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你總不會以為我是你哥吧？

    周成再進紫薇城時，天色已漸漸黑沉。吹蕩的夜風，帶著絲絲冰涼。

    洛陽似乎迎來的逆春寒的氣候。

    周成裹了裹身上單衣，按照蕭宛若所指路線，來到處紫薇城西北角的一座宮殿前。四周雜草叢生，燈火暗淡，灰色的圍牆帶著冷漠冰涼，將遠處的繁華與此相隔。

    相比蕭宛若被幽禁的地方，這裏才是真正的冷宮。除極外圍森嚴的戒備外，宮殿範圍內，隻有一個垂垂老矣的太監和七八滿麵塵霜的中年宮女。

    也許，她們還沒到中年。但冷宮的壓抑和艱苦的條件，卻早已將她們青蔥的年華徹底消磨一空，留下的隻有麻木的神情和微白的鬢發。

    突然，一陣蒼涼歌聲傳來，聲線優美，卻帶著說不盡的惆悵幽怨。

    周成精神微振，快步穿躍片黑暗，繼而雙腿發力，越過圍牆，偷偷摸摸的落在庭院間。

    早上見蕭宛若，完全是個意外。

    如果不是楊婉儀突然出現，周成絕不會光明正大的走進蕭宛若寢宮。要知道，後宮上次已被清洗過一次，可依舊出了狸貓換皇子的事情，由此可見，躲在暗處布局之人，於後宮內必然還有著極多眼線。

    誰也不知道，這些眼線會不會安置在蕭宛若身邊，又會不會埋藏在這冷宮之內，所以，即便有著人皮麵具掩護，周成也十分小心，沒有貿然去和階台上的女子接觸。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熟悉身影從殿中走出，她長發高挽，麵容略顯憔悴，淺色的裙裳在風中搖曳，正是許久不見的獨孤鳳。

    “崔姐姐，天黑夜涼，你身子又不好，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若是著了風寒，那可就麻煩了。”

    女子止住歌聲轉過身來，姿色不俗的麵容間，盡是副悲傷黯然，“有何麻煩，無外乎一死而已。反正蒙受這不白之冤，我也沒臉麵在苟活於世”

    “姐姐不可放棄，隻要事情沒有結束，我們就還有希望。”

    “希望？嗬，哪裏還有希望。”

    崔氏慘笑著搖頭，“當日之事，你又不是不清楚，滴血驗親，已將我坐實了罪名，我就是說破天，怕也沒人相信那孩兒是由我所生。”

    獨孤鳳喟然長歎著閉上雙眼。

    她其實很清楚，事到如今，沉冤昭雪的希望已經微乎其微，隻不過是打心眼裏，依舊有所不甘。不甘被牽連，不甘自從住進冷宮後，家中便在無消息傳來，“沒想到，我獨孤鳳也有被放棄的時候”

    “誰放棄你了？”

    突然，一道溫和聲音從旁傳來。

    獨孤鳳心中一驚，豁然睜眼，就見個容貌陌生的小太監，正笑眯眯的站在自己麵前。兩人距離極近，不僅近到可以嗅見他身上味道，更能清晰看見，他賊兮兮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來回亂瞄，“你周成？”

    “我擦，哥明明變聲了啊，怎麽還是被你認出來了？老楊這東西也太不靠譜了吧。”周成鬱悶的摸了摸臉頰上的人皮麵具。

    “除你以外還有誰的眼神會賤到這般地步。”

    獨孤鳳輕哼一聲，目光裏卻掩藏不住欣喜，“我就知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這家夥，肯定不會死在廬江。對了，你怎麽來了，還打扮成這樣？”

    “獨孤鳳！你這樣會沒朋友的！”

    “少來了，我倒是想將你當朋友，可普天之下，有你這樣一見麵就沾人便宜的朋友嗎？”

    獨孤鳳的嬌嗔，讓周成瞬間想到了後世的一句話：我把你當朋友，你居然想睡我？

    雖說他壓根沒這意圖，但不知怎麽心虛下，老臉就是微微一紅，“那個，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找個清靜地方，我有事想問你。”

    “好呀，那就去我房間。這裏別得東西沒有，就是清靜地兒多，咳咳”

    “哎，你是不是著涼了，這咳嗽的聲音有點不對勁啊。”

    “這你都能聽出來？”

    “不然你以為我這大隋第一智者是白來的？怎麽樣，用不用我免費幫你診治一下！不是吹牛啊，我老周家祖傳的推拿手藝，可相當厲害，不僅能減肥瘦腰，還能豐哎，你踢我幹嘛？熟歸熟，總是動手動腳，小心我告你非禮啊。”

    久別重逢後，兩人相處竟有種說不出的輕鬆。

    周成不知道為什麽。獨孤鳳同樣也不知道。

    兩人輕聲低語著鬥嘴，獨孤鳳不時嬌嗔，打上下周成，一切都顯得那麽自然，直到半個時辰後，氣氛才重新變得凝重。

    “事情就是這樣，崔姐姐誕下皇子後，我便去了陳婤那裏，隨身帶的包袱，乃是皇後娘娘賜予陳婤的賀禮。沒想竟被人指鹿為馬，誣陷成了繈褓”

    “皇後賜的禮，需要你來送？”

    周成手指輕叩桌麵，眉頭已皺成川字。

    “是娘娘下麵的女官轉呈過來的，我當時也沒多想，但隨後念及，也覺得其中有所蹊蹺。可惜，已經晚了。等我將這件事情說出時，那名女官已落水溺斃。”

    “這麽明顯的殺人滅口，大理寺就沒人調查？”

    “按理來說，應該是調查的，可壞就壞在，對方做得太過完美。那女官溺斃，是因為哲王在遊玩時，突然有隻野狗從草中撲出，女官為救哲王才最終落於水中。”獨孤鳳咳嗽著搖了搖頭。

    “連細節都做得如此天衣無縫，也難怪能將如此多人誆進局中。”

    周成長歎一聲，起身倒了些溫水。

    “也許就是因為如此，獨孤閥才會在萬般無奈下，選擇明哲保身吧。”

    獨孤鳳小口壓著溫水，眼中閃過抹哀傷。

    “嗬，萬般無奈，倒也不至於，那個布局的家夥就算在厲害，智商也隻是停留在古代水準上，我想碾壓他，分分鍾的小事。”

    周成冷笑兩聲，“現在唯一麻煩的，就是如何順藤摸瓜，將所有參與其中的亂臣賊子通通揪出。”

    “論吹牛，我誰都不服，就服你！”

    “不相信，你等會啊。”

    周成起身走出，約莫半刻中後，抓著個半盛清水的瓷碗重新坐回到桌前。

    “手伸出來？”

    “幹嘛！”

    獨孤鳳眼神疑惑，卻還是伸出蔥白小手，卻不料，周成扼住後，竟在她隻見飛快刺出點血滴。

    “嘶，你瘋了？”

    “噓！小聲點，仔細看。”

    周成同樣刺破手指，將血滴進碗裏。隻見兩滴血珠沉進碗底，晃悠約莫兩三秒後，竟無聲無息的融到了一起。

    獨孤鳳頓時睜大了眼睛，“這這是怎麽回事，你你難道”

    “你總不會覺得，我是你親哥哥吧？”

    周成打個哈欠，將手指伸到獨孤鳳小嘴前，“來，含兩下，止止血。”