏。
    看到那張並非“承夜”的偽裝、而是她魂牽夢縈多年的熟悉容顏，藏在華麗嫁衣下的身體忍不住劇烈顫抖，不由向後踉蹌了幾步：“你……”
    頂著這樣一張男女莫辨的美麗容貌，無怪即使穿著侍女服裝，也無人發現他本是男子。甚至根本不必使用幻顏珠，光是他的本貌就足夠以假亂真。
    “你……為何……”
    “尊使是覺得這張臉很奇怪嗎？”司淩夜打斷她的話語，唇角勾起譏諷，“這才是我的本來麵目。”
    心中苦笑，她又怎會不知？這是她日日夜夜想了多少年的容顏，早已刻入骨髓。
    時間緊迫，司淩夜微一拂袖，侍女的服飾瞬間變為了一身仙氣飄飄的白衣，更襯得那張絕色姿容超凡出塵。
    但是，那雙原本漆黑如墨的黑瞳，竟然瞬間變為了赤紅，平白增添了幾分難言的妖魅。
    赤紅的瞳淡淡盯著麵前一身火紅的女子，“尊使，我來踐行諾言。”
    說罷，一裘雪白的身影倏然欺身而近，東方九容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再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他打橫抱在了懷裏。
    “你……”話剛開了個頭，塗上鮮紅口脂的嬌豔紅唇就被一根骨節分明的手指堵住，低頭看著懷中身著豔麗嫁衣的女子，他倏地笑出聲：“你忘記我昨天跟你說過什麽了嗎？我帶你走的時候，你要乖乖的跟我走。”
    充滿強勢的話語，不容許她有任何拒絕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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